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白羽 ...
-
月悬高空,星辰隐没。群兽皆沉沉睡去,林中过分安静。
银锻般的月光倾泻而下,落入灵洞的小窗内,散射在久玉脸上。
好似天庭中最高贵,最纯洁,最不可亵渎的天使。
只可惜,天使的脸色铁青,双手攥拳,青蓝色的血管在其中若隐若现。
“妄想。”他的声音仿佛在冰川中捂过,冒着森森冷气。
无人应答,灵洞内和外头的树林一样静寂,只见露沉抱臂而立。
这种空洞无力之感令他犹豫。
给心里又做了几次心里建设,他终于放柔了三分:“多谢你的衣裳,我娘在洛野市内有间衣物作坊,日后我定还你……”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就语无伦次,无法言简意赅。
“噗嗤。”
他话未说完,静谧的灵洞响起似有若无的轻笑。
露沉带着笑颜,问道:“果真是衣物作坊?”
“果真。”
“何名?”
“白羽坊。”
“洛野内制衣最有名的莫属白羽坊。”
露沉的手指玩弄着身上纱织的布料,眼睛却直勾勾看他。
“听闻白羽坊内衣裳皆巧夺天工,品质极佳,不知我是否有幸得一件白羽披肩?”
久玉闻言一愣,似乎在斟酌此话真假,顿了几秒才应道:“妖王说笑,能为你制作衣裳,定是我坊荣幸。”
心下想着,身上的绸丝白袍价格不菲,就算是最奢华的定制,也只能勉强与其价格相仿。
为这轻浮妖王制作一件衣裳,日后各自安好,也算了却与他这一晚莫名的纠葛。
久玉自认与妖殊途,自己的一生长短在妖的寿命里不过一瞬,无论是仇恨还是情缘都不该与妖沾染。
“只是,”他开口,“如今订单已满,恐怕要多等些时日。”
“无妨,我等。”
“那我可否离开。”
“你这么想走?”
“……”
久玉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和这位妖是有几辈子的孽缘。
“久,”露沉唤他一声,随意地看向一旁空空如也的金丝鸟笼,“你们做衣裳的裁缝,都无需知晓客人尺寸吗?”
尺寸?
久玉似想到什么,耳根通红,拢了拢耳边碎发,堪堪虚遮一下狼狈的证据。
“要量。”
他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只是手边没有裁尺,要不下次再量。”
话都说完了,他却愣住了。
下次怎么?下次再被这妖带到这盘丝洞似的房间来,给他量尺寸吗?
即使都是身为男子,他脑海中的那场景也绝对不忍直视。
“凌苏。”露沉朝外头走廊唤了一声。
“在。”答复的是很僵硬很清晰的女声。
“拿量尺。”露沉朝久玉挑了挑眉,似乎又被久玉脸上异样的神色取悦了。
“是。”
不过多久,一个面上蒙着黑纱的女子端着一把量尺走近。
即使室内光线昏暗,也能看出她曼妙的身材。
“久裁缝,量吧。”
露沉的声音像小蛇一般钻入人心,偏偏带着些诱惑的意味,令久玉接过尺子的手略微收紧。
妖王倒配合地双手展开,收回了翼手,乖乖站在他前面等待测量。
“……”
没办法,只能去量。
久玉一闭眼,上前将尺子抵在露沉的紧实的胸口,心里默默念着。
前胸二十五。
手长三尺。
袖阔六寸。
……
再接着,他便觉得眼前人开始没那么乖了。
手握着尺子在他身上量着,关节屈起时触碰到苍白如瓷玉的肌肤,柔软而带着体温的触感由指关节传到大脑。
露沉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他,嘴角勾得厉害,不像是在量体,倒像是在调情。
他真的很瘦,被白袍袖口遮住的手腕在绸丝上印出纤细的阴影,青木棕色的发丝没有细丝藤蔓的束拢,很随意很慵懒地披散着。
唯有白皙的脖颈裸露在外,上面的红晕已经褪去,光滑细腻,十分诱人。
目光划过颈部那条曲线往下探,在看到他脖子上那个浅色红印时不动声色地停住了。
两个倒三角的齿痕,在这个位置显得晃眼。
少年低头认真量尺寸的模样完全没有他话语中的冷硬,浑身透着似有似无的香气。
如此诱人。
指尖摩挲过露沉身上的布料,久玉只觉硬质的纱绸沾着他的体温,一点一点擦着手指的皮肤。
肩阔二尺。
久玉又记下一个数字,扶着额头有些不耐烦道:“别动。”
“好。”露沉应了一声,果真站着不动。
久玉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快速结束了丈量。
好似多一刻就会被妖王吃掉似的。
久玉重新把心中的数字默念一遍,确认无误后抬头示意露沉已经好了。
后者有些浮夸地揉了揉肩膀。
“我要回去。”他又一次说。
身在人家地盘,又在能力上被全力压制,对妖物惧怕的本能不断刺激他的心脏。
他话语平静,甚至有点冷酷,可就算是这样也无法掩饰狂跳不止的心。
他在紧张。
露沉双目微眯,歪了下头,像是在看某些珍奇异兽。
两人在沉默中对峙着,黑衣女郎果断上前一步,面带杀气。
剑锋划过剑鞘的声音很刺耳。
一柄刃上幽幽闪着绿色荧光的剑猝得应声而出,直指久玉的心口。
“凌苏。”露沉冷声道,“谁许你出剑的?”
黑衣女郎在面纱后的嘴唇颤抖着,感受到露沉压迫性地灵力,最终狠狠盯着久玉,很慢地把剑收回剑鞘。
久玉冷哼一声,没有动。
“我送你回去。”
他听见露沉用带着气音的性感嗓音说。
还未等他作声答应,周遭一切瞬间扭曲起来,只听得见尖利的风声在耳边呼啸,久玉以傍晚的躺姿回到了灵泉边。
星辰如碎珠,漫漫撒过夜晚的帷幕。
久玉捂着胸口,手脚酸软,低低的喘气。
自从在床榻醒来,他的神经一直高度紧绷,还要不停提醒自己冷静。
那可是妖王,万年吸血蝙蝠妖!
他被杀了事且小,如若牵连了娘亲和大哥,他将后悔终生。
恢复了些体力,他挣扎起身,顺着水流方向缓步走去。
灵洞内,橙黄的烛火跳动着,在石壁上透出一男一女的影子。
“尊主,你为何放过他?”黑衣女郎微微屈膝,带着恨恨的声音问道。
见露沉不答,她上前一小步,黑色面纱晃得厉害。
“他若是狐妖的部下,岂不……”凌苏声音急切,像是想到了什么痛苦的经历,脸上筋肉有些扭曲。
“他不是。”露沉扫了眼她的样子,收起方才戏谑玩笑的一套,冷冷开口。
凌苏被他的眼神吓得哆嗦着弓起身。
随后她仿佛听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带着兴奋抬起头。
她闻妖王轻启红唇。
“奇香少年,莫非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