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戏》水沦溢

11、造化机

　　说完没再理会宴氏柯，径自出了君仪雅居向星阁去。
　　宴氏柯起床气也没了，心中思忖着应该是为了昨晚朱雀的事，自己跟着去反而会引起怀疑，装作不知道就好了，于是就待在了君仪雅居里。
　　沈君仪一路到星阁外门口处，护卫一早便被吩咐沈君仪要来，一见到他就主动引路至内门外。

　　到了院中内门，侍卫就停下，“到了。”
　　“多谢。”沈君仪礼貌一揖。
　　“可是沈公子到了？快请进。”门内传出声音，沈君仪便进去了。
　　进入室内，沈君仪便看见了师尊盛式清和长老乐正敬弈对坐在棋盘两侧，盛式清持黑子，乐正敬弈持白子。

　　见两人正对弈到精彩之处，沈君仪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怕扰了兴致，只在一旁远远的观棋。
　　不料乐正敬弈却开口了，“前几日下山，有没有遇到什么特别的事？”
　　沈君仪仔细想了想，“回长老，弟子在临仙城北郊与那只妖对峙之时，恍惚间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额头，额间出现了一个朱雀图腾，并陷入了梦境，看见了一些关于那只蜘蛛妖的往事，历历在目，前因后果清晰无比……只是醒来之后，朱雀便不见了。”

　　听到他陈述的经过，乐正敬弈心不在焉，随手一子落下，盛式清像是察觉出了他已无心棋局，抬眼看了眼他，最后果断下了一子，逆转了局势。
　　棋局的变故好像对于乐正敬弈来说不过兵家常事，他云淡风轻的开口，“此次观星，我看见了许多，其中也有关于你的。”

　　“我的？”
　　“不知你可相信宿命？”
　　“君仪认为宿命一说固然成立，但是有时候也许……”他突然间想到了余绾离和陶陌，宿命真的存在吗？他最后半句——“人亦能胜天”始终没能说出来。

　　乐正敬弈能猜到沈君仪后半句想说什么，一边操弄着棋局，一边又说着话，“那么，你是说——你相信宿命？”

　　沈君仪想了想又说，“君仪并非不相信宿命，只是有时候也会相信自己的决定影响更大罢了。”
　　乐正敬弈听见只是面带微笑，自顾自下着棋，过了一会儿缓缓道，“是啊，哪里有绝对是非……”他嘴上这么说，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沈君仪的答案——沈君仪不相信宿命。

　　几句话下来，原本变幻莫测的棋局已经显山漏水，白子落了下风，显然是乐正敬弈心不在焉所致。
　　一直沉寂无言的盛式清此时开口，“是时候去主殿了，安排下山事宜。”

　　乐正敬弈优雅的喝了口茶，嗯了声，昨晚，乐正敬弈回到星阁之后看到盛式清还没有安寝，貌似一直在等他回来，于是乐正敬弈就交代他以下人间历练为由，安排沈君仪下山。
　　“下山？谁要下山？”沈君仪不自觉歪了下脑袋。

　　“当然是你，你修为和境界已经到了下凡游历的时候了，还是尽快安排了才好。”盛式清面露丝丝疲惫，似是一夜未眠语气却还是和以往一样的不容置疑和稳重，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服，从棋盘旁站起，示意沈君仪跟着自己去主殿。

　　沈君仪跟着盛式清向外走去，乐正敬弈最后对沈君仪开口，“意下纷纷造化机，去凡间历练之时切记，遵从自己的意愿，既然不相信宿命，就看自己的决定吧。”
　　沈君仪诧异得很，他分明没有坚定的说自己是否相信宿命，乐正敬弈却认为自己不相信宿命。

　　其实关于宿命一说，还有待思索，无人能指着天问去宿命来得到想要的答复，能做的只是对天空自顾自的呐喊罢了。
　　沈君仪听到这番话，心里默默念了一遍“意下纷纷造化机”，便与盛式清一同去主殿了。

　　只留乐正敬弈一人在星阁之中坐着，彷徨状，“会成为井宿吗？”
　　此刻沈君仪跟着盛式清已经走远，心里若有所思。
　　一路路过了百草堂，听见里面的声音。
　　是闻人松隅年迈的老音，“松松土，再浇浇水……”

　　然后是一声脆脆的生龙活虎的小孩声音，“好。”
　　见沈君仪好奇的表情，盛式清开口解释，“是宋云带回来那只木妖安排在了百草阁。”

　　二人继续向前去，迎面遇到了宋云，他拱手道，“师尊，师兄。”
　　沈君仪拱手，“师弟这是去……”
　　“百草阁，我去看看那木妖过得如何，师兄这是去哪里？”

　　沈君仪挠了挠头，不知道从何处讲起，“说来话长，我要去山下历练了。”
　　宋云听到下山历练也觉得吃惊，但是当着师尊的面也没多说什么，“那便祝师兄一路顺利。”

　　雀观内门构建格局十分阔大，坐北朝南，主殿居中，主殿西侧最远处是星阁，君仪雅居在西北处，坐山环水。
　　星阁与主殿一条直线相连，宋云住在星阁南面，再往南面就是百草堂，主殿最东边是锻造社，东北角落石极刑殿，藏书阁在君仪雅居的东面，距离较劲，其余内门弟子都住在东南处的宿舍。

　　至于外门大面积都是练功场，草药田以及领取门派任务的门派协会，但是长老以及掌门弟子都不用做任务，除非特别情况。
　　不一会就到了主殿，“这次下山不知何时才回来，长期下山历练需要知会各大长老，他们不久就到。”

　　刚说完话，四位长老就都来了，四位长老都知道事情内情，没有过多的询问，都同意了，这不过是走了个过场。
　　四位长老嘱咐过后就都走了，盛式清对沈君仪开口道，“《无霜影》你先练着，这本《段冰剑法》给你，此剑法分为九篇，对应九种招式，游历期间要注意提升个人境界，金丹过后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你去收拾收拾东西，就直接离开吧。”

　　沈君仪接过功法，拱手一礼再一拜，也算是告别了，反正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他这样想着，就告别了主殿。
　　他出了主殿便回到了君仪雅居，此时宴氏柯正百无聊赖的躺在大树下的摇椅上，思考者如何进行下一步，一直待在雀观里，被限制太多了。

　　“宴氏柯？”沈君仪不知道如何告诉他自己要走了，要留下他一个人在门派里吗？“师尊告诉我说，我该下山游历了，我也不知道去哪里，你要留在山上吗？”沈君仪一时不知道如何安顿他，他把宴氏柯带回来并承诺留他到恢复记忆，但是沈君仪转念一想，没准他的家人还在找他，留他在门派里会不会错过他的家人？

　　但是自己要走，留他一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还是说跟我一起下山？到处游历没准就碰见你的家人了？”沈君仪自记事起便没有家人，所以他以为宴氏柯也会和他一样的想象自己可能还存在的家人。

　　宴氏柯原本还在苦恼在这里太受限制，没想到沈君仪立马就带来了下山的好消息，“这里的人我都不认识，好陌生，我还是和你一起下山吧，没准就遇见我的家人了……”宴氏柯语气中装出不安与忐忑，沈君仪倒没怀疑。

　　他心想宴氏柯果然也是想念家人的，摇头叹了口气，轻轻摸了摸宴氏柯的脑袋，那颗比自己高好多的脑袋此刻因为宴氏柯躺在摇椅上，才达到一个他可以随意摸到的高度。

　　宴氏柯被摸得一脸黑线，暗道这又是整得哪一出？
　　“那你有什么需要收拾的东西就都收拾收拾吧，我们一会就走。”说话间，沈君仪已经在屋里收拾东西了。

　　宴氏柯没有什么收拾的东西，就坐在摇椅上等着沈君仪，沈君仪把东西都装进了纳戒里，看见宴氏柯还躺在摇椅上，才想起来这人好像什么也没有带根本不用整理，“走吧！”

　　宴氏柯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他的身体成长的很完美，是完美的倒三角型，缺不夸张，身高一米八六有薄薄的肌肉穿着衣服是看不出来的，面容棱角分明高冷范。
　　沈君仪比较清瘦，身高一米七七身形匀称，肩膀没有宴氏柯宽但是好在适应身高，成了比例，面庞清秀。

　　二人一起离开了门派，引得门中遇见的同门驻足观望这良人美景，花了好一会才一一告别了门中要好的同门。
　　“好了，接下来，咱们讨论讨论去哪里好呢？”
　　“沈君仪指了指手中的地图，雀观位于南面，最近的是临仙城和珠陵城，不如咱们先去珠陵城打探打探有没有认识你的人吧？如果没有再一路向北去，启明大陆就这么几个城，总能找到的。”

　　见沈君仪满腔热情，也不好扫兴，答应着，“嗯。”
　　自古珠陵城便以珠宝钗饰闻名，更有池家的郁晋珠宝和尚家的蓝临珠宝两大龙头，引领，珠宝便成了珠陵城的当地特色。
　　其中池家发家依靠的曼酥玉尤为出名，晶莹剔透，洁白无瑕，相传触感温润养人，有延年益寿之功效，昂贵难求，一个季节只出一个物件，一年出齐四件套，常引得豪贵之人一掷千金。

　　沈君仪和宴氏柯乘着马车赶路，这时终于到了，却看见了门外成群的人在进进出出，繁华如斯。
　　“这里便是珠陵城了吧？城外就这么热闹。”沈君仪掀起车帘，看见了华丽的城门。
　　宴氏柯镇定的看着，毕竟这里的繁华远不不上妖族皇城的繁华。

　　他们是乘车来的，没有御剑，对此宴氏柯询问缘由，他说既然要历练那便不能事事都急于求成，游历注重万里修程，那么当然是要一步一步走来了。
　　他们从山上下来之后，一路走走停停，累个半死，终于遇见了路上偶遇的琴师叶梓芷，愿意给二人一个顺风车。
　　叶梓芷前不久去临仙城一趟，今日刚好回珠陵城便遇见了二人。

　　“是啊，珠陵城里面才热闹呢，”叶梓芷说完示意车夫进城之后，直接去鹿鸣书院就好。
　　“一路同行，不知二位来珠陵城是为何事？”
　　沈君仪想了想，自己出门游历不应该挂着门派的名字，便说，“我叫沈君仪，是一名散修，此番游历至此，这位是我的同伴，他叫宴氏柯，他失忆了，来这里也是看看能不能找到认识他的人，帮他找到家人。”

　　叶梓芷了然，看了眼宴氏柯，只觉得此人气质不凡，定出身不凡，没有过多言语，“那可能要让你失望了，珠陵城中并没有任何一家是宴姓户口。”
　　好像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泼了对方凉水，他又开口道，“也许是我恰巧不认识姓宴的人家，无论如何还是祝你们顺利。”
　　“承你吉言！”

　　不一会儿便到了，车夫在鹿鸣书院停了。“刚刚听到书院还以为听错了，没想到你还是位夫子？”
　　叶梓芷听到笑了笑，“不不不，我哪里是这里的夫子，我只会弹琴，是这里的掌书，负责图书室的借阅统计和书籍整理归纳，对了，你二人与我也算是有缘，池家新开的一家首饰铺子开张，就在最繁华的那条布瑶街上，池家请我去弹奏一曲，添个彩头，就在明天，有空来看看啊。”
　　“那就谢过叶琴师了。”

　　叶梓芷给车夫结过钱，就向书院里去了，门口的几个学子皆向他问好，可见他为人极好。
　　沈君仪便和宴氏柯打算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说，还要再买个簪子，沈君仪的头发一直就用手绾着，不是很方便，有时候还会散开，买个簪子更方便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