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元复始》两世语

8、他想脚踏两只船？

　　郑琮元没把这个不情不愿的人直接带回家里，而是以家中食材储备不多为由，先开车到了超市门口。

　　两人推着购物车一路并肩进了超市，首先来到调料区。小一看着琳琅满目的调料深深叹口气，“郑琮元，你家里现在都有什么，怎地调料都需要买？”

　　郑琮元把着购物车，亦步亦趋的紧跟在她身后，“只有两盒鸡蛋和几瓶矿泉水，所以需要什么调料和食材，只管拿。”

　　“你不是不在外吃饭吗，家里怎么只有这么点儿东西？”她瞬间气结，这人现在的话，有几句真，几句假啊！

　　“刚吃完，正打算采购。”他回的是滴水不漏。

　　明辨不出这人话语的真假，小一干脆不再理他，转身仔细的盘算起该买什么调料来。当看到自己扔进购物车一包盐这人都不阻止之时，她心中算是彻底有了谱，开始把生抽、蚝油、醋这些一股脑的往里放。

　　忽地，她想起了什么，“郑琮元，买这么多你用不着的东西，以后铁定浪费。”

　　“别替我操心，再找个会做饭的女朋友就可以了。”

　　他脸上满是笑意，也是小一这几日来，第一次见他笑得如此灿烂、春风得意。

　　看她瞪过来的目光，郑琮元这才略收了收笑意，然后又冷不丁的刺了她一下，“放下工作帮你奔波好几天，只拿一顿饭就把我打发了，于文一，狼心狗肺这个词你是不是没学过？”

　　他话音刚落地，小一懊恼的恨不得甩自己两巴掌，这属实是自己挖坑自己跳！

　　回身打算再不理他，哪知这人却突然将购物车打横拦在她面前，加上一旁高大的货架，将她牢牢控制在一方逃不脱的小天地里。

　　“你干嘛！”她压着嗓子直喊。

　　“于文一，我劝你最好不要过河拆桥，不然……”

　　小一硬着头皮瞪过去，“不然怎样？”双手用力去推横在面前的购物车，却未将其挪动丝毫。

　　他的双眼锐利幽暗，暗含警告之意，“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试试看。”

　　直到小一被他盯的低下头去，郑琮元这才挪开购物车，然后他人上前一步，轻拉了她的手腕示意继续往前走。

　　小一心中巨浪一样翻滚，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得不看他，装作若无其事的继续挑选调料。

　　做菜必备的调料只剩下鸡汁，她抬眼看看搁在最高一层货架上的鸡汁瓶，然后双脚用力踮起，一手撑住货架，一手去够那个瓶子。

　　静静站在她身后的郑琮元默不作声，丝毫没有上前帮她一把的样子。此刻，看着她努力蹬直双腿，伸长胳膊努力的样子，他甚至露出了一丝笑意。

　　她为了他而努力的样子，很可爱，也很好看。

　　等买齐了调料，郑琮元又带着她来到海鲜区，看着水中活蹦乱跳的鱼和虾，小一面露难色。

　　前面带路的他没注意，直接挑起一只鲈鱼伸到她面前，“咱们今晚做个清蒸鲈鱼，好不好？”

　　小一趔趄着后退一大步，“想吃的话，我给你找菜谱，这道菜你做吧。”

　　“你不会？”

　　她没回答，只是脸色难看的撇过头去，装作没听见。她不是不会，而是不敢，就算是超市杀好的鱼，她也不敢碰。

　　大学刚毕业没多久的时候，她和大喜两人在江城实习，那时候她便开始做饭，只是有次清洗超市已杀好的鱼时，不妨那鱼忽地一阵猛烈抽搐，然后翻腾着身子，鱼尾甩的洗菜盆“啪啪”直响，而她吓得跳到一旁直尖叫。

　　只那一次，便吓得她再不敢处理鱼，也再不做和鱼相关的菜。

　　看着她白了的脸，郑琮元这才察觉出她的害怕，一把甩了鱼竿，“忽然想到，我不喜欢鱼的腥味，走，去看看别的。”

　　小一忙不迭的跟着点头，“吃□□，香菇炖鸡、三杯鸡、或者大盘鸡都可以。”

　　“好！吃鸡。”

　　等两人采购齐全来到结帐区，小一掏出手机打算付款，本就是请他吃饭，这些东西肯定要自己结账。

　　哪知，郑琮元这人就横在结账口，当着众人的面死死摁住她的手机，“在我家，给我做饭，还让你结账，岂不是显得我这个男人很不中用？”

　　看着后面一长队等待结账的人都伸长了脑袋看热闹的样子，她瞬间红透了脸，默默收起手机让他来。

　　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黄昏临近的时分，小一终于踏进了郑琮元在申城的家，那是一个十七楼的两居室。

　　打开门，房间不太大，却干净整洁，黑白灰三色简约装饰，除了基本的日常生活用品，几乎没有多余摆设，所以屋子里又有一种空旷的感觉，更像售楼处的样板间。

　　只是，小一还发现一点，这屋子里没有任何女人生活的痕迹，但她没敢问出口，默默的在玄关处换上他递来的拖鞋。

　　洗过手，她一头钻进厨房里开始收拾起来，郑琮元倚在厨房门口一动不动，“都需要什么锅，我去找。还有…我能做点什么？”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她手脚麻利的拆开各种食品包装，踩着凳子一个个整齐的码进上方的橱柜里。

　　下一秒，她人就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拦腰从凳子上抱了下来。

　　“这种活儿，还是来吧。”郑琮元将她松开，然后面不红心不跳的接过她手中的调料，接着往橱柜里放。

　　小一喉中来回哽了几次，硬生生将心底的那股情绪压了下去，然后也装作没事人一样侧身开始清洗其他食材。

　　看他终于放好调料准备出去，她赶紧装作很自然的说道，“你这儿有茶叶吗？”

　　他眉毛一挑，“有，你需要哪种？”

　　“铁观音或普洱，都可以。”

　　“我给你拿。”

　　他唇角飞扬，大步跨出厨房，不过短短一分钟后又飞快回来，怀里抱着一堆盒子，“绿茶、红茶、黑茶，什么都用，随便用。”

　　小一红着脸不自然的一一接过，然后转身在不看他，开始忙碌起来。

　　等四菜一汤端上桌的时候，郑琮元唇角抑制不住的开始飞扬，那双锐利的眼睛此刻满满的全是亮光。

　　茶香排骨，他终是吃上了。

　　等小一在对面坐好，他便不带丝毫犹豫的直接捻过一块儿排骨塞进嘴里。看到她直视过来有所期待的样子，郑琮元用力点了点头，“味道不错，是一顿像样的答谢宴。”

　　小一忍不住弯了眉眼，她赶紧低下头去捧起饭碗，像是饿了的样子使劲往嘴里扒饭。

　　两人刚把饭吃到一半，小一的手机便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大喜打开的视频。

　　刚接起来，大喜就在那边直嚷嚷，“小一，你前两晚怎么睡那么早，害的我只能找郑琮元了解你的情况。”

　　小一讪讪笑着，“额…前两天有点累，所以睡的早了些。”

　　大喜想必在郑琮元那儿知道了不少事情，所以没理会她这茬儿，直接换了话题，“我今晚订机票，明天飞过去吧。”

　　“别…我今天已经搬到新家，所有事都处理好了，你别跟着来回飞受罪了。”小一赶紧阻止。

　　这时，大喜才忽然发现小一身后的房间布局确实变了样子，“哟…这是你新住处？怎么看起来也太简单了点吧。”

　　小一赶紧连连摆手，“不是…你别瞎说…”

　　还没等她想好说辞，一旁的郑琮元直接出声打断了她，“周大喜，这是我家，她在我这儿。”

　　电话那端的大喜瞬间眉开眼笑，虽然她没看到郑琮元本人，可他那话里的不明意味却品的相当清晰，“郑琮元，都这个时间点了，你准备拿我家小一怎么办？不会打算让她住你那儿吧？”

　　看她越说越离谱，小一急的站起又坐下，一张脸红的滴血，此刻恨不得冲进电话那头儿把大喜的嘴给狠狠堵上。

　　他当然看出了她的尴尬，于是起身打开旁边房间的门，低声示意，“这房间空的，没人住，要不你去里面接？”

　　小一用手机遮脸，拼命点头，然后脚步飞快闪进了房间。刚合上门，她便压低嗓子对着手机直吼，“周庆熙，不要命啦，什么话你都说啊。”

　　周庆熙才是大喜真正名字。小学时候，大喜觉得这个名字太繁琐，写起来太费事，于是自作主张的将庆熙两个字各自缩减一下，变成了大喜，后来家人朋友便都这么口头上叫她。

　　那边，大喜却没觉得自己说的有何不妥，“于文一，你个猪脑子，还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想脚踏两只船？”

　　大喜真的被她的天真给打败了，颤着手对她点了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来，“你…你…他哪儿来的另一条船？还有，你这条船打不打算让他上。”

　　“周庆熙，我…我不想跟你说话了，挂了吧。”一脸窘迫的她想一把挂掉电话。

　　“别…小一，我正经和你说话呢，真的。”大喜一脸真诚，赶紧举双手保证。

　　这几日来，她在江城一直没闲着，撺掇着一直和郑琮元有联系的闹钟打听情况，得到的结果是并没听说郑琮元有什么新女友，于是刚才她才来了那么一处。

　　而她这样用力撮合，也着实是为小一考虑。

　　五年前，她和小一还是大一学生，下半学期刚开学没多久，小一就突然闹着要和郑琮元分手。两人一番折腾，很快便结束了不过半年多的情侣关系。

　　作为他们共同的好友，又见证他们走到一起路程的大喜和闹钟，当时是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

　　大喜不清楚，看起来好好的两人，没有任何预兆，怎地就突然闹翻了脸，小一甚至要以跳江相逼着分手。只不过，这之后的五年时间里，小一像换了个人似的，稳重了，不闹腾了，好好学习，努力工作，像个奋发上进的时代好青年。代价当然也是有的，笑容少了，成日里闷着一张脸，话也少了，再不往人群堆儿里扎了，就是对着她这个姐妹一样的好闺蜜，也不像之前一样什么话都说了。

　　刚分手的小一，异常消沉，经常莫名痛哭，她便不敢多问。很久很久以后，等小一情绪逐渐平复，她也曾数次追问过两人分手到底因为什么，可小一只是寒着一张脸，冷冷吐出几个字，“他有他的路要走，我干嘛死黏着他做绊脚石。”

　　除此之外，再无它话。

　　五年时间，再没一个人真正知道小一在想些什么，但大喜才知道，郑琮元才是这一切的症结，他才有可能让小一恢复如初。

　　所以，她刚才才会说那些话。而小一当初来申城便知晓的郑琮元工作地址，也是她找来硬塞给小一的，为的就是推波助澜，能够让这对儿旧情人再续前缘。

　　只不过，此刻的小一还是没明白她的苦心，“大喜，那些话别再说了，他是顾念旧日同学情分，我不能破坏人家现在的感情。”

　　接着，不等大喜再说什么，她执意结束通话，“好了，时候确实不早，我得回去了，明儿有空我再和你视频。”说完，她自顾自的摁断了通话。

　　手机屏幕灰暗下来的那一刻，小一也缓缓蹲下了身子，将头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处不可抑制的抽动，小小的呜咽声轻轻回荡在空空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