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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   宋临怔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村落·冬天的印象》是卡米耶·毕沙罗的另一幅作品,但是颜色更偏暖色系,也是用了大量的红橙色元素,但是这幅画知名度相对不高,也幸好宋临做了功课。

      边菲菲愿意开口,说明这个话题她是感兴趣的,且她是傲慢的,她认为宋临说的不对,所以才出口反驳。就像一名学霸,发现你做错了题目,无论是基于什么原因,她开口指正了你的错误,如果这个时候承认错误,那么话题就直接终结。

      宋临不是个傻子,相反,他非常聪明。所以他不可能直接承认错误。

      “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村落》虽然在颜色的运用上与你的《秋》很相近,都是以红色为基调,通过大面积的平铺体现厚重感,但你的《秋》明显更注重笔触的细腻程度,而且在冷暖色的过渡和对比的运用上也更冷静,与《村落》的风格完全不同,反而更像《林间大道》的动感。”

      “不对,《林间大道》明显透视用的多,而且在光影塑造上,我确实借鉴的是《村落》,我的《秋》虽然确实更注重笔触的细腻,但实际上,《林间大道》的笔触也很粗糙,我的个人风格就是细腻的笔触。”

      这是宋临第一次听边菲菲讲话,还是这么长的一句话,说实在的,宋临有些心惊。边菲菲的情绪突然变得很稳定,言语上一点也不激动,逻辑清晰,思路清楚。这个瞬间宋临甚至觉得,会不会从刚刚进门开始,这个边菲菲就在表演,她一切的恐惧、不安、焦虑都是装出来的。那就太恐怖了。如果边菲菲不是在表演的话,那看来画作确实是敲开她心门关键的钥匙。

      “固执地坚持和坚持固执是两件事。你的风格明明更贴近《林间大道》。”宋临故意道。

      “他也这么说过,可是我画画时候的想法你们又怎么可能知道。”边菲菲反驳道,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平静的情绪被宋临几句话打破了。

      他?谁?是那个美术老师吴某?宋临觉得这是个关键,他必须要乘胜追击,套出更多的信息。

      “虽然我与你也是刚刚相见,但是我觉得画作是有灵魂的。我从你的画里面看到了你的灵魂。”宋临这番话不是信口开河的,他确实从边菲菲的画里看见了一些东西。

      “你什么样的灵魂?”边菲菲稍显激动的情绪又冷了下去,她嘴角微微勾了起来,语气中透露出讥讽,好像知道等会从宋临嘴里说出的词语,绝不会可以用来形容自己的。

      “干净的灵魂。”宋临坚定地说道。

      “哈哈哈哈哈”边菲菲大笑了起来。“你觉得我的灵魂干净?所以你们学心理学的都是骗子吗?”边菲菲语气不像是生气,却好像突然轻松了起来。也对,相比较一个能够随时看透你的心里想法,随时可以解构你的人,一个草包、骗子相处起来确实更为舒服。

      “我看过你的档案和诊疗记录,知道你经历了一些在你这个年纪不应该经历的事,我也知道我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我现在无法得知全貌。或许我知道了所有的事情,我会改变我的看法,但我更相信,我依然不会改变。因为动作、语言甚至文字都具有欺骗性,而艺术创作却更直白。你的《秋》看似悲凉、落寞,我却从里面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你发自灵魂的呐喊,看到你似乎找寻到了救赎之路。”宋临知道,点到为止,他不能再多说了,接下来就看边菲菲的反应了。

      边菲菲抬起头盯着宋临,刚刚轻松的神情不再,她的目光有些凶狠,有些阴郁,有些质疑,也有些茫然。那一瞬间,宋临知道,自己猜对了,他赢了。

      被边菲菲盯着的宋临,也没有说话,同样微笑着看着边菲菲。咨询室里瞬间鸦雀无声。

      “救赎吗?”边菲菲突然说道。“或许吧,可谁知道,从地狱爬出来之后,进入的不是另一个地狱呢?”

      “或许呢”宋临应和着。

      “你要听故事吗?”边菲菲看着宋临问道。

      “当然!如果你愿意的话。”

      边菲菲也曾有一个幸福的童年。边菲菲父母恩爱,家庭和睦。在边菲菲的记忆里,父亲是个特别温柔的人,每次出门都会紧紧拉着边菲菲的手,边菲菲累了父亲就会把她背起来,无论多远都会把她背回家。相反因为母亲是老师的缘故,母亲对边菲菲就比较的严厉,性格也比较强势。

      边菲菲小时候的梦想是代表国家去参加奥运会。因为父亲年轻的时候是高空滑雪项目的运动员,而且曾经入选过国家队。但是后来在奥运选拔的时候不知为何被刷了一下,成绩一直不如父亲的另一名运动员代表国家去参赛了,却一枚奖牌也没有为国家拿回来。那个时候边菲菲就暗自决定,自己要替父亲去参加一次奥运会。

      但是随着年纪的增长,边菲菲在运动上毫无天赋,反而在数学和美术上展现出惊人的天赋。慢慢的,边菲菲也就放弃成为一名运动员了。

      父亲虽然因奥运落选也曾备受打击,因为觉得选拔黑幕去协会投诉,反被协会处罚终身不得执业。父亲也曾经有过一段时间的落寞,整日借酒消愁,不过在母亲和边菲菲的陪伴下,也很快就重整旗鼓,去考取了跳伞的教练证,认认真真的当一名跳伞教练。再没有喝过酒,日子每天也是开开心心的。

      可是就在边菲菲初一刚开学一个多月,还在上课的边菲菲被班主任叫了出去,告诉她父亲出事了。一直到几天后父亲脱离危险,边菲菲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亲,仍然没有实感。这几天她都是浑浑噩噩的度过。吃不下饭,也睡不着。听着班里同学的闲言碎语,听着遇难的那个学员家属难听的谩骂,她仍然觉得这是一场梦。

      她听人说自己的父亲没有职业素养,明明马上就要带飞,还喝了很多酒,在喝醉了的情况下,仍然带着学员跳伞,最终因为操作不当导致发生事故。她听人说自己的父亲早就对学员不满,因为这个学员长得漂亮且身材很好,父亲想猥亵这个学员被没有得逞,便心怀恨意,故意制造事故杀死了这个学员。她听人说自己的父亲本来就是个品行不端的,所以才会被国家队除名,被禁止执业。

      可是她的父亲明明不是这样的。父亲性格很好,遇到事情永远不会先责怪别人,反而总是找自己的原因。被欺负了也是笑笑,当作生活赐予的磨难而欣然接受。他告诉边菲菲要做个善良的人,要做个有爱的人,要像爱自己一样去爱爱你的人和恨你的人。边菲菲根本不相信父亲会恨某个人,然后和那个人同归于尽。

      而且父亲已经戒酒好几年了,即使是奶奶去世的时候,父亲那么痛苦,都没有喝一口酒。以父亲对工作的热爱,她也不相信父亲会在工作的时候喝酒。至于父亲猥亵别人她更不会相信,父亲非常非常非常爱母亲,断不可能喜欢别人,更不要讲去猥亵别人。

      可是无论她和母亲怎么解释,报纸上、新闻上、网络上也都是父亲是杀人魔、父亲品行不端的报道;不管怎么澄清,死者的家属还是一次次上门来闹,跑到母亲的学校里去闹,跑到边菲菲的学校去闹,在边菲菲母亲卖掉了房子赔偿死者后,死者的家属还是不肯放过她们一家,追着边菲菲的母亲闹到了边菲菲的外婆家。边菲菲的外婆曾经也是个知识分子,一辈子教书育人,备受尊敬。那天被一群人上门辱骂了几个小时,一时之间承受不住,突发脑溢血差点撒手人寰。

      经历了边菲菲外婆的事件,死者的家属也不敢再到小区来闹,他们也怕闹出人命。随即更变本加厉的跑到学校去闹。边菲菲的母亲是市重点高中的物理老师,教了二十年的书,虽然学校没有说什么,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都很同情和理解她,但她却也终究承受不住,她不能给学校添麻烦,不能给学校抹黑,不能给自己的学生带来不利的影响。那群孩子们马上就要高考了,隔着窗户传来的刺耳的喇叭声很是影响孩子们的学习。

      没有和边菲菲商量,边菲菲的母亲辞去了教师的职位。但是辞职之后的边母没有了经济收入,医院那边每周还要支付大量的医疗费用。边菲菲的母亲不得不出去找工作。可是一个四十多岁只会教物理的老师又能找到什么赚钱的工作呢?

      宋临看着边菲菲,他承认他有点心疼这个家庭,但是相比较于边菲菲,边菲菲的母亲也承受了很多。不用边菲菲去描述,宋临知道边母那段“求职”的经历会有多么的艰辛和不易。体力活其实还好,像服务员、后厨帮厨之类的,累是累了点,但是不用动脑也没有危险,同时竞争也很激烈,年纪轻的、体力好的更能得到机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越是迫切的去谋求工作,薪资也会被更肆无忌惮的压榨。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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