《为什么你们对我都有非分之想》满清洁

3、不愿意

　　在院子里种的长青树下，天瑢皱着眉，一勺一勺机械地喝粥。
　　天满缘舔唇，开口，“哥，要不要找黄道长算一下?”
　　“我会安排好的，等守灵三日一过，马上下葬。”天瑢展颜一笑，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到底想干什么?
　　天满缘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实在不行，他就以托灵的形式告诉哥这个地方好了。
　　心里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
　　守灵第一晚。
　　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屋中黑色的棺木正对着门口。
　　天瑢点上蜡烛，穿戴着白衣白帽跪在中间，一直往火盆里放纸防止火熄灭。
　　“瑢蛋…”悠扬空灵的女声在室内响起。
　　天瑢抬头，看向天满缘待的房间门，迟疑地问，“阿婆?”
　　“瑢蛋…我今天回来是为了告诉你…我想安葬的地方在…”那道女声继续说。
　　“阿婆，我知道了。”天瑢认真的回应，跪地磕了几个头，“阿婆，虽然我没有见你最后一面，但是今晚能再听到你的声音，我没有遗憾了。”
　　“那就好，瑢蛋。”女声说完这句话后便消失了。
　　“阿婆，走好。”天瑢挂着笑容，继续添纸。
　　“哥哥，我睡好了。后半夜我守吧。”天满缘打着哈欠走出来，甩头清醒自我。
　　“不用了，我不困。”天瑢给蜡烛续上。
　　天满缘紧挨着他跪下。
　　空气一时静默。
　　旁边响起抽泣声，天满缘抹着眼泪，他眼睛花花的对天瑢说，“哥，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明明都是二十一的人了，上一世也一样哭的稀里哗啦的。
　　“满缘，你才九岁，没必要掩藏自己的情绪，有哥呢，想哭就哭吧。”天瑢心疼地去擦泪，眼眶都哭红了。
　　天满缘埋进他的胸膛处。
　　可是哥你也才十二岁啊，为什么上一世还有这一世你都把自己藏的这么好?
　　让他以为天瑢冷漠的很，对养育了他们的阿婆没有任何亲情。
　　穿着一袭金丝勾线白衣，气度斐然，冷眼安排了一切，给阿婆找到墓地安葬好像只是一件任务。
　　而且天瑢进了宗门后，基本是一个月回来看一次他们。
　　还会留几天。
　　村里的人巴结还来不及，哪里会在天瑢走后欺负他们。
　　所以还是天瑢拒绝了安葬到村墓。
　　他上一世就把阿婆走后的悲伤转移到对天瑢的恨，恨他无情无义，恨他忘恩负义。
　　恨他连一滴泪都不为阿婆流。
　　天满缘脑袋昏昏沉沉，刚刚哭过，又疲劳过度，年纪小，没过多久靠在天瑢怀里睡着。
　　天瑢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夜晚的冷风毫不留情地拍打他瘦弱的后背。
　　他幽深暗沉的眼瞳注视着黑棺。
　　阿婆，我会好好照顾弟弟，你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弟弟。
　　阿婆…
　　守灵第二晚。
　　…
　　守灵第三晚。
　　“哥，你真的不睡吗？”天满缘担忧地看着天瑢青白的脸色。
　　“我不困。”天瑢只不过会在白天站起来活动一下僵硬的四肢，做完饭后继续守灵。
　　“满缘困了就去睡吧，晚上不睡觉可长不高哦。”天瑢勉强地说笑。
　　“哥，阿婆走了…你可不能…”天满缘觉得他之前做了多蠢的事，破坏了哥的入宗。
　　现在哥就是一个凡人，连守三天灵，一个健康的人都坚持不下。
　　更何况哥看着就营养不良的身板。
　　上一世哥就直挺挺地守了三天灵，还能精力满满地去下棺。
　　自己也算是修炼过的人，结果第一天哭的太猛，第二天还好守过去了，早上立马就扑街了。
　　“我会注意的，哥才舍不得走呢，看不到满缘长大，我怕死的很。”天瑢轻松地说，“明天就是下棺日了，我想陪阿婆最后一晚。”
　　天满缘的眼泪又涌出来，他上一世到底在干什么啊？
　　这守灵三日，他怀恨天瑢根本没有理他，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两人分的老远各自守灵。
　　就算半夜撑不住睡过去后，第二天在床上醒来，他也没有去找天瑢说声谢谢。
　　“我也陪阿婆。”天满缘挤出笑容。
　　他觉的真庆幸，给了他重新的机会。
　　“嗯。”天瑢再往火盆里扔纸。
　　阿婆活的太苦了，希望在下面过好点。
　　失去亲人的痛苦太大了，所以让他在满缘之后死亡吧，不要让他来承受。
　　满缘，我怎么忍心丢下你一个人走?
　　天满缘盯着天瑢的侧脸。
　　哥，你在域外时是遇到了什么才会抛弃他去迎接死亡。
　　明明你是最舍不得的。
　　…
　　下棺日。
　　太阳都还没有出来，天瑢请的帮工抬起棺木朝山里走去。
　　兄弟两人走在前面，天瑢带着人到阿婆说的地方。
　　挖土，埋棺，堆土，建碑，刻字。
　　天瑢让他们刻阿婆之墓就好。
　　“阿婆，都不能让你风风光光地走。”天瑢摆上祭品，站起身，“下次再来看你，阿婆。”
　　“回家。”天瑢转身对天满缘说。
　　天满缘拉上他的手，疑惑为什么要这么早就下棺。
　　鸡打鸣，狗遛弯的时间。
　　天瑢冷眼地看着几人一巴掌大力推门，结果看到院子的人傻眼了。
　　“都这个时辰了竟然还站在这里，果然别人生的孩子对他再怎么好，也是白眼狼。”为首的妇人喷口而出，三角眼里全是讥讽。
　　“过来做什么?”天瑢懒的跟她废话。
　　“我过来看看不行啊？”妇人眼睛到处乱瞟，看到院里挂的腊肉一亮，“上次我可是过来帮忙了，你怎么这么不懂事都不知道送礼谢谢啊?”
　　“你过来帮什么了?帮忙反对阿婆进村墓?”天瑢的视线从她的脑到脚，嗤笑一声。
　　“你前几次趁我不在家偷拿的东西，我还没有找你算呢，这次很让我省心，是送回来，还是我去你家拿?”天瑢歪头，对她们亲切地笑。
　　“我好心过来看看你们，这么诋毁我!寡妇就是寡妇!养的孩子就是没有教养!”妇人鼻子朝天，气势汹汹，没有理还占三分势。
　　“小偷就是小偷，偷东西还找借口。还有，你再敢侮辱阿婆，我…”天瑢突然顿住，舌头扫牙齿，看向她的肚子，“你嫁过来四年，这肚子就这么不争气?连个动静都没有，你家猪都生到第三胎了吧？你说王哥会不会想另娶一个给他传宗接代？”
　　吵架不能往自己身上吵，要对对方的痛点打击。
　　之后不管怎么吵，都是对方气。
　　“你这个…有娘生没娘养的祸害，还带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野种…”妇人咬牙，她最恨的就是她的肚子不出货了，吃了那么多的偏方，花了多少钱。
　　一点用都没有。
　　天瑢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忍着脾气，警告道，“满缘他…我…你们给我滚！！我去拿刀，要是再看到有一个人在!”他转身往灶台走。
　　“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伤了我，你就别想在村里待了!”妇人被天瑢的语气吓到，后退几步，面上强装镇定。
　　“那我可得趁要走之前赶紧杀了你。”天瑢回头露出笑。
　　“要杀人啦…”村妇跟一众小姐妹连忙逃跑。
　　天瑢放松面部肌肉，重新坐回树下的椅子。
　　“哥。”天满缘躲在房屋里看到了全部，小跑出来。
　　他知道哥为什么要天没亮就下棺了。
　　天瑢突然慌张起来，立马站起来，他手足无措地将手放到天满缘的肩上，正色道，“那个满缘，刚刚哥说的都是气话，你可别听进去。都是为了气别人的，别觉得女孩子都是为了传宗接代，她们也可以过出自己的精彩人生，也不是一定要嫁人。知道吗？可别听进去，以后讨女孩子嫌弃，这可找不到娘子的。”他一口气教育完，他亡羊补牢应该还有用吧？
　　天满缘扑进天瑢的怀里，点头。
　　他才不会找女孩子，他只想跟哥在一起一辈子。
　　…
　　生活不会因为一个人的离开变的更难。
　　天瑢开始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下去。
　　他早上要去集市里帮忙买东西，中午才回来。
　　他实在担心留天满缘一人在家里不安全，尤其是村子里还有一些对他有龌龊心思的人。
　　天瑢想，只能换个地方了，反正阿婆不在了，他对这里可没有什么好回忆。
　　在院子里吹了吹风，他一步一步走回屋里。
　　刚推门，床上的天满缘赶紧躺好，紧闭双眼像已经睡着了。
　　天瑢走到床边，坐下，想到若是满缘不愿走呢？自己一直保护着他，家里虽不富裕也是尽量让他得到。
　　让他去学堂就说买几本书他自己可以学，让他去交友说自己不需要，给他买糕点说这都是小孩吃的他不吃。
　　明明就很喜欢吃。
　　想着，天瑢发笑。
　　“哥，怎么不睡觉啊？”天满缘揉眼睛，睡眼朦胧。
　　“抱歉吵醒你了。”天瑢躺进被窝，“满缘，你愿意离开这里吗？跟哥一起。”
　　“当然愿意，哥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天满缘抱上他的腰，抬头乖巧地说。
　　“你愿意就好。”天瑢拥他入怀，安心地闭上双眼。
　　…
　　变化总是措不及防的，会突然跳出来给一巴掌。
　　村里来了一些自称为三峰宗的人招收弟子，想看看村里的幼儿有没有合适的。
　　一堆人聚成一圈围着把自家的孩子带到面前，嘴里念叨祖先保佑，希望我儿被选中。
　　天满缘站的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上一世哥哥加入的是清绝宗，落的身死异处的下场。
　　他于是破坏了清绝宗来村里，结果又来了个三峰宗。
　　要是改变哥哥入宗的对象，偏离上一世，会不会也可以影响之后的发展?
　　天满缘转身朝屋子里跑去，对收拾行李的天瑢喊，“哥，外面好热闹，我们也出去看看吧。”
　　“你去就好了，到时候说给哥哥听。”天瑢温柔一笑，手未停下。
　　“哥，晚一点走也没关系，出去看看吧。”天满缘拉住他的手，直接往外走。
　　“好啦好啦，走慢点。”天瑢扯他，顺便带上门。
　　两人在外围静静地看着。
　　随寂祷恭敬地对老者说，“师叔，弟子都测过了，全都是无灵根。”
　　“走吧。”老者看了一圈地上身高不一的萝卜丁们。
　　一行人准备离开，被村民们拦住，“仙师，怎么就走了?我家孩子不行吗？”
　　“幺儿他从小就聪明伶俐，教书先生都说他以后前途无量。仙师，你再看看。”
　　“我儿也是…”
　　随寂祷摆手，“别吵，你们的孩子就是普通人。看漏眼也是三峰宗没有这福气，还是另寻高就。”
　　老者捋胡子，眼一瞥看到天瑢哥俩，嘶一声，走近对天瑢伸手一颗透明珠子躺在手心，“孩子，你握住这颗珠子看看。”
　　天瑢的视线从那边的吵闹移开，抿唇，他在集市时是看过宗门收徒的。
　　他只觉得这些跟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给阿婆送终，养弟弟长大，看他娶妻生子就是他这辈子的愿望。
　　这颗珠子，他吞口水，低声问，“我若是有资质，我的弟弟能跟我一起进宗门吗？”
　　“当然可以。”老者微笑，这趟能收一个弟子也是值了。
　　天瑢接过珠子，立马绽放蓝色的光芒，珠子里面开出白色的花。
　　“单冰灵根，不错。”老者对天瑢身后的天满缘说，“你想测一下吗？”
　　“不用了。”天满缘拒绝。
　　“为什么他的珠子会发光啊？”有个村妇看到不敢相信地喊。
　　说出了全村人的心声，但是他们也知道天瑢的身份这一刻已经改变了。
　　村长的眼底涌上慌乱和后悔，他偷偷跑开回家，立马收拾东西。
　　“麻蛋，怎么让天瑢那小子选中了，要死人，要死人了，他不会放过我的，不会放过我的…”往里面塞满银票和吃食，连儿子和老太婆都没有告诉，直接离开。
　　天瑢的眼睛倒影着光，一股无中生出脑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你可愿意入三峰宗?”老者笑眯眯地问。
　　“我愿意。”他咬着牙回答。
　　“哥，我不愿意。”天满缘的话让他满脑的怒气一滞。
　　“满缘，你…抱歉，我跟胞弟沟通一下。”天瑢对老者鞠躬。
　　“无碍。”老者挥手。
　　随寂祷连忙过来，“师叔。”
　　“去调查一下这两孩子在村里的情况。”
　　“是，师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