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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冯、薛两家的案情 ...

  •   贾雨村并非如她原以为的是到了金陵才知这案子与薛家有关,竟是在京时就听贾政与王子腾提过,不过当时二人只是轻描淡写说外甥薛蟠惹上了人命官司,本是花几个臭钱便能摆平的,奈何薛蟠死了爹,叔父在外,无法归家,只托了贾府、王家代为张目。

      如今贾雨村做了应天府府尹,贾政便将此事托付于他,又道不便干涉地方政务,就不过多言语,让他公正处理便是。

      话虽如此说,贾雨村却知道贾政不过是客套之词,不好将真实想法诉诸于口,摆在台面上,以免遭到弹劾攻讦。

      若真让他公正处理,便是府尹有缺,下面还有知州、知县呢,又是涉及人命官司这等各级官员必管之案,却搁置了一年,各级官员都想法推出去,不予管理,必是有人干预。

      是谁在干预,从贾雨村的视角看来,王仪自也明白过来是贾府、王家从中作梗。

      案子在他接印,就摆到了他面前,他也知道这绝非偶然,而原告冯家在贾雨村的视角中也并非寒门贫户,毕竟在得知新府尹上任,能一早就等在衙门,消息可见灵通。

      贾雨村想要知道为官作宰,一味推脱,是成不了大事的,便没将案子推脱出去,即时提了原告来问。

      原告是冯渊的家仆,道是冯渊买了香菱做丫头,并不知她是被拐子拐来的。而拐子先卖与冯家,得了银子,定了三日后上门接人,却又悄悄卖于薛家。冯家知晓此事,寻上薛家索要香菱,夺取不成,与薛家动了手。薛家乃当地一霸,倚财仗势,喝令众豪奴将冯渊打死。薛家主仆逃得无影无踪,留下无甚干系的局外人,搪塞冯家,叫冯家告了一年的状,也未曾寻到做主之人。

      王仪当初学的时候,只可惜香菱遇上冯渊,就要过上好日子,却叫呆霸王薛蟠给夺了去,并不曾穷究案情,此番依照贾雨村的视角听原告陈情,看案子,另有一番不同之处。

      从贾雨村的视角来看,原告所控告的重点有四:一,拐子欺诈再买;二,承认了冯家采用寻找第二个买主薛家,主动上门暴力夺人;三,打死冯渊的是众豪奴,而没有提及薛蟠本人;四,冯家告了一年的状,都未寻到做主之人。

      依照贾雨村的视角,从时下的法律世情而言:拐子欺诈再买,于冯渊而言,只算是拐子违约,不关薛家什么干系。在人口买卖合法的时下,买个人就如同买个物件一样,买卖双方,在交易过程中出现问题,只涉及交易双方,不涉及第三者。

      于薛、冯两家而言,他们在买卖香菱的时候,交易对象都是拐子,并不是彼此。

      所以冯渊买了香菱,没有立马将人领走,叫拐子钻了空子,又再卖一回,属于冯渊在没能预料到拐子存在欺诈违约的风险。他不服气,应当是寻拐子退钱赔钱,而不是寻拿薛家这个买主,上门夺人。

      薛家从拐子手中买香菱,同样遭遇了拐子的欺诈,但是他出钱之际就将人领走了,从法律认定而言,他比冯渊更先完成了交易。

      这就如同一样名画,谁先出钱完成交易,名画就算谁的。在没有合同复印件的情况之下,更是只认定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完成日期,而不是口头或者签订合同的日期,口头约定和合同签订的日期都存在作假之处。

      也就是说从当下世情而言,冯渊在买卖香菱过程中落败,却没有合理合法的理由纠集一大帮子人寻到薛家门上,动用武力,暴力夺人。他这行为算是私力挑衅,若是薛家门户受损,薛家自然可以正当防卫,动用武力反击回去。

      冯渊挑衅在先,被薛家豪奴打死,不能算薛蟠主动杀人,或者误杀,只能算是因宗族械斗而死。

      宗族械斗不以杀人偿命来论,则讲究法不责众,死得少的宗族向死的多的宗族赔钱私了。就算是闹到官府,也是训诫一番,赔钱了事。

      如此论下来,冯渊挑衅在先,是要被多惩戒的一方,便是他被打死了,法难责众,也只能判薛家赔钱了事,至于多少就要看官府量刑。

      这般看来薛家乃金陵一霸,此事也不算违法犯事,各级官员便是不想偏袒,顶多是多索要点钱财,或者看在冯家死了冯渊这个主子,多要点赔偿,并不会判薛家以命偿命,更不会判到薛蟠身上。

      冯家的控告之中,并没点名是薛蟠下令让薛家奴仆打死人一说,薛蟠自然算不上是主犯。

      当然也可以说冯家当时并不熟悉薛家众人,告了一年的状,冯家对薛家的情况了解应当不说,依旧没点名是薛蟠,那薛蟠从原告这里论自然是论不着主犯的。

      一番盘问下来,贾雨村约略明白了原告的意愿,想多叫薛家多赔点钱财,却没有当下论断,当下大怒,发签要去拿人。

      案情中叫人记忆颇深的门子此时露了迹象,倒不是摇扇的神秘之人,是个二十余岁,一副侍茶捧衣的差役装扮。

      门子只算是贱役,贾雨村接印排衙之时能叫上名号拜见的都是当地叫得上名号的俊杰,见着他这等人物。

      贾雨村见他使眼色,一时狐疑,停了发签之事,拍了下惊堂木,宣告退堂,散了随从,思量着这门子的身份,留他伺候。

      顺着贾雨村的视角,虽没有立马猜出门子曾在葫芦庙做沙弥一事,却暗忖他背后多半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不然不会在自己发签拿薛蟠的时候给自己使眼色。

      待门子自报家门之后,贾雨村当下仿若遭了雷震之惊,立时明白在京中时,贾政因何不着急,还对自己表现的稀疏平常。

      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

      他眼神微暗,不由得思及娇杏。

      当初在大如州,上官与地方豪强拿不住他的错处,就因他扶正娇杏,弹劾他以妾为妻“擅篡礼仪”,搞得他灰头土脸,丢了官。不但坏了皇上的布局,还叫地方豪族拔了他这个钉子,好在叫他查明了地方豪族背后的靠山乃是贾、王二家。

      不然,他真的是无法向皇上交代。

      贾、王二家找人弹劾,虽说上升到礼仪,却旨在家法私情之上。

      王仪顺着他的思绪探究过去,得知,他本姓王,与王家勉强算是远亲,父亲因家族没落,经由给老宁国公贾演做妾表姑太太引荐,做了与她亲厚的贾代修的养婿,算是亲上加亲。

      因第二代宁国公贾代化独子死了,从三个弟弟贾代修、贾代儒、贾代信之中,选了贾代修的次子贾敬做了嗣子。

      后来因贾代修的长子因时疫病殁,兄弟中也只有一子,没有称心的嗣子可选,便让贾雨村的父亲入赘,承他这一门的香火。

      待上一辈死完,贾敬成了族长,因贾代修独女无子而终,就以族中子嗣血脉要溯本清源,不认贾雨村之父入赘承嗣一事,勒令贾雨村一家还祖归宗,自己兼祧两支,将他的次子,贾珍的兄弟承了贾代修的香火。

      奈何到他过了殿试,点了翰林,贾家又拿入赘一事说是,还因为翰林的喜报没报到贾家闹了脾气,对他多有攻讦。

      他的发妻是同乡同科的妹妹,在扶正娇杏一事上没有意见,不然他也不会顶着犯错的名头,在发妻去世不久就将娇杏扶正。要知道即便被甄士隐认作了养女,可他到底不在家,手续上存在问题,为免遭人攻讦,他已经通过金陵甄家做了描补,还为了保险起见,已得到发妻娘家那边的认可。

      结果因为上一辈之故,贾家是反口又认下他爹这个入赘嗣子,王家以大宗远亲之名对他另有看法,他便落得个“擅篡礼仪”之罪,叫皇上觉得他在家世上作了假,名声有瑕,丢了官。

      此乃私情,却又涉舆论,皇上碍于“礼法”,只得罢了他的官,却没有被革除他的功名。

      他想要再次启用复职,只要获得贾、王二家的认可,贾政与王子腾替他作保向皇上陈情,他并不存在“擅篡礼仪”之事,那么逾礼之举,就不存在了。

      为官,除了才华,更多的是人情世故。

      他也是几番打听,寻到了缘故,经由甄家介绍先以同科之名,进了林家当林黛玉的西宾,又通过贾敏与林如海结交上了弹劾他的背后之人贾府与王家的话事人,才了了此事。

      贾府和王家已经拿娇杏给他使了一次绊子,如今又寻了门子这个“故人”来看着他,如何不叫人恼火。

      王仪捋着贾雨村透出来的消息,真是大为惊愕,贾雨村竟与贾府有这等纠葛,实乃叫人想不到呀。

      贾雨村心下骇惊,面上却不显,与门子说着旧事,又让坐长谈。

      门子一番推迟,方才斜坐下来,听贾雨村问及因何阻他发签,便将“护官符”一事说了出来。

      贾雨村又非初出茅庐的宦途寒子,经过大如州那两三年的恶斗,如何不知道“护官符”。

      所谓“护官符”,说是当地名门望族人家的名单,不如直白一点说是当地能鱼肉百姓、干涉司法的豪强世家。

      贾雨村一副我不知道的模样,不过是引着门子,道出金陵护官符的实情,想看看门子背后到底是何人。

      门子见他一副乡巴佬的模样,一时有些得意,从顺袋中取出抄写的“护官符”,递与贾雨村道:“冯家这官司并无难断之处,上下皆推,叫冯家投告无门,不过是碍于‘护官’的情分脸面罢了。此案涉及领着内务府帑银行商的薛家,少不得要看一看‘护官’之人的脸色。”

      王仪通过圆光术,看到那“护官符”上了除了她所知道的“贾、史、王、薛”,亦有“甄、甘、袁、胡”等人家。

      未看完,忽然敲板子传事召集人的传点来报:“王老爷来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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