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诀》抱头鼠窜的羊

5、金一回来

　　回到房间的桑锦洗漱后很快就睡着了，从不认床的他在自己觉得安全的地方一向睡得很好，一夜无梦。

　　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让桑锦第二天卯时准点醒来，此时天已经大亮。在仙鹤观以往这个时候他都要练掌法和积累内力，如今只能练一练剑法了。

　　桑锦的房间被金流年安排在三楼，收拾好的他拿起放在桌上的剑准备下楼去练剑。这座建筑都是给分楼的人住的，桑锦出门的时候碰上不少人。

　　那些见过或是没见过的人纷纷和他打招呼：“小道长，您起床了啊？也要下去晨练吗？”

　　“对啊对啊。”桑锦笑眯眯冲着每一个打招呼的人点头。

　　让东陵分楼的人先走，桑锦好心情地迈着慢悠悠的步伐在后面晃，等人都走得差不多才准备下楼。

　　但明显有人想法和他一样，两人就这样在空旷的楼梯口遥遥相对。

　　东陵分楼这栋楼的楼梯是双分式的，每一层的楼梯都会在转折处往两侧分开，两边平行但行走方向相反，形成一个严谨对称的的布局。

　　看见对面面无表情的熟悉脸孔，桑锦一愣，影阁唐少阁主？大清早的他怎么会在东陵分楼？难道昨晚没走？是了，金少楼主的至交，留宿也正常。

　　没想到真的会在此时此刻此地和桑锦相遇的唐无郢，在看到那张带着笑容的脸瞬间，心跳猛然加快。

　　两人同时下楼。

　　脚下的木板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回荡在空空如也的楼中，也回荡在某个人的心中。和昨晚不一样，现在只有自己和他，而且越来越近了。

　　唐无郢紧张无比，紧张的情绪表现在脸上就是原本面无表情的脸更加僵硬，斜飞入鬓的浓密剑眉不自觉地皱起。

　　正想着待会儿如何打招呼的桑锦看到对方皱起好看的眉，心下一跳。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对自己有意见？那昨晚对自己这么客气是看在人多的份上勉强为之？

　　算了，无所谓，不喜欢就不喜欢吧，以后看见离远点就是了。他们之间注定没多少交集，只要自己不招惹他，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做什么吧？

　　不过以后是以后，现在人马上就到跟前了。要怎么办啊？直接略过吗？

　　只是望着面如冠玉、器宇轩昂的唐无郢，桑锦实在没办法当做没看见一样忽视人家，即使这人态度冷冰冰的貌似不喜欢自己。

　　都怪这人长得太好看，要是长得丑他不就可以视若无睹地走了？因此桑锦神色如常地冲唐无郢微微点头，就当打过招呼了，只是不等别人回应就把人撂在后面自己先走一步。

　　笑话，万一唐无郢不理自己那他不就自讨没趣了？还是走为上计。

　　本来担心自己这副样子会吓到桑锦的唐无郢惊喜地发现对方竟然主动朝自己点头，还来不及高兴，眼前就只剩下远去的背影。

　　手掌慢慢握紧，无措和失落漫上心头，这样陌生又猛烈的情绪压得唐无郢有些喘不过气。

　　果然，他性格这样不讨喜，又怎么敢奢求神仙下凡一样的人对自己另眼相待呢？人人都说影阁唐少阁主冷若冰霜不近人情，那人这般爱笑，定然是不喜欢的。

　　在此之前从来不在意别人怎么看待自己的唐少阁主心里苦涩极了。

　　来到练武场没多久的桑锦发现唐少阁主也来了，默默地找了一个离大冰块最远的地方练剑。

　　渐渐地，练武场上晨练的人把心无旁骛的桑锦包围起来，围观他练剑，赞叹声不断传出。

　　人群中的唐无郢目不转睛地看着中间翩若惊鸿的身影，仔细观察着桑锦的一招一式。很陌生的剑招，没有任何门派的痕迹，果然如金流年所说的不是名门所出。

　　挽了个剑花之后桑锦将收剑入鞘中，冲四周观看的人抱拳行礼，然后看到了金元宝。

　　金元宝见桑锦练好了，走上前去欢快着说：“小道长，你可真厉害，练这么久你肯定饿了吧？少爷让我叫你去吃早饭呐。”

　　对桑锦说完他又接着走几步对围观的唐无郢说道：“少阁主，我们家少爷请您去用膳。”态度不像在桑锦面前那么轻松，很是正经严肃。

　　于是三人同行。

　　练武场很大，并且离膳厅还有段不短的路程。平时絮絮叨叨金元宝这会儿只顾着埋头走路，所以一路上没人说话。

　　唐无郢看着眼前和金元宝并排走的另一个背影，放在背后的手握紧又松开。

　　好不容易到了膳厅，早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劲的金元宝将人带进来之后，和金流年说一声‘少爷，我把人带到了’，没等金流年回话就急忙忙地跑了。

　　膳厅里只坐着金流年一个人，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在看。

　　桌上放着几屉小笼包、一盆白米粥，还有几盘让人看了就很有食欲的小菜。金流年一直在等他们，并没有动筷子。

　　“赶紧过来，我都饿了。”金流年招呼两人坐下。将手里的纸张收起来，用放在一旁的湿帕子擦擦手，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只是筷子还没伸出去，金流年就感觉不对，根源是身边的这两个人。于是他转头看看桑锦又看看唐无郢，开口询问道：“你们怎么了？莫不是刚刚比试了？谁输谁赢？”难道打架打出火气了？

　　元宝真是的，不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就跑了！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否认。

　　唐无郢看了桑锦一眼，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又迅速移开目光，根本不敢对视。

　　这样的唐无郢让桑锦觉得奇奇怪怪的。

　　刚才练剑的时候桑锦特意挑了个离唐无郢最远的地方，隔这么远这位唐少阁主都要跑过来看自己练剑，没有中途离开过。

　　这根本不像讨厌自己的样子啊，还是说真的有人会看自己讨厌的人从头至尾在做什么吗？

　　所以在来的路上桑锦想主动讲话缓和缓和气氛，但唐无郢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唯一能搭话的元宝又急匆匆的，好像心里只有赶路，没机会开口的桑锦干脆一个字都不说了。

　　“那你们？”金流年挑眉。

　　“没事。”又是同时脱口而出。

　　这回唐无郢的耳朵尖都有点红了。

　　没事？哄鬼呢！看着唐无郢面无表情的脸，金流年大胆猜测——不发火的桑锦脾气很软和很好说话，买点好吃的就能哄得眉开眼笑，应该不是阿锦的问题。

　　难道是阿郢把阿锦惹生气了？不能吧？这两人昨晚才认识，连话都没说过几句吧？

　　而且现在桑锦这样不像生气啊，倒像是疑惑？光是疑惑的话那两人之间怎么这么奇怪？

　　问题肯定出在他这兄弟身上！以他和阿郢相处这么多年的经验，很容易就能猜到这问题到底是什么。

　　将凳子往桑锦旁边挪了几步，金流年凑近桑锦嘀嘀咕咕，“阿锦啊，别看阿郢整天寒气逼人，生人勿进，他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毫不顾忌讨论对象就在眼前。

　　哦？桑锦有点好奇，看了一眼唐无郢。

　　金流年接着说道：“他小时候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只知道练武。家里面来客人的时候，叫他出来和客人打招呼他不肯，叫他和客人带来的小孩玩他也不肯。硬要拉着他出来他干脆不理人家，倔得要命。唐伯父觉得这样下去不行，隔一段时间就将他送到总楼来和我玩儿，而我呢，也经常跑到总阁找他。长此以往总算好一点，没那么排斥不熟悉的人了。在几年前他开始接手影阁事务的时候，虽然整个人比小时候成熟稳重，却依旧不喜欢笑，就成了如今这幅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样子。实际上呢，他是个很好的人，多相处你就知道了。”

　　听到金流年话的唐无郢两只耳朵都红透了，心里七上八下的，生怕给桑锦留下坏印象。

　　桑锦听完后明白了，原来真的不是讨厌自己，是他平等地对待任何人。

　　眼前突然出现一双筷子，上头夹着一个小笼包，桑锦望向眼神躲闪的唐无郢，笑着拿碗去接，“多谢你，唐少阁主。”

　　“我也要我也要，阿郢快给我夹个包子！”金流年叫嚷，阿郢还没给他夹过菜呢。

　　看在他帮自己解释那么多的份上，唐无郢夹了一个包子放到金流年碗里。

　　桌上的早饭被三人解决地干干净净，侍女将桌子收拾好之后，他们还坐在膳厅里。

　　正在擦嘴的桑锦听到金流年说：“阿锦，这六千两银子你是想自己留在身上还是我帮你寄存在百知楼的钱庄里？”

　　“你们还有钱庄？”桑锦瞪大眼睛。

　　“当然，百知楼做的生意可多了，只是主要的产业是消息买卖而已啦，不然我怎么这么有银子？”金流年淡定地解释道。

　　差距太大，已经无法羡慕的桑锦有气无力，“好吧，那就麻烦你帮我把银子寄存到你们的钱庄里。”这么多银子放自己身上一点都不安全。

　　看到唐无郢，桑锦有点感兴趣地问道：“那影阁是做什么的？”

　　“是…”唐无郢刚说了一个字就被金流年打断了。

　　“是做杀手和保镖生意的，很神奇吧！”

　　“一边杀人一边保护人，是挺神奇的。”桑锦诧异，竟还能做这样的生意。

　　“那万一被保护的和被杀的是同一个人怎么办？”桑锦看着金流年。

　　旁边的唐无郢眼神已经可以杀人了。

　　“咳咳，这就要问我们的唐少阁主了。”金流年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唐无郢，老天在上，刚刚他的兄弟好吓人。

　　“那要看雇主先找的是保镖还是杀手了，如果是保镖先接到生意，那杀手就不会再接，反之亦然。”唐无郢顿了一下又接着说：“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影阁的规矩，如果有人同时派人接触杀手和保镖，影阁就会放弃这桩生意，还会将这个人列入拒绝来往的名单。”

　　桑锦惊叹：“真厉害啊，那你们叫影阁是因为生机和杀机如影随形吗？”

　　“这个…”唐无郢迟疑了。

　　“哈哈哈哈，我告诉你阿锦，这是个小秘密，江湖上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是因为创建影阁的人，也就是阿郢的曾祖父，他老人家喜欢哈哈看皮影戏哈哈哈哈，叫皮阁过于难听了，所以才叫影阁。”金流年在旁边捂着肚子。

　　怪不得叫百知楼，什么都知道。“告诉我没事吗？”桑锦要笑不笑，憋得难受。

　　“无事，不打紧。本来就只是曾祖父的一桩趣闻而已，江湖上知道的人也只是怕得罪影阁才没到处乱说。”唐无郢一脸淡定。

　　金流年眼泪都笑出来了，十几岁那会儿他在曾祖父写的小札上看到的时候就要笑死，但没敢和阿郢交流这个事情，怕被揍。今天终于找到倾听对象，说出来更好笑了。

　　“少爷，金一回来啦！”外面忽然传来金元宝激动的声音。

　　用袖子擦擦眼泪，金流年回话：“叫他来会客厅吧。”

　　“是，少爷。”

　　“你们要一起去会客厅吗？”金流年问桑锦和唐无郢。

　　“可以吗？不会涉及到你们百知楼的机密？”桑锦问。

　　“无非是那几家的事情，反正迟早都要知道。”金流年无所谓地挥挥手。

　　刚回来就直奔会客厅的金一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了。他长相英俊，身上穿着十二卫统一的灰蓝色劲装，头上带着个银冠，手上戴着黑色护腕，看着挺拔如松。

　　“少爷，属下回来了。”整个百知楼只有十二卫和金元宝会叫金流年少爷，其他人都是叫少楼主。作为十二卫的首领，金一自然也不例外。

　　金流年将单膝跪地的金一扶起来问道：“金一，怎么样？有没有被李乾那个老王八蛋伤着？”

　　“回禀少爷，属下无事，李乾没那个实力打伤我。只是属下无能，无力同时应对李乾李坤二人，才会让李坤趁机去追少爷，请少爷责罚。”金一道。

　　“这怎么怎么能怪你啊，这俩王八蛋本就厉害，你能对付一个就不错了。而且当时我被桑锦小道长所救，早就安然无事了”金流年说道。

　　“多谢桑小道长搭救我家少爷，金一感激不尽。”金一说完就要朝着桑锦跪下。

　　桑锦无奈，金元宝要跪，金一也要跪，飞快伸出手阻止金一跪下的动作，“不必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况你家少爷已经感谢过我了，我也因此交到了朋友，对我而言也是好事一桩。”

　　“小道长不喜欢别人跪他，坐下吧。快说说，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发生了什么事吗？”金流年问道。

　　“少爷，我被人跟踪，是大成高手，而且不止一人。”金一凝重地说。

　　那天金一刚和李家人对上就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没想到李家竟然派出了李乾李坤两兄弟。这两人是李家的大成高手，李家老太爷的得力干将。

　　看来这老东西是铁了心要抓住少爷。

　　虽然金一也是大成高手，但同时面对两个大成高手，结果不言而喻。他不敌二人的联手，才会让李坤抓住机会带人去追少爷。

　　眼看李坤带着人离开，想要追上去的金一被李乾阻扰，金一无法，只得继续和李乾交手。

　　就在二人交战正酣的时候，李坤带着伤回来了。伤得不是很重，但是李乾看到受伤的李坤时，动作开始变得急躁，招式失了章法。

　　失去方寸的李乾明显比之前好对付得多，金一趁机一剑将他击退。然后就看到李坤凑到李乾耳边悄声说着什么，说完兄弟二人看了自己一眼就带着人离开了。

　　李家人走之后，金一本来想直接去找金流年的，但是没走几步发现有人跟在他身后。

　　金一停下脚步，并没有回头看，“阁下有何指教，还请出来一见，鬼鬼祟祟可不是什么好习惯！”说完金一才用余光往后看了看。

　　等了一会儿，人没出现，也没有再察觉到什么异常，金一接着往前走。

　　没想到这一走，不仅没能和少爷会合，自己还每天被人跟踪。为了甩掉这些人，金一耽搁了不少时间，这么晚才回到分楼。

　　“跟踪？”三人同时开口道。

　　金一回道：“没错，不知这些人有什么目的，也从来没出现过，就只是跟着我。我不敢立即回来，只能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

　　“金一，你先下去好好休息吧，这几天辛苦你了。”金流年听完后一脸凝重。

　　大成高手，竟然派大成高手来跟踪金一，还不止一个。那跟踪金一有什么用呢？有这样的实力为什么不直接跟踪他？难道目标不是自己而是金一？

　　其实桑锦想问问大成高手是什么，因为师父没有和他说过武功境界，他真的很好奇啊！但看着唐无郢和金流年都在思考着什么，他识趣地没有开口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