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0、第六十六章 渡江 ...
-
夏日渐去,天气转凉,江面微风徐徐,却又被江南一片血色旗帜染红。
“公主,不可冒然而行!”岳子菁听过盛天晴的决定,大吃一惊,立即阻止道。
盛天晴却反过来问她道:“岳大人你此行难道不也是为宏州而来?如今显邑事有蹊跷,难道不需要告之大将军?”
岳子菁仍坚持道:“自然要如实禀告大将军,只需派出一可靠的人即可,公主不必亲自前往。”
“若只是于今一个奸臣引发的事端,岳大人早能迎刃而解,怎会像现在这样脱不开身?在真相没有查清之前,恐怕不应该让更多的人知道。”盛天晴几乎肯定地说道。
岳子菁略感讶异,都言莲花公主单纯不谙世事,所以摄政王才让她随同木华亲历治水,难道短短时日内她便能拥有这般明晰的思维?
见岳子菁不言语,盛天晴说道:“我不懂兵法,却知晓此时开战对百姓们没有丝毫好处,身为陶国公主,难道连亲临营前观战的权利也没有?”
岳子菁仍不松口,言:“虽然洪水暂时已退,但此时渡江确实不妥,若被宏州人所获,臣不能将公主的安危置于不顾。”
盛天晴心知她也为难,转念又道:“苏然之事还需岳大人处理,既然需可靠的人禀告大将军,何不考虑我?”
“公主在庆州时遇袭,可知晓是何人指使?”岳子菁初到显邑时听闻江神庙出现骚乱,当时并未深思,及至苏然之事起,才从盛天晴口中得到当日被袭之人其实是她。她始终担心这股暗中的力量仍存有威胁,便向坐于一旁的韩昭询问。
“盘桓于灵渠的至少应有三股势力。”韩昭不顾盛天晴制止的眼神,平静地告之。“引发码头骚动为一,使火药袭击为二,最后一股也许是河阳公或者仍隐藏于暗处。”
“木大人让公主避于显邑,想必也是因为显邑虽小,却是河阳公的族封之地,至少可以牵制其它两股势力。”岳子菁闻之断言道,转首向盛天晴:“公主真的要渡江?阵前险恶,应是比眼下更加难测。”
盛天晴笑道:“再险恶也比被人暗中算计要好吧,与其原地等着那些不知名的危险,我倒情愿渡江!”她目光轻松,丝毫没有动摇,坚定无比。
女帝在天之灵,见到如今坚毅果敢的公主想必定能放心罢,她不再是于灵堂前为亲人哭泣的小女孩,而是能够面对困难与危险,并敢于挑战的人了。岳子菁无奈之下唯有感慨,她期待着盛天晴成为能够治理陶国的那一天。
显邑以东有一条小河直通苍雾山脉下的幻云泽,且前有树木茂盛的小岛遮蔽不易发觉,盛天晴与韩昭及两位护卫稍作准备便坐上稳固的小船,待日初东风起,小船在丛丛芦苇中悄然划浪而过,直赴幻云泽而去。
幻云泽旁的陶国军帐中
海云天召集司马铁刀并各路将领共五人于帐内商议攻打宏州的路线和军队的部署。
“宏州王早有防备,这一战必然要费一番周折。”左将军何一时出言道。
“何将军何必长他人志气。”右将军慕容岫霞伸手朝地图一指,自信道来:“除去宏州东面一里外的汝埏水关,我们几乎不用投入水战,只要设法攻下此地,再从其余三面围合而攻,宏州州府与王宫便是瓮中之鳖。”
何一时轻哼一声反驳道:“以慕容之言,难道宏州只有水军可防?这未免太过于轻敌了。”
见两人不可避免地再次意见相左,海云天适时出言道:“两位将军所言都有道理,宏州王自离京之日起想必已为此战作好充足的准备,若不将他们的军队布置情况调查清楚,我们恐怕难以行进。”
“宏州的确是以水军为强项,但我不认为宏州王会满足于此。”司马铁刀在一旁听到众人讨论,出言道。“昔日宏州王领军在沧乾关击退琉国军队便是靠的正面速攻而取胜。”他转向海云天,神色凝重:“末将斗胆一言,宏州王应该很快会有动作,迂回战术恐怕只是在浪费时间。”
慕容岫霞疑惑地问道:“司马大人是说她会正面迎击?这岂不过于自信,毕竟从军队数量上来看,宏州王军不足我们的一半啊!”
海云天点头,转而问督军石鼓。“石大人有何建议?”
石鼓摸摸长胡须,微眯着眼,他是个文人,此番名为督军,不过只是形式,真正的“督军”却是与他对面而立的青年将领,他认清了现状,缓缓道来:“大将军确实应早作打算,不能什么都按部就班的准备好才开始。兵贵神速。”
“可是,”何一时仍面露忧色地道:“宏州东面丘陵密布,地形复杂多变,若是正面出兵,不正中他们下怀?”
“这有何难?”石鼓说道:“只需从士兵中寻几个从宏州出来的,详细绘制地图,再用几个当地向导,只需寻到那条最合适的路线。”
“如此,更要做好水战的准备。”宏州东面的汝埏水关是建在洄湖湖口的关塞,称其为咽喉之地也不为过,海云天始终认为这道天堑是最大的难题也是关键。
“大将军,属下即刻吩咐下去。”慕容岫霞也觉得石鼓说得极为有理,只要知晓地形,不受制于宏州军队,避免可能的偷袭,他们就可以展开正面战场。
何一时还想说什么,却被突然闯入的中级校尉打断。
“禀大将军,我们发现可疑的一行四人出现在幻云泽渡口,先已暂将他们扣留。”
海云天抬首问道:“若是寻常百姓,绝不可肆意为难。”
“三人身怀武艺,另一人是名十六七岁的少女,自称田晴,来自灵渠,要面见大将军。我等唯恐有诈,特先来禀明大将军。”
“那便不可能是普通百姓。”石鼓摸摸长须,警告道:“非常时期,大将军应多加提防才是。”
“无妨。”海云天坦然答道。“将他们带进帐来。”
须臾片刻,四人进得帐中,行于首的少女一身绿衣,气质十分娇美灵动,司马铁刀微微一怔,难以置信地望向来人。
海云天眼神微动,但很快恢复如常,问道:“不知姑娘何故至此?”
盛天晴心知海云天心存顾虑,不愿将她的真实身份泄露,便答道:“我是木侍郎的书吏,不久前奉命至显邑,现有一要事需单独禀明大将军。”她的目光直视海云天,不曾向旁移动,仿若并不认识在场的所有人。
只有她自己才知道,甫一进帐,胸中心跳如鼓的震动几乎让她眩晕,因为司马铁刀就在那里,吃惊地望过来。原本平静的心境在见到他的一刹那,如同被抛入油锅翻滚,盛天晴才明白,原来她的心结仍在那里,不曾解开,逃离的举动并未真正解决她的困惑,只要她再次见到司马铁刀,那种焦虑和茫然便会死灰复燃。
见盛天晴面色沉定,淡吐自若,司马铁刀也不禁黯然,倾心的公主对他误会至深,如今近在咫尺却恍若未见,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痛苦?可他难道要乞求她的宽恕?那便不是司马铁刀了,他为信仰而努力,也许一切因她而起,为她而战,为她而获取地位,但随着历练渐深,他渐渐清楚,一个真正的男人不仅仅是为了保护或征服一名女子而生,失去自我的痴迷永远不会获得心爱之人的理解,何时才能让公主真正看清他的心意和坚持?
两人暗地各怀惆怅,目光虽未交集,但在有限的空间内,仿佛也能够呼吸到对方的气息,海云天的声音如远在天边的回响,维系着现实世界的真实。
海云天正等着岳子菁的归来,此时略为思索便知定是显邑有变,只是不解盛天晴为何被卷入其中,还在这样危险的时刻渡江而来。他对帐内众人道:“你们暂且退下罢。”
除去司马铁刀沉默不语,众人面面相觑,最终依次退出。海云天一向行事缜密,既然说出此话,必有把握,他们不便多言违抗。
“大将军,她……”前来报信的校尉临走前警惕地看了盛天晴一眼,不放心将她与海云天单独留在帐中。
“她的确是木侍郎的书吏,不必担心。”海云天语气缓缓道。
盛天晴也回头,韩昭等人会意也退出帐外。
“臣叩见公主!”待众人散尽,海云天立即单膝跪地行礼道。
盛天晴忙上前道:“大将军不必多礼。”海云天此时面上又惊又惑,他并不知盛天晴随木华也到了木锦江,她何时出的乐丁?
“公主为何会到此?此地不久将兴战事,实在凶险,臣即刻派人护送公主回乐丁!”海云天本着忠臣的职责言辞恳切道。
盛天晴摇头道:“摄政王既命我到木锦江,我怎能两手空空便回去。”按察御史的身份是何用处,她现下算明白了,看似是一个堂皇的招牌,实则可以牵制众方,她之前只想着证明自己的实力,却根本没有深思这个位置的责任和担当。她毕竟还太年轻气盛,别说是河阳公,又怎会是盛沐环的对手,盛沐环并未限制她的举动,是让她自己做出决定吗?是对是错,都要由她一人承担!
“显邑是不是出了事?”海云天不见岳子菁便知其中出了问题。
盛天晴答道:“正是,邑令之死竟然涉及到官员私派信使与飞星国联系,并且,”她略为停顿道:“那名官员还指出一个琉国人是奸细。”
“什么?”海云天大异道:“难道飞星国与琉国也试图干预此战?”
“这个我并不清楚。”盛天晴听海云天这么说,才真正感受到威胁,原来要夺取宏州并不是陶国内部的争斗,还涉及到了他国的觊觎。
“河阳公一再推辞彻查,岳大人觉得其中必有问题,所以一时无法脱身。”盛天晴稳定心内波澜,努力平静地说道。
海云天表情严肃地道:“据此来看,宏州王宫这几日定是十分热闹了。但愿宏州王不至糊涂,听信他国鼓动。我相信,她还是为陶国和宏州百姓着想的。”
盛天晴心里一动,问道:“如果大将军也认同宏州王的为人,这场战争又有什么意义呢?”映象中那个淡漠美丽的盛金麟让人难以亲近,却拥有吸引人目光的魅力,也许在这样的人面前,俯首称臣也只是一种本能吧。
“公主,你可知摄政王为何要攻打宏州?”海云天反问道。
“一山不容二虎,对不对?”盛天晴不假思索答道,两个强势的人始终是不能和平共处的。她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她并不喜欢盛沐环的作法,排除异己,甚至是亲人,这是她无法认同的。
“唉,天下之大,却无几人懂得她的心思。这是可悲又或是可叹?”海云天闻言却不再答话,只无限感慨道。
盛天晴疑惑地望向海云天,他却向她又行了一礼道:“公主怀疑任何人,却不能怀疑摄政王。”
“大将军为什么这样说?”盛天晴心里一咯噔,她确实对盛沐环渐生提防和警惕,一想到她可能是要伤害自己的人,便感到难受和愤怒,她是与自己血缘最亲近的人,她不想有一日与这位姨母反目成仇。
海云天却不再继续,只对盛天晴说道:“公主一路劳累,请先稍事休息。”
“大将军,这场仗必须得打吗?”盛天晴犹不放弃,时刻想着阻止战争的发生,为什么要以武力的方式解决呢,为什么不能与宏州王好好谈判,她认为遗诏有异,那便拿出证据让她心服口服,非得兵刃相向、血流成河吗?
她的许多心声却终结在海云天决然的眼神里。
“除非宏州王投降,撤回不敬于女帝的言论,否则陶国的军队永不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