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9、第八章 入宫

　　“嗯，嗯——”努力睁开眼，迷迷糊糊地想自己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么难受？——莲花儿猛地睁大眼，弹跳着坐起来。
　　周身在不住晃动，隐隐有车轴转动声响起。
　　“你醒了。”对面坐着的年轻僧人灰衣加身，眉眼俊逸，正举目看过来。莲花儿有一瞬失神，仿佛没有认出他是谁，前因后果在脑中快速掠过，她探手朝马车布帘一侧伸去，嘴里叫嚷着：“让我下车！停车！停车！”她的神色分外慌乱无措。
　　吴铭衣摇头，说道：“洪施主有言在先，我不能放你下去。”
　　“爹爹会出事的！”莲花儿急得快哭出来。
　　吴铭衣温言相劝：“你若这时回去也无济于事，不如听洪施主的安排进京等他。”
　　“前方便是驿站，我们会在那里稍作歇息。”吴铭衣转手拿出一套布衣说道：“为了更安全，莲花儿你还是先扮作随行的仆役。”
　　莲花儿怔怔地接过布衣，随即又不放心地抬头问道：“你保证可以见到爹爹？”
　　吴铭衣只得点头，觉得这父女俩牵挂如此深厚，倒不似寻常亲情了。只是他也不愿见这原本天真可爱的少女愁眉苦脸，未来是何种状况，他又怎能料定？
　　“好吧！”莲花儿低头，无精打采地应道。
　　为防引人注目，吴铭衣吩咐护送车队缓步慢行，莲花儿则化装为他的贴身仆役，一行十几个人走走停停也花了一个月时间。
　　抵达乐丁后，按照洪鸣的指示，吴铭衣让一队人先行赶往护国寺报信，他则带着莲花儿，吴兴吴全快车行至西郊尤氏庄园。尤家庄守门人见是僧人，以为是化缘，胡乱塞了几个馒头出来就要关门。
　　“施主留步，还望通传贵府主人。”
　　“我家主人很忙，小师父们还是快些离开罢。”守门人不耐烦地赶道。
　　“你！”莲花儿见状便要发作，被吴铭衣拦在身后。
　　吴铭衣一思忖，从包袱里拿出一两银子，说道：“还望施主做件好事。”
　　守门人接过银子，这才露出笑脸道：“等着吧！”
　　不一会儿，一个貌似管家的老头走了出来。“这位师父找我家主人有何事？”
　　“莲花。”吴铭衣只说了一个词，管家的眼睛立即睁大，转身快步离去，不过片刻，他便出来将四人恭敬地引入庄内。
　　偌大的厅堂内坐着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白胖子，他见到来人，便起身道：“师父来自哪里，要去到何方。”
　　“贫僧乃般若寺僧人，受人之托护送这位姑娘来贵庄。”
　　听到吴铭衣的回答，白胖子不禁将目光移向莲花儿，她依旧是仆役装扮，但已经扯下头上布帽，披肩长发显示着她的身份。
　　“可有信物？”白胖子眼内有讶异，但很快便沉静下来，他还需要一个关键。
　　吴铭衣从前襟内摸出布包，展开将玉璧奉上。
　　“啊！”白胖子失声叫道：“真……真的是！”这块玉璧是皇族之物，看到它，他已经完全相信了。
　　白胖子态度恭敬地向莲花儿道：“姑娘尽管在庄中歇息。”莲花儿无所谓地晃晃身子。他又转身向吴铭衣道：“师父们也请暂不要离开，待那边来人将姑娘接走再做打算也好。”
　　吴铭衣也想确保莲花儿安全，但他明日必须赶到护国寺将佛骨送达，两难之下，便回道：“还望庄主尽快办妥。”
　　“那是自然。”白胖子拱手承诺道。

　　翌日，一位雍容华贵的中年妇人抵达庄园，她一见到莲花儿的样貌，便眼含热泪地屈膝跪下，白胖子等庄内众人也随之下跪。
　　“这是做什么？”莲花儿不明所以，迷惑地望向吴铭衣，面前跪了这么一大片人，她实在觉得别扭。
　　“公主殿下，奴婢恭迎您回宫。”尤尚宫喜极而泣，抬头说道，身后众人头埋得更低了。
　　“啥？公主？我？”莲花儿夸张地指着自己的脸，要笑不笑地发问道。
　　吴铭衣心内一颤，莲花儿的身份难道是……这也能解释洪鸣、空名大师莫名的紧张态度了。
　　“是的，您是当今女帝的唯一血脉。”尤尚宫肯定地答道。
　　“哈哈哈！这位大嫂你别开玩笑了！”莲花儿爆发出一阵大笑，跳着脚绕着尤尚宫打转。“你看！你看我身上哪一点像个公主？”
　　“不会错的！我看到您第一眼便确定了！”激动地开口说道：“您与女帝十几岁时简直一模一样！”
　　“不要啊！”莲花儿见她认真的面孔与语调，蹦到吴铭衣身边，仰头着急地对他说：“你快与这个大嫂解释清楚呀！我有爹爹，我叫莲花儿，我不是什么公主！”
　　吴铭衣却若有所思地看着一屋子跪倒在地的人，低声道：“莲花儿，你先让他们起来。”
　　莲花儿这才反应过来，眼前景象便是诡异的起源，她忙摆手出声道：“你们快起来！都比我大这么多，我要折寿了！”
　　“公主殿下，千万别这样说！”闻言尤尚宫惊叫道。“先皇世宗定会保佑公主长命百岁的。”
　　“唉！”莲花儿无力地低下头来，一手轻轻拉扯吴铭衣的衣角，嘴里嘟哝着：“快点！”
　　“敢问一句，这一切是否与玉璧有关？”吴铭衣上前面向尤尚宫。
　　尤尚宫这才开始打量起眼前这位年轻僧人，心知便是这次护送公主之人，便端正仪态道：“得师父相助不甚感激，我定当禀明女帝，论功行赏。”
　　“她果真是当朝公主？”吴铭衣继续确认道。
　　“玉璧为真，公主的样貌更是证明。”尤尚宫已能想像女帝母女相见的感人场景。
　　吴铭衣想起与莲花儿初遇时的那股熟悉感觉，原来是她长得与女帝相似，他小时候随母亲入宫见过女帝，也许印象便是那时留下的吧。
　　尤尚宫突然再次打量起吴铭衣来，有些迟疑地问道：“师父的俗名可是姓吴？幼时可入宫过？”
　　“当年小儿稚龄，难得施主还记得。贫僧俗名吴铭衣。”
　　尤尚宫面露喜色，说道：“原来是吴国公的二公子。你与吴大人确是相像。”
　　吴铭衣淡淡一笑：“贫僧法号明化，施主不必在意这些俗事称号。”
　　眼见青年出色的容貌气质，尤尚宫眼中闪过惋惜。
　　“喂，原来你们认识啊！”被晾在一边的莲花儿大叫着插进来，期待地问吴铭衣：“你告诉她，我是莲花儿。”
　　吴铭衣对她说道：“不要担心，你仍是莲花儿，你也是公主。”
　　“什么啊！”莲花儿不满地转头对尤尚宫说道：“我不离开这里，如果爹爹到了看不见我，他一定会着急的。”
　　尤尚宫略为思索，说道：“公主是说江侍卫吗？奴婢的侄子自会在此守候，请公主安心回宫。”
　　见尤尚宫态度未变，莲花儿苦恼地皱起眉头，开始耍赖：“我不去！你说的什么宫我一个人也不认识！不去！”
　　尤尚宫顿时为难起来，她总不能把这金枝玉叶强制绑回宫去吧。眼神一转，见到一旁神色淡定的吴铭衣，尤尚宫忽又想到办法。出声道：“明化师父不知可否随同公主入宫？”
　　吴铭衣一愣，旋即道：“一介僧人，不妥。”
　　尤尚宫叹气道：“女帝思女心切，健康每况俞下，若不能见到公主肯定会更加严重。明化师父，公主既然怕生，你为何不肯让她安心？”
　　“只是，贫僧此行是有任务在身，护送佛骨到护国寺。”莲花儿期待的目光让他不忍拒绝。
　　“请放心，我会派人送去并向主持说明。”尤尚宫保证道。
　　吴铭衣看了莲花儿一眼，便唤来吴兴让他去取佛骨，佛骨装于一锦绒木盒中，只有两个巴掌大小。
　　“恕难从命，此物关系重大，贫僧必须亲自送达。”
　　见吴铭衣态度坚定，尤尚宫只得换了一种提议：“那么请师父送达后入宫。”她看向莲花儿，莲花儿明白过来，若是吴铭衣拒绝，她怕是见不到他了，就又拉拉他的衣角，可怜地说道：“你不答应，我就不去!”
　　吴铭衣无奈之下只得点头，让莲花儿先随尤尚宫回宫，他完成任务便会与尤尚宫联系。
　　“我会派人在寺外等候，明化师父不必操心。”
　　一抹意味不明的光芒闪过尤尚宫的眼睛，吴铭衣未曾料到，此刻便是他命运转变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