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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布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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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玉顺着泠泠泉水向上游走去,少年顶着天空的星光,嘴唇微抿。
那妖如此轻易的放过了他。
于传闻所述,露沉带走的妖若不是被吸干血液而亡,就是受尽折磨。
为何放过他?
只因为想要那白羽披肩吗?
带着无数问题,久玉脚步加快,听见夜晚的风划过耳畔。
仿佛那样就能抑制狂跳的心。
等到那隐隐亮着烛光的铺子出现在眼前,天边已然有了些光亮。
他也不顾换上寝衣,带着一身疲倦倒在了自己的床上。
太累了。无论是心灵还是皮肉,今日经历都已经超出了他的负荷。
未等他陷入沉睡,晨鸣的鸡便开始打鸣,预示天将晓。
“小久,小久?”一个温和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有人轻轻摇了摇他。
久玉皱着眉,转身不理。
“你昨晚去哪里了,我和越生都担心死了。”那人又拍了拍他的背。
久玉几乎整夜没睡,头痛得几乎爆裂,他睁开眼看了看她,又重新合上了。
“我被……”他嗓音还黏糊着,刚欲道出实话,突然没了声。
他怎么说?说自己被蝙蝠妖王捉了去,不仅活着出来了,还为自家衣坊添了笔生意?
此事过于蹊跷,就算娘亲再信任自己,也必然会生疑担心。
还有那永远管不住嘴巴的越生,要是知道自己这般遭遇,恐怕在街坊里又要传出些闲话了。
他琢磨一番,扯起了谎:“结识了一个朋友,玩得太尽兴罢了。”
“朋友?”白倩愣了愣。
也不怪她如此惊讶。久玉身为人类,在妖界生存不易,若过于抛头露面,被恶妖盯上,以他的凡身将没有任何抵抗的可能。
她心下担忧,怨道:“小久啊,娘也不想阻止你与外界接触,只是你身份特殊,还是谨慎些才是。”
白倩没有忘记十年前,当她从乱石中发现浑身是血已奄奄一息的小少年,心里是何其震颤。
白鸽性本善良,那一刻她便下决心要救助这可怜的少年。
至于他是人是妖,她并无嫌恶之意,反倒是因为他无灵力自保而愈加呵护,也让他唤自己为娘。
久玉闷闷地“嗯”了一声,只觉被她一扰,睡意全无。
晨光明朗,屋内一切如常。若非身上这件陌生的白衣,他会认为昨夜不过是一场梦。
只是那份看似随意的订单……
他清醒了很多,翻身下床,在案上翻出纸墨,回忆着昨日记下的尺寸往上写。
纸上的字工整清晰,端庄大气。
墨迹未干,门外又有喊声。
“玉哥!”还未见人,少年清脆稚嫩的声音便早早进了屋。
久玉搁笔,抬头看到一个冒冒失失的身影手执纸卷,闯了进来。
“怎么这么急?”久玉看他匆忙的样子,有些无奈地摇头。
越生不觉自己莽撞,上前一步抓着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还好还好,”他松了口气,拍着胸口道,“听娘说你结了朋友,还在外过夜,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语气急切,睁着大眼睛,凑到久玉眼前。
久玉安抚地摸了摸他的头,不太自然地扯谎:“灵泉边玩得高兴,忘了时间。”
说完他自己都不信。
“玉哥性子这么冷,居然有妖愿意忍受你这脾性。”越生嘿嘿一笑,没心没肺地勾着他的脖子,“娘托我们采购些布料,咱们啥时候走?”
采购布料……
久玉闻言想到露沉的订单,失神片刻,答道:“依你。”
洛野市向来热闹,各行各业的妖物都欲在此赚些钱财。
道路两旁的铺子悉数开着,里头或肌肉隆起身材健美的妖物正在炼铁冶金,剁骨卖肉,或是身姿婀娜的女郎守着珠玉摊子莺声叫卖。
空地处更是有蛇妖现出原形舞弄灵力,五颜六色的光芒四处溢射。围观的男女老少形态各异的妖物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时朝这蛇妖丢半块灵石。
久玉对这些妖界世俗之事向来无感,冷着脸拒绝了试图上前引他进店的女子,大步朝一个方向走去。
倒是越生活泼,来了这么多趟也不见厌烦,上这处逗逗绿毛小鸟,上那处看看杂文书铺,稀罕得很。
最终还是被久玉一路拽着后领前往才安分些。
“玉哥,我就看一眼!”越生很不满地鼓起腮帮子,瞪着眼睛道。
“耽误娘做衣的时辰。”久玉头也不回。
上了布坊,越生终于收起了玩心,拿出白倩给的购买清单,一件一件对照着。
“棉麻各二十匹。”
“绸缎五匹。”
“望舒绸……”
他还未念完,有些犹豫地看向久玉,“玉哥,这么昂贵的布料,我们已经三年未采购,究竟是何方贵客的定制?”
“自是贵人。”久玉扫了一眼清单上这行字,字体与其它布料的略有不同。
说话间,他又想到了露沉弯着眼弯着眉一脸调笑的神色,在心里暗骂一句。
却不料嘴角早已渐渐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这一微小细节被一旁的越生尽收眼底,他顺着久玉的视线望去,只见柜台旁优雅而立的天蚕妖。
“啧啧啧。”越生凑到久玉脸侧,带着调侃的语气道,“玉哥这清心寡欲之身,也会有为美色痴情的时候呀?”
久玉还未回神,也没注意此话内容,胡乱敷衍地点点头。
那天蚕妖俏生生的脸泛了红。
而当事人浑然不知,还在挑拣着花花绿绿的布匹。
“玉哥!”越生委屈地又喊了他一声。
“什么?”久玉正想得认真,猛然被人叫了名字,手腕一抖,手中的装饰缎带样品落到了地上。
越生:“……”
“抱歉。”久玉倒镇定自若,弯腰将缎带捞起,朝已经看呆的天蚕妖扬了扬手,“这沾了灰,台上那捆缎带我一并买下。”
“好、好的。”天蚕妖手指飞快拨弄算盘,“这位客官,共是一百四十灵石。”
久玉将数好的灵石一把一把递给她,无视了这妖有意地暗送秋波,拉着越生出了布坊。
越生还在回味那天蚕妖的娇俏,怪道:“玉哥,人家是女妖,修为也不强,你为何待她如此冷淡。”
他如此聪明伶俐,自然知道每次购置布料时天蚕妖对久玉的种种小动作。
“我命数浅,活不到妖的年纪,”久玉调整了一下背着布匹的姿势,“与其缠绵不清,不如趁早扼断。”
越生被这番话噎了一下,也不知再劝些什么,只得也调整一下姿势,加快脚步跟上他的步伐。
那蚕妖……当真好看呀。
越生心里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