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芳华录 上部 莲生九华》西蜀雪

14、第十三章 殿试

　　未寰十六年，乐丁城中五年一次的会试结束，主考官裴玉良与杜蓼岚将名单呈上，碧穹女帝心情颇佳，决定亲自莅临殿试。
　　参加殿试举人共一百五十人，男子八十名，女子七十名，照例由考官共同出题，女帝选择。
　　文星殿内鸦雀无声，在女帝的注目下，虽然隔着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众考生也不免紧张，有人一边答卷一边擦汗，更有甚者答到一半昏倒在桌上，赶来的御医顿时也忙不过来。
　　时辰一到，送到教官面前的策卷不过一百四十份。大概八个时辰后，裴玉良、杜蓼岚细评后商议选出前十名的策卷送至女帝座前。
　　女帝服用了御医所开的药物，暂时神清气爽，遂将十份策卷认真看过。接下来便是这十人的问策时间，女帝将逐一就他们的观点向他们发问，每人需要将自己对国计民生等问题的看法结合策卷内容向女帝阵述，最终由她定夺出前三甲。
　　第一位上前应答的是位女子，名唤秦鸾，样貌乖巧，年纪不过十六七岁。她的策卷中虽无海阔天下的胸襟，但却将国中弊端细处一一列出，并将解决方法说明。女帝问时，可谓对答如流，心思缜密，遇有不知之事便诚实言明，女帝边微笑着边命她退下等候。
　　第二位少年名傅明悦，本是一品大臣傅桥的独子，却不肯走寻常世家子入仕之途径，光这一点也令众人刮目相看。女帝见这少年生得俊秀美貌，不由得又生了为女儿选夫之心。但又思及他的策卷言辞气势恢宏，视野开阔，历数国内外政事失误，战局破绽，初见其雄心端倪，她又想此人野心太大，恐难安于只做附马，将来难免成为祸端。一对一答间，女帝对他既有欣赏又有思量。
　　第三位至第六位考生在女帝看来都为平庸之辈，为官可安定一方，却难任大梁。
　　第七位竟是位六十岁的老者，名甄别伦，女帝见状起身将他扶起，老者的策论极有见解，除非亲历亲为是写不出这样经验老到的文章，他指出诸王封地分散，各自立规，令各州民间及商业活动多有阻碍，建议朝廷停止分封。与老者对话，女帝感到受益良多，下令赐坐于旁。
　　第八位名岳子菁，是位出生贫寒的边疆女子，立志阻击侵略。策卷虽无甚文采，但胜在目的明确，条理清楚，处处可见她的爽利性格。与女帝对答间，也是言简意骇，一针见血，女帝心道此人竟有几分当年世间无匹的女将叶秋之风范，问及为何不参加武试，岳子菁言武者纵有兵器也难御强敌，对待强敌就应兵不血刃！女帝动容连声称道。
　　第九位是晋阳侯三子北池都，他的策卷也尽显将门之风，熟悉朝廷政策，显现出他文武双全的基础，同时也关注民生民事，提议朝廷每年可派特定官员至各地重要城镇巡查盐粮水运等。与女帝谈及国事，洋洋洒洒，可见其心胸开阔，不失男儿本色。女帝满意的点头，心中也着意记下了此人。
　　第十位名杜泯，面容清俊，女帝甫一见竟有些似曾相识，心中苦涩很快被此人的妙语连珠疏散，正如他策卷中的灵动言辞，天下事竟被其形容得趣味横生，却又不失本真，木兰江堤岸年久失修、江灵阁危楼扰民此类极少为人关注的民事被他列出，并指出不可因小而失大。与他的答问竟然不见方才严肃气氛，却活跃了几分，女帝叹道实属不易。
　　问答结束，再过半个时辰，今年的科举前三名便由裴玉良于帝座前宣读，并立即将榜卷张贴于正月宫门外，告之于民。
　　“奉天承运，帝主召曰，十六年科举前三名依次为北池都、岳子菁、秦鸾。”

　　“恭喜恭喜！”众考生出得殿外，自然纷纷向三甲得主庆贺，特别是状元郎北池都，更成为众人围绕的中心，他长得俊朗，加上平易近人，家世也不寻常，成为有心之人攀附的对象便不足为奇了。
　　“北池状元，今后还望兄台多多提点！”
　　“小子不才，北池兄多包涵。”
　　“小女久仰大名，希望能有机会与北池公子切磋诗文。”
　　“……”
　　北池都好脾气地一个个应付过去，谁叫他从小到大没少见过这种场面呢，表面上还得照顾人家的心情不是？
　　“恭喜！”迎面作揖的正是岳子菁，她的态度不卑不亢，话语简单，眼神却真挚。
　　“同喜同喜！”北池都一个官方笑容洒过去，佩服归佩服，对这样的女子他是心有戚戚。转头见秦鸾正被一脸通红地围堵，吞吞吐吐地应答，全无殿上流利的口齿。北池都心想，还是这样的女孩才可爱，便上前状似无意地搭话，其实替秦鸾解了围，秦鸾感激地看着他，北池都微笑着眨了下眼，秦鸾的圆脸便更红似苹果。
　　“好好先生，戏演完了？”北池都好不容易应付完最后一批人，擦着汗准备出宫坐宫外等候的轿子回府，冷不防身后传来冷冷的讥讽。他边皱着眉回头边抱怨：“明悦，你别打趣我，我真是受够了。”
　　傅明悦抱着手臂倚在宫墙上冷笑着看北池都，言语带刺：“恭喜北池公子高中状元，从此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你这死小孩！胡说什么！”北池都怒了，上前去捂傅明悦的嘴，他长了几岁，便拿这个四年前认识的家伙当弟弟，而这家伙每每得寸进尺，要把他气得七窍生烟才肯罢手。
　　“我说错了么？”傅明悦眼睛带笑地偏头问。
　　“要是陛下认可，我让给你都成！”压低声音唬道，北池都真想揣上这没心肝的小子。
　　“那可不成，明日要是被陛下知道了，你我项上人头都要不保了！”闲闲地晃开身子，傅明悦转头说。
　　“你说什么？”北池都有些不解地问。
　　傅明悦摇头道：“北池状元，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明日白鹤亲王举行花宴，陛下下旨百官与新科举子同乐，你我都在被请之列。”
　　“白鹤亲王？”北池都的音调提高了八度。“那个可怕的女人？”又降低了十六度，捂嘴小声说。
　　傅明悦狐疑地瞧北池都，不明白为何怕成这个样子。“你发什么疯？我还就想见识下这些皇亲国戚。”他从小离京在老家长大，四年前才回到父亲身边，并不曾与宫中人士结交，此番应试才是头一遭。
　　“兄弟，那是你没见过！”北池都表情严肃外加语重心长地说道。
　　“算了吧，忘记你父亲大人交给你的任务了？”
　　“不就是要讨莲花公主欢心吗？这个太容易了！”
　　“你就这么自信？小心翻船！”
　　“你这小孩懂个什么，只要本公子略施魅力还怕她不落网？”
　　“呕——没见过这么自恋的人！”
　　“你……气死我了！”
　　两人互相甩着嘴皮子，渐渐走出宫门，他们又怎能预知几年之间在这高高的宫墙内将会发生什么样的巨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