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扉页》海聆与羽

8、期末后日谈

　　所有考试之后，班级迎来难得的闲聊时光，坐在后排抬头看就会发现电子设备在每个抽屉猖獗，张子桉的同桌陈奕驰就是最大胆的那位。
　　班级的座位轮换让他们那一桌换到了隔壁组的第三桌，叶沂和温昕想往后坐就到了第四桌。
　　一个正好看见他侧脸的位置。

　　这是世界祥和的最后一周。

　　“啊啊椅子椅子，给我块肉，我点的这个太辣了。”许巧洋的筷子高举着直冲叶沂的餐盘。
　　“诶你们终于排完啦？”叶沂把餐盘推出去让面前这位不能吃辣逞能真君补补营养，然后朝郑彗和陈梦珊挥手示意位置。
　　陈梦珊慌张地放下餐盘，口水甚至都来不及咽下，囫囵地大声说：“你们看到那个肺炎的新闻了吗？你说咱们有没有事？”
　　“应该只是小区域的病情吧，就像禽流感之类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郑彗说。
　　“你们还记得咱们出生那会也有类似的情况吗？”
　　“记得记得。我爸妈还说当时生我还挺艰难。”
　　“放心放心，我看好像很多人都说这个新闻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的影响。咱们正常过就行。”许巧洋在书包夹层里偷偷刷着手机的资讯。

　　叶沂没有参与到这场关于病情的讨论里，争取多吃几口饭。但她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很想玩小时候在表弟家玩的那个□□的游戏。

　　年段准备给大家晚自习放映《flipped》，一个动人的青春爱情故事。
　　而在那之前，因为性别比例的关系，郭采上台直接在搜索栏打了某个世界级的MOBA游戏。教室里的许多男孩子沸腾起来，直接坐到了桌子上面勾肩搭背。
　　学校内的简加便利店期末周在疯狂打折，酸奶简直跳楼大甩卖，乐事的薯片也买一送一，摆在收银台最前面有一些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新品，叶沂她们几个人经不住新品的诱惑一起买了一盒试试水。当然其他零食也安详地躺在书包里。

　　“我们的奶茶到啦！我先去拿啦你们可以先去我班级等我。”叶沂听到了书包里手机的震动声便和她们摆摆手飞奔去宿舍区。
　　“好的沂总——”梦珊比着扬声器的手势夸张地和叶沂告别。
　　叶沂朝学校铁栅栏外的外卖员招招手，比着只有学生和外卖员才知道的暗号手势，成功让外卖小哥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于茗的四杯。同学你拿得到吗？”外卖员在校外踮脚把外卖递到高压电网的下面的空隙处。
　　“可以可以。”叶沂正好站在绿植中间的大石头上，这样就可以站在一个比较高的位置，这个秘诀还是学生的秘密外卖群里偷到的小妙招。当然里面更多是拿错外卖的同学在哀嚎。

　　叶沂一蹦一跳地把奶茶带到了3班教室门口。从班级的楼梯转角上来的时候，张子桉正好从走廊的另一头接完水走回来。

　　叶沂激动地朝着她们报告奶茶到了的好消息，她的声音比平时还要大声一些，心里疑惑着自己举动为什么要这么夸张，她不断回想着怎样笑才能好看一些。
　　“椅子，你上次不是发微博说你觉得你们班有好看的男生吗？是哪一个呀？”许巧洋边找她的那杯豆乳奶茶边问叶沂。
　　叶沂退了一步让她慢慢找，观察着其他几个人好奇的神情，余光瞥见几步之外的张子桉，他没有听到那个问题，但看向她们扎堆的神情有些疑惑，正迈步走进班级。
　　而她却向被戳中了心事一样低下头，抿着嘴，眼神飘忽，不自然地说：“那个人现在没在。改天再说。”

　　他就在我面前。

　　“啊好可惜，我看你都不经常发微博的，还挺好奇什么人长在你审美点上呢。”

　　“我只是随便发发的。”

　　“没事没事，我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许巧洋抬了抬黑色的圆框眼镜，给了大家一个wink。

　　熟悉的插科打诨。就是心跳比平时还快一点。

　　叶沂这一路跑着及肩的头发松散了不少，黑色皮筋已松垮到了发尾的位置，她抱着她的那杯草莓芝士奶茶发着呆，心不在焉地从后门走进去，一推开，狂风就趁虚而入，吓得叶沂立刻把门关上。

　　“感觉新出的角色强度不是很高啊。”
　　“是啊我觉得那个角色的dps……”张子桉他们靠在后排的柜子上围了一圈讨论着他们的游戏。

　　叶沂的头发被风吹得全都散了下来，眼前一下出现了丝丝缕缕的黑雾，原来是垂下的头发，扎进眼睛让她不得不闭上眼睛。她敲了一下自己的头抱怨着自己的不小心。
　　正准备蹲下来找发圈的时候，有人先她一步把发圈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小心点。”

　　她没反应过来，只连连说“谢谢”。她把一侧的头发勾到耳后，却撞见了那双瞳色略淡的眼睛。她突然想起来自己发的那条十几个字的微博，自己忘了加上那些细节描写。

　　电影里有个情节里是男主的外公对男主说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
　　也是这部电影让许多人忘怀的片段。

　　叶沂双手托着双颊，风亲吻着耳边垂下的发丝，双语字幕这一刻刻入她的脑海里，画面的左边有一个头的黑影，不自在的几根头发卷曲着。

　　她盯着黑影，缓缓低声跟着字幕念着：“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真是绝美的翻译，她想。
　　但她当时没有想过每一次的相遇的份量。
　　有的人再次相遇，是比彩虹更难以企及的存在。

　　经历过狂风骤雨之后，才知道那道彩虹有着多大的慰藉。
　　浪漫的结局结束，教室里灯重新亮起，明晃晃的，叶沂一时间没办法适应，便闭上了眼睛。
　　然后她就又失去了“光明正大”盯着他看的资格，灰溜溜地躲到她的试卷底下。

　　教室里的同学都走得差不多了，叶沂刚收完书包正打算一个人回宿舍，苏于澜靠在她背后跳出来歪头吓叶沂，叶沂因此直接把书包扔到了地板。
　　教室里迸发出一阵欢笑声。

　　“就这就这沂沂子，走吧我们回去看恐怖游戏实况。”

　　“我是没注意才被你吓到的，不算不算。”叶沂皱着眉，嘟着嘴反驳着，边说还边弹了弹苏于澜的额头。苏于澜也没在意，只是期待地眨巴着眼睛，虽然有点造作。

　　叶沂心情也特别好，嘴角一直挂着笑容，单肩背着书包走向前门，张子桉正好迎着他们要从后门离开，然后这个她满面春风的神情就和张子桉打了个照面。

　　张子桉似乎没反应过来，只是礼貌地也朝他们笑笑。

　　一个零星的插曲。

　　但这个学期有好多这样普通而奇妙的插曲，明明单看都觉得不值一提，但当它们组合在一起，一首完整的旋律就这样留存了下来。

　　——
　　“咳咳——”
　　“咳咳——”
　　她们俩对着暗号。

　　“生管走了吗？”
　　“现在12点差不多。”

　　“来不来沂沂子”
　　“欧服扣死。”

　　两个人穿着睡衣各披着一条毛毯从床上蹦下来，不断调整呼吸的节奏，用着各种国际不通用的手势交流，生怕把其他室友吵醒。
　　对话全都用着气声交流。

　　“沂——开——”
　　“好——”
　　叶沂点开游戏实况。她和苏于澜一人带一只耳机。
　　过了一会。

　　“你把眼睛给我露出来。”叶沂佯装生气地低声说，
　　“你把毯子放下。你自己不也怕？”
　　“我没有全程遮眼睛。”
　　“我也没。”
　　“你是指一只眼睛闭着一只眼睛遮着？”
　　“行，那我们都把眼睛睁着。接下来一小时都不能闭。”
　　“好好好。”叶沂说。

　　隔壁床传来一点翻动的声音，叶沂转头紧张地和苏于澜对视，发丝把脸颊挠得有点痒痒，可叶沂也不敢去动半分。
　　直到声音彻底消失。

　　“啊红色高跟鞋55——”苏于澜直接上手抱住了叶沂的手臂，这把叶沂也吓了一跳，她直接伸手抓着苏于澜的大腿。

　　她们逐渐适应了实况的节奏，眼皮开始不止地打架。
　　“你是不是坚持不住要睡了？”
　　苏于澜跟喝了假酒一样坐起来摇了摇头，但一只眼睛已经闭上了。
　　“绝不可能输给你！”苏于澜坚定地说。
　　“我绝对赢你。你肯定比我先趴下。”

　　尖叫声在耳机里逐渐远去。谁也不知道谁赢了。
　　恐怖的故事在安静的校园里并没有想象得可怕。
　　但脱离于学习本身的趣事却比想象中得印象深刻。

　　两个女孩安然地趴在了桌上，叶沂甚至不小心把腿搭在了苏于澜的腿上，导致苏于澜一醒来就叫唤着腿麻。

　　她们不知道远方正在上演着如何可怖的现实悲剧。

　　直到所有的媒体都在报道，直到路上空空荡荡。
　　未知的罪魁祸首踩着红色高跟鞋，诡谲地和所有人笑着，牙齿掉下来，留下一滩血迹。

　　她怎么也想不到，等到下一次见面，就是穿夏季校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