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69、第六十五章 深情

　　“禀王上，海云天率五万军队驻扎在北面一里外的幻云泽附近，暂时没有动静。”驻守边境的将领向王座上的盛金麟禀告。
　　此时，宏州王宫中正有三位客人，盛金麟并无忌讳，在他们面前接见了将领，却让他们焦急起来。
　　“王上，如今大军压境，您作何打算？”一名青年士人面露忧色问道。
　　另一名白胡老者也跟着道：“还望王上早作定夺，我也好尽快让泯州上下安心。”
　　盛金麟敛目，手指在王座的兽首上有节奏地缓慢敲击。
　　“本王的打算，两位不是从一开始便心知肚明，若真的下定决心何必在此？”她的声音宛若青铜脆响，直让人无处可躲。
　　二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如何接话，盛金麟抬首笑道：“不管成败，这一仗不得不打，早晚逃不过，两位若恐被战事祸及，最好尽快赶回向泯州王和银州王覆命。”她早已对这两个王爷的表面支持看得清清楚楚，真要打起来，他们只会畏畏缩缩不作决断，所以，她根本没对他们抱有任何希望。
　　盛金麟的话语多少有些嘲弄的意味，两位使者自然听明白，无奈自家主子一听朝廷已派精兵欲取宏州，便只恨没说过支持宏州王的话，只愿不受其波及。
　　“王上英明，我等立即回去与主上商议。”虽然窘迫，但场面上的功夫他们还是熟稔的，恭恭敬敬地体面地退场。
　　待送走这两位使者，盛金麟才让贴身侍从官将另一位客人带到殿上。
　　“拜见宏州王！”
　　得体的姿容和言谈举止，依旧是上次那位夜访的琉国特使。
　　“使臣远道而来，一路应是辛苦，何不稍作歇息。”盛金麟语气淡然，虽然客气却极为疏离。
　　“事态紧急，难道王上不想尽快解决眼前的危机？”特使认为眼下不似往日，既然陶国皇室已经下令攻打宏州，那么盛金麟已经没有理由拒绝，所以明明白白毫不掩饰地将此行目的说明。
　　“三皇子信件在此，还望王上阅之。”他双手呈上信件，侍从官接过递给盛金麟。
　　雪白的信纸上只有一列苍劲嚣张的墨字。
　　“为表结秦晋之诚意，愿遣八千琉国精良轻骑助宏州王一臂之力！”
　　盛金麟品味着字里行间无处不溢的胸有成竹，琉宇浩远，果真不是那么容易死心的。琉国的王族精骑有“雷电之军”的称号，行军神速，战斗勇猛，往往攻得敌人措手不及，犹如一柄利匕直插胸膛。
　　特使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盛金麟的答复，在他看来，宏州王美丽又富有文才武略，如果能与三皇子联手，于他的主子来说便是如虎添翼，更是世间少有的天作之合，他由衷地期待着，为了这样一个女子，值得三皇子与他再次费心说服。
　　“三皇子是贵国未来的君主，需要的不是一位同伴，而是贤内助。”以婚约作为契机，也难以掩饰他的野心，盛金麟心如明镜，对这名从未谋面的琉国皇子心存忌惮。
　　特使略微一怔，连忙道：“那是王上不了解皇子殿下，虽然他不曾见过王上，但素来仰慕王上的敢作敢为，担当胜过多少深闺女子！还望王上考虑，皇子的诚心天地可鉴，万里江河，他愿与王上分享共治！”
　　半真半假的宣誓，的确可以令人动摇，但盛金麟只微微一笑：“如此看来，三皇子果然是诚心的，不过本王不得不令他失望了。”
　　“王上何出此言！”特使大惊，心道盛金麟难道又要推辞，那他要如何回去交差？
　　盛金麟转首向侍从官道：“宣泰将军进殿。”
　　侍从官领命，不出一刻，高大的泰虎便沉默地跪于殿下。
　　特使不解地望向盛金麟，一时不能明白她的用意。
　　“他是本王的未来夫婿，我二人结誓于江神，不可背弃。”盛金麟不急不缓地宣布道。
　　泰虎猛地抬头，却依旧没有言语，只有一对灼灼双目紧紧盯着盛金麟。
　　特使终于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宏州王竟然宁愿选择一个如此丑陋的男子也不接受一国皇子的求婚，他觉得是一种耻辱。他不怕死地指着泰虎扬声质问道：“不知王上是何意？他能助王上赢得这场战争吗？他比得上皇子的身份地位吗？”
　　“特使息怒。”盛金麟并未因特使逾越礼节的举止而动怒，反而心静气道。“此战事关本王的荣誉，所以也请三皇子与特使能体会本王的坚持。”
　　话已至此，特使一刻也不想再待在这里，他改变了主意，他要说服自家主人放弃这个不识好歹的固执女人！
　　琉国特使愤怒地离开了宏州王宫，偌大的殿堂内只剩下一坐一跪的两个人。
　　“泰将军，起身吧。”
　　泰虎在这个无数次出现在他梦境里的声音中站起来，目光却并不畏缩躲闪，而是带着一丝责备：“王上，您不必如此，臣也会请命挂阵，为您作战！您不该……”他略微停顿，放缓了音调：“如此儿戏，又如此不信任臣！”
　　“难道你认为我应该答应琉宇浩远，你舍得？”盛金麟再次反问道，语气里却不复讥讽，却满含感慨。“泰虎，你果真不懂我的心？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胆怯！”
　　泰虎激动地上前一步，道：“可是您拒绝得这样不留余地，若得罪了他，始终不妥。”
　　盛金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淡然一笑：“我为何要怕他？他无非只想求得一个盟友，是我或是其他任何一个封王又有何不同？既然看得真切，我又怎会受制于他！”
　　她伸出一只手，那是一只长年握兵的手，修长却布满茧，骨节也比寻常女子突出，甚至有淡淡的伤痕印记，看着它，泰虎忽然一阵心痛，不假思索地紧握住，如果她不是身在这个位置，如果她还是那个为一只小兔哭泣的怀麟郡主该多好。
　　“泰虎，我时常觉得，我们以前一定在某个地方见过。”凌利的眼神柔和下来，盛金麟若有所思。“不是乐丁较场。所以我能够全心全意地信任你不是毫不道理的。”她扬起头来，缓缓道：“你要记住，你是泰虎，我要嫁的人是泰虎，不是宏州的一个将官。你为我抛却乐丁的一切，如此深情厚谊难道不足让我以身相许？还是你也要怀疑我只是在利用你？”她的眼中竟有一丝悲伤，泰虎将双手握得更紧。
　　“我明白，你不用再说。”十七年来，泰虎从未如今天这般开心，她把他与她的王国、她的心灵紧紧相系在一起，这是一种怎样的信赖和情谊，是如何的柔情蜜意也无法比拟的。
　　盛金麟站起身来，与泰虎相对而立，望着他并不端正的面容，露出发自内心的温柔笑意：“无论成败，你我都不能分离。”
　　泰虎张开双臂，轻轻地环抱住这个女子，一如许多年前的那个雪天。她不记得了，但他真正获得了那颗美丽的心，他一心一意的对待终于得到回报，世间万物不过唯一珍贵，他不是个贪心的人，如此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