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58、第五十四章 苏然

　　苏然被人匆匆领到江神庙前时，只见到一地狼籍与及躺在地上的焦黑人形。
　　盛天晴听到响动，抬起哭得红肿的眼睛，灵动的双目盈满泪水，发丝散乱，不复神采飞扬。苏然只觉心间微微一动，下意识地不愿见到那个表情生动、喜怒形于色的少女伤心至此。他无声地快步上前，盛天晴让开位置，一脸担忧地立在一旁。
　　苏然蹲下身子，只默然看了丁五仍在流血的左臂一眼，伸手在他鼻下探了探，道：“还有救。”随即从药箱里取出一粒丸子送入丁五口中，简单处理了他左臂的伤口，也不问事件缘由，只对跟随而来的仆人吩咐道：“找条干净的被褥，将他抬到医馆。”仆人很快完成任务，并找来两个轿夫和一个竹架。他们正小心翼翼地将丁五抬上竹架，一声大喊突然插入打断了他们的动作。
　　“站住！此人极有可能是刺客，不用你们管！快些让开”来人是一蛮横的中年男子，配刀重甲，显是王府总兵。
　　“无论他是谁，是病人就归我管。”苏然头也不抬，未有停顿，让仆人和轿夫即刻将丁五送到医馆。
　　“大胆！延误本官办案，你这小小郎中担待得起吗？来人，都给我押回去！”男子怒极，立即下达命令。
　　盛天晴一擦脸，愤然上前道：“我可以作证！他是木侍郎木大人的护卫，不是什么刺客！”
　　中年男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显然并不相信，接口道：“休要胡言，再乱说，把你也抓走！”
　　“你！”盛天晴没见过这样蛮不讲理的人，再拖下去丁五就更危险了，她简直急得要上前与他拼命！
　　韩昭按住盛天晴的肩头，冷然将木府的通行牌府放到男人面前，道：“我与他俱是木大人的护卫，他是为将险物带离世子所处之地才受了伤，这位大人如若不信可到木府查证。只是现在不可耽误，还望放行。”
　　中年男子见这女子气质飘逸、言谈得体，隐隐还有股不可拒绝的迫力，又涉及到世子安危，不知不觉就落了下风。
　　“也罢，本官也不怕你们跑掉！”他转头示意让几名卫兵跟上苏然一行。

　　苏然将丁五安置到医馆后便进入内室全力救治，不许任何人打扰。盛天晴在外室心急如焚，只觉得时间漫长，又无法得知丁五情况，在屋内转来转去坐立不安。
　　“姑娘，你莫着急，公子说有救必然没事。”苏然的仆人端上茶水，劝慰道。
　　韩昭接过茶水，问这名仆人道：“我们虽然到灵渠时日不久，但闻苏大夫年纪轻轻医术了得，不知师从何人？”
　　仆人摇头：“我也不知，公子也是半年前才搬到此地，见我孤苦一人才让我帮他料理医馆杂事。公子曾言等水患得到控制，他便要游医天下。”他满脸敬仰地道：“唉，公子这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定下来娶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呢？”
　　浪迹天涯，无非两种缘由，一种如韩昭身负天命，一种则是有家不能还，韩昭暗自猜测这个神秘的苏然是何来历。
　　半天过去，日已西沉，庆州王府的卫兵奉命监视，此时早已等得百无聊赖，见盛天晴急得小脸一片苍白，不禁调侃起来：“怎得这般担心这块焦炭，莫非是你的心上人？”言罢，哄笑起来，一个个东倒西歪。
　　盛天晴正悬着一颗心，听闻这番羞辱言语，顿时怒从心来，控制不住地喝道：“休要胡说！你们这些王府亲兵平日欺压百姓，今日若不是丁大哥，什么庆州世子统统都要去见阎罗！”
　　卫兵们被斥得面红耳赤，又听她出言不逊，纷纷作势拔刀：“好个小丫头，胆敢诅咒世子，不想活命了么？”
　　盛天晴轻蔑地笑道：“只知道仗着主子威风吓唬人，丢不丢人？”
　　“哗哗哗”大刀一把把被拔出来，卫兵们瞪着圆眼指向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却见她丝毫没有畏惧之色，狠狠地瞪回他们。
　　韩昭默默喝着茶，只等着木华派人来接应，料定护卫们没有上面的命令，也不过狐假虎威一番，不敢真动手。
　　布帘微动，苏然略显疲惫地走出来，正见到外厅剑拔弩张的场面，他视若未闻只朝仆人点了点头，仆人连忙递上一旁已准备好的湿棉巾。
　　苏然不紧不慢地擦完脸和手，才不悦地对那些卫兵说道：“众位军爷，此地是医馆，请不要吵闹，免得惊扰伤者。”
　　卫兵们肚子窝着口气远处发泄，见一个郎中也敢驱赶他们，便有人嚷嚷道：“本大爷偏偏要闹，要是查实了那家伙就是刺客，你们一个个也得小心！”
　　“是不是刺客我不知道。”苏然微微一笑，缓步上前，忽然伸出一指敲在该人肩上，纵是习武之人也没捕捉到他的动作，顿时手一软刀柄滑落于地，他惊恐地看向苏然，连连退后：“大胆妖医，你使了什么邪术？”
　　苏然摇摇头道：“我平生最恨舞刀弄枪，众位若有小病大病尽管到此，只是今日就请回吧！”
　　“不行，我们奉总兵大人之命在此监视！”卫兵小头目脖子一伸，底气十足。
　　“他右臂尽断，全身饶伤，不仔细调养一个月是动不了了，你们难道要跟这样的人过不去？”苏然神色明显不耐，转眼看向他，小头目莫名一哆嗦，明明是个治病救人的郎中为什么有股威慑人的气势？
　　“你……你……反正我们是不能走的！”他语无伦次，大声吼道。
　　苏然也不再言语，只对着小头目走上前，他的五官华美，此时却因为愠怒显露出不可拒绝的意味，他上前一步，那小头目后退一步，竟是不知不觉被他逼到了门边。
　　盛天晴愣在当场，满眼都是崇拜，为什么她一反对，那些卫兵就拔刀，苏然一出场，光一个眼神就让小头目败下阵来？她要拜师！绝对要！
　　韩昭依旧坐于椅上，对苏然的疑虑更深，他举手投足间不似寻常人物，反而有股天然的尊贵之气，说话间平易亲近，若不言语，反让人心生畏惧。此刻更是明显，他到底是什么人？
　　及至小头目一只腿跨出了大门，其它卫兵才反应过来，一哄而上围住苏然，胡疑地看着他和小头目，小头目醒转过来，窘迫至极，又不敢近前，先前肩膀上受的那一下还麻麻的，谁知道这郎中还会使什么夭蛾子？
　　正僵持着，门外传来一声马嘶，两个武官装扮的人跳下马来，小头目朝一人迎上前道：“荀大人。”
　　来人朝门内看了一眼，沉声道：“事情已查明，此人确为木大人护卫，你们速撤离。”
　　“是！”小头目心惊肉跳，只得回头招呼几人离开。
　　荀姓武官显然认识苏然，上前道：“苏大夫，请好生医治他，世子对他的义举十分感慨，择日必当面赏赐。”
　　“这是自然。”苏然向他拱拱手，却不让进门。“天色已晚，医馆也要闭门了，大人请回。”
　　荀武官面上稍有尴尬，却并不着恼，只向他颌首退后，与另一人跃上马离去。
　　苏然走回馆内，见盛天晴正在朝里面探头探脑，不禁失笑：“田姑娘不必担心，我用药缓解丁护卫的伤痛，他此时正于沉睡中，还是不要打扰。”
　　盛天晴放了心，转头不好意思地抿抿唇，旋即道：“我快吓坏了，以为丁大哥他……幸亏有苏大夫，哎，对了！”她的双眼放出好奇发亮的光彩。“你刚才太厉害了，你是怎么做的？莫非苏大夫也会武功？”她幼时在洪鸣身边耳濡目染，知晓有点穴这门功夫，可洪鸣说那是江湖杂技不让她学，今天见到苏然露了一手，更难抑兴奋。
　　“行医久了，自然对人体的穴位了解一二。”苏然却三两下转移话题。“丁护卫就由我来照料，两位姑娘可以回府向木大人禀告了。”
　　盛天晴还要上前，却被韩昭挡住，她向苏然作了一揖：“有劳苏大夫，希望能让丁五尽快恢复。”
　　“姑娘客气。”苏然面对韩昭时犹为小心，仿佛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她的眼睛，这是个聪明的女子，若非她的目光犹如望着远山不入尘世，他几乎可以立即将她列为可疑人物，毕竟他已经疲于应付那个人派来的一批批试探的角色。他现在过得很舒心，不想再被打扰。
　　“苏大夫……”
　　盛天晴欲言又止，乌黑的眼珠转来转去，看在苏然眼中，只觉得十分俏丽可人，虽不过几面之缘，他对这活泼正直的少女颇有好感，也许从未遇到一个这么吸引自己的人，苏然并不想让她失望。
　　“田姑娘若有兴趣，改日苏某可以将穴位之说给姑娘讲解一番。”苏然笑道。
　　盛天晴立即露出惊喜的表情，连声应道：“一言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