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腊十四

3、第3章放学

　　下了晚自习，夜色黯然，三两颗星子寡淡，陈时推着自行车同出校门的人群往外走。
　　车胎碾过路面的沙沙声被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掩盖，接孩子的轿车等在路边。
　　转角的路灯下，站着几个人正等公交。
　　纪年和别人拉开了距离，站在稀薄的光里。趋光的蛾子不安分的胡乱扑棱，地上的光影错乱。他对于这种等待好像兴致缺缺，垂下了眼睑出神，光便投下一片阴翳在他的眉眼间。
　　陈时不自觉得慢了步子，他推着车，好像要去嗫嚅什么难言之隐。
　　要去打个招呼么？他感觉有种不知名的阻力，让他四肢百骸都纠缠起来，脚步忐忑，战战兢兢地。
　　奇了怪，他微垂下头抬起手摸了一下侧颈，又掀了眼睑，手搭回车把手上，继续走。
　　三号车悠悠驶来，
　　“呲——”
　　纪年回神，不紧不慢的跟在几个人后面上车，他就近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后习惯性的看向窗外。
　　路灯吊着刺目的光，投下一片乳白的光晕。
　　男生顿了顿步子，跨上自行车，蹬了两圈，额前的碎发扬起，从车窗里一晃而过。

　　陈时。
　　纪年靠上椅背，无厘头的想着这两个字。

　　近雨季，窗外淅淅沥沥，军训被迫停止。
　　今天前桌穿的是校服，肩峰将边缘撑开舒展开来，稍长的发尾搭在后颈。
　　数学老师在台上声情并茂地讲述，突然疑惑地“诶——”了声。陈时移开眼，看见老师两簇眉毛拧巴起来，似是大为不解的问，
　　“为什么要这样呢？”
　　问完他眉毛就一松，意味不明的笑了起来，
　　“有没有同学能解答一下？”
　　数学课代表积极举手，老师喜笑颜开的点他的名字。
　　陈时听了一耳朵，视线又移回。
　　“……好，我再找个人来回答一下……”老师重新点人，有人眼神闪躲着低下头，老师只看了看名单。
　　窗外的雨下瓢泼下来，淋漓淹没地表。人的记忆与现实存在偏差，就好像会对从未谋面的人感到眼熟，对从未到过的地方感觉似曾相识，再比如现在，陈时在书包里找到了之前掉到地上却找不到的橡皮——与之相对的，他书包里伞莫名其妙失踪了。
　　陈时记得一直在书包里的。
　　他扫了眼没几个人的教室，心想，算了，大不了淋回去，视线逡巡着落到窗外的走廊。

　　“陈时，要……一起吗？”
　　纪年将将撑开伞，看向拿起书包顶在头上的陈时，语气犹豫。
　　“啊？”陈时像是反应有些迟钝，“顺路吗？”
　　他这么问着，人已经钻到了伞下，手顺势搭上了纪年的肩，继续道，
　　“我家在银杏路那边。”陈时声音很稳，心跳得很快——纪年的肩好单薄，只是勾着肩就好像把人揽进了怀里，陈时莫名其妙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了，好像会把纪年吹跑似得。
　　“顺路的，我家也在那个方向，但是要远一点。”纪年不太习惯，虽然之前也有被玩得好的朋友勾肩搭背过，朋友总是咋咋呼呼的，把半边身子的重量往他身上压——陈时却不是这样的，只是轻轻搭了上来，但纪年还是不太习惯这种和别人接触过密的举动，心里始终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好哦，谢谢啦。”陈时道。
　　伞面被雨滴砸地嘭嘭嘭的响，纪年拿余光扫着陈时外侧的肩，不动声色地倾伞。
　　“纪年，”陈时突然出声，吓得他心跳漏了一拍，看向陈时。陈时的视线却是越过他，落在了他的肩上，
　　“这边淋到了。”陈时抬起搭在他肩上的手，手背上有一块水渍，他只是抬了抬手，又自然的搭了回去。
　　“对不起……”纪年对此脱口而出，
　　“没事的。”陈时这个时候看向了他，眼睛弯成月牙。
　　纪年总觉得书里对一件事物的描述是一种繁重的赘述，哭就是哭，笑就是笑，仅仅只是一种再简单不过的行为，但这会儿，纪年觉得天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