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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次上演的悲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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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琮元将两人身上的脏物全都擦洗干净,这才抱了小一回到次卧。
刚把她放在床上,小一一个轱辘卷起被角将自己裹了严实背对着他,双眼紧闭,一副睡熟的样子。
他当然还记得她身上的毛衣裤子全是水渍,这样睡着肯定要着凉。于是,郑琮元又一次深呼吸,用力掀开被角,双手双脚并用压制着她去脱她的衣服。
怎奈何,酒后的小一也不知从哪儿来的那么大力气,手脚不停踢腾,身子来回翻转,硬是把这简单的事情拖了好长几分钟。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郑琮元冒出一头热汗,这才终于把她的毛衣和牛仔裤脱去,帮她套上自己的棉睡衣后,拉过被子将人细细盖好,他并未着急离去,而是和衣侧躺在她身边,伸长了胳膊将人轻轻抱住,然后盯着那张红透的小脸儿痴痴的看。
等被里闹腾的人呼吸逐渐平稳,慢慢睡熟,郑琮元这才稍稍安心,抬手轻轻抚上她白了几分的脸颊,慢慢摩挲。
她今晚究竟是喝了多少酒,才能难受成这幅样子?难道,这几年来,她也曾这样过吗?那么,当时陪在她身边的是谁?大喜?还是闹钟朋友圈里,那个让她对着笑的男生?
可是,进入职场两年多的她为什么没有一点儿防范意识,在只有半年同事关系的人堆里让自己醉到神智不清,真的出了事怎么办?她现在怎能还如此单纯的轻易相信任何人呢?
越想,郑琮元越头疼困惑,总觉得她在口是心非,可这半年多来毫无进展的两人关系也让他迷茫,难道,两人再次相逢真的不会改变什么?几年过去,她仍不信任他,不愿将真正想法说与他听,难道自己真的就难以托付?
郑琮元曾运用自己所有的聪明才智一点一滴的分析了这几个问题,可最终,他始终未想明白。
就这么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终于熬不住的他昏昏沉沉中闭上了眼睛,为第二日的千里归途蓄养精神。
凌晨时分,万籁寂静,迷迷糊糊中,郑琮元被一阵低低的呻吟声骤然惊醒。
“疼……呜呜呜呜呜”
郑琮元猛然睁开眼睛,入眼便是小一紧闭双眼,脸颊熟透一般通红,眼角噙满了泪珠。
他浑身一惊,全身入了冷窖般迅速冰凉,“一一?”抬手摸上她的额头,滚烫!
郑琮元翻身出屋寻了体温计来,额头一测,39°2!他悚然一惊,没想到她竟烧的如此快,如此厉害。双眼猩红的他喘着粗气看着床上哼哼的人,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思考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疼……”小一嘴里直呼。
“哪儿疼,一一,你告诉我啊?”全身发软、手足无措的他无处着力,弯腰盯着她的脸焦急询问,试图唤醒她。
“都疼……腰疼……”小一额头渗起满满一层汗珠。
郑琮元猛然起身,迅速找出自己最大最厚的那件羽绒服,将小一密密实实包好裹紧,然后打横抱起她飞快出了门。
烧成这幅模样,只能去医院了。
车一路开的火车一般,不消片刻功夫终于赶到医院。郑琮元三言两语和值班医生说明了小一的症状,然后抱着人进了检查室。
值班医生重新量过体温,又头手脸一通仔细检查后下了结论:不是酒精中毒,应该是酒后吹风受凉所致的正常高烧,问题不大,打个点滴吃点药,再好好睡上一觉,很快就好。不过,大夫也提了醒,因为高烧来势凶猛,建议最后今晚在医院观察观察,高烧彻底退了再回去。
郑琮元一颗心仍揪得的老高,“大夫,她一直喊疼,说腰疼,全身疼。”
“没事,高烧正常现象,打了点滴睡一觉就好了。”
“腰疼也是?”
大夫安抚的拍了拍郑琮元的肩膀,“是的,没事,放心吧,年轻人。”
心惊胆颤的郑琮元只好坐下,默默看着一滴滴药水飞速滴下,然后万里征途般顺着她细不可见的青筋流入体内,换得她一声轻过一声的低哼呻吟。
此刻,心头百转千回,无能为力的将头靠过去紧挨着她,心中悲苦异常,如今景象,怎地就在他们两人身上再次上演?
上次,他这样痛苦的坐在小一病床前面,是五年前。
那时,小一刚提出分手,她在电话那头崩溃的大吼,“分手就是分手,你回来没用!能不能别让我再看见你了,郑琮元~”
“回来我也不见你!你要真的回来,信不信我跳江给你看!”
小一声音嘶哑,却异常决绝。
电话这头的他,锥心刺骨,却稀里糊涂,不明白小一为什么就突然的提了分手,还如此决绝。他用了各种办法追问原因,甚至大喜、闹钟等人都帮着他轮番劝导,硬是没得到一个他能信服的答案。
平生第一次这般莫名受挫,再加上始终没得到答案的无力感,使他终于没了耐心,一怒之下在电话这头同意了她的哭求,“好!分!我不回江城!你满意了吗,于文一?”
可忍不到两天,实在不知怎地就让她如此厌烦痛恨的郑琮元瞒着所有人,悄悄去了江城,他要追一个明确答案!不然,他心底那股莫名悲愤的力量即将爆炸。
初春的江城,凄风寒峭,他在小一大学门口困兽一般整整转悠了一天时间,也没想清楚到底该如何站在她面前理直气壮的问,又不会引起她的反感,真的脾气上来去跳了江。
直到夜色临近,寒彻透骨的冷风将人吹的直打颤,他看着校门口进出的人已寥寥无几时,终于下定决心,给大喜发了一条信息。
收到信息的大喜来的极快,只是一脸愁容惨淡,刚出校门上来就对他一顿劈头盖脸,“小一不停哭,哭到累倒睡过去,可醒来接着继续哭,我是真的一点儿办法都没了。我也帮你劝过,说过让你回来,你俩当面说清楚,可她不干,只要一提这个,就哭的更厉害,我实在不知道你现在回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好不容易下定决心的他吓得再次收住了脚步,不敢再往校门口前进一步,“她……她到底为啥这样啊,我真的……真的没想到自己做错了什么?难道真的因为几次没接到她电话,没及时回她的信息?”
他思来想去反思几天几夜,只能找到这么点儿错误,可这种情况自两人分开进入大学后就经常有过,她以前从未放在心上啊!
大喜摇摇头,深深叹了口气,“问过她无数遍,她一个劲儿只说你们两人不合适,她受不了异地俩,不如趁早分开,这样对彼此都好。哦,对了,她倒是提过说你一点儿没错,全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的问题?她什么问题?”郑琮元双目猩红,挠着头困兽一般盯着大喜迫切追问。
“我也这般往深了问过,可她只是哭,再不多说一个字,我……我真的是……”周大喜也是彻底无奈了,真的没想过小一在感情问题上是这般倔犟决绝。
“她在哪儿?要不,我远远先看看她,等过两天,过两天我当面……”他现在实在没把握小一到底还愿不愿意见到他。
昏黄的灯光,掩饰不了郑琮元惧痛含泪的双眼,凌厉的寒风吹败了他的面容,泛起毫无生气的晦暗色泽。
大喜于心不忍,叹口气想办法两方周全,“这样,她这两天一直在寝室哭,几乎没吃饭,我现在去把她哄出来吃饭散心,你在后面远远跟着,中间我劝劝她,如果时机成熟,你再和她见面,如何?”
郑琮元忙不迭的点头,泪似泉水一般疯狂外涌,只是颗颗滑落在衣领里,悄无声息,掉落的无影无踪……
只是,那天,他最终没有等来小一。
大喜进校后,他又等了近一小时,这才收到大喜发来信息,说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小一只要一听他名字就哭,劝说出门吃饭也无济于事,好说歹说死活不出门。最后,大喜只能劝郑琮元先找个地方住下,明天再做打算。
身心俱疲,濒临崩溃的他只能在学校附近找了个小旅馆,缩起身子和衣躺在床上,盯着窗外寂凉悲痛的等天亮。
可万万没想到,他没等来天明,却等来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
刚一接通,就听到大喜在那边焦急嘶喊,“郑琮元,快来学校门口,小一发高烧了。”
那端,他还能听到清晰的背景音,小一正悲声痛哭,“疼~大喜,我疼~”
哀痛欲绝的声音使得郑琮元“腾”地一下从床上翻滚下来,他飞也似得冲了出去。
夜半的大学门口,死一样沉寂,他双手直搓,焦急的来回踱步,隐约中从校内传来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孱弱的灯光慢慢照亮了一行急匆匆的人,三个女生架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向这边大步走来,仔细一看,是大喜她们。
门口保安问清楚原委,立刻放人出来。小一被包的严严实实、不漏一丝面容,只有沉重的抽泣声从厚厚的围巾中透出来,让人跟着郁窒难安。
大喜招呼帮忙的两个女生回去,说有这个男生在,足够了。
郑琮元蹲下身子背起小一,然后由大喜带着朝学校附近的诊所飞奔。
一路上,他的一颗心随着背上小一粗重的呼吸声剧烈起伏,中间,是她时不时的呻吟声,“疼~,大喜,疼……”
一声声,像一记记重锤,一下又一下砸弯了郑琮元的腰,削瘦着身子的他逐步加快脚步,卖命飞奔,只是背上好像驮着他的整个世界,压的他越来越低,终于,他强撑到了诊所!
检查过后,大夫下了结论:发烧!高烧引起的疼痛,高烧导致的她胡话不断。
郑琮元浑身虚脱的软坐在她床头,眼睛一眨不眨的愣愣看着她,心中不停祈求只要她赶快好起来,剩下的一切他都不再执着。
也是在这个晚上,小一在脸上围巾被拿掉的那一刻看到了他,只是反应出乎所有人预料。
“郑琮元?”她眼中含泪,异常惊讶。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下一秒,她开始剧烈哭喊,“我不要见你!你走!你走……回你的申城去!”
她双手挥舞,身子不停后撤。
猝不及防中,郑琮元被她乱舞的双手猛地推到一边,然后傻傻愣住了,始终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她如此排斥和伤心?
大喜赶紧上前挡住郑琮元,俯身不停安慰她,“嗯,不见,小一,是我,咱不见他!你看错了,没有他,你好好睡觉。”
大喜背过的双手连连给他摆手示意,让他快走,避免小一再次看到伤心痛苦。
“我疼,大喜。”小一停止激动哭喊,委屈的呜咽了一句。
“嗯,我知道,听话把药吃了睡觉,一会儿就不疼了啊。”大喜让小一靠在怀里,然后给她喂了药,轻轻拍着她好不容易才哄睡着。
而躲在一旁的他,只能呆呆的看着,直到她平静、慢慢睡着后,才敢上前轻轻拉住了她的手。
当看小一圆圆的脸颊凹陷下去,合上的眼睛红肿着,面色晦暗,当时的他有一瞬间想直接抽死自己。
要不……算了吧,既然在一起如此痛苦,那还是散了吧……
大喜看小一睡熟,才敢低低的和他说话,“你也看见了,不能提你,否则她就这幅激动样子。我看,实在不行的话……缓缓吧,你先回申城,等过段时间她冷静下来,我再给你发信息回来,如何?”
沉默良久,郑琮元吐出一个字,“好!”声音暗哑,似哀似怨。
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等她醒了,我立刻走。”
似用尽全身力气才挤出的这句话,说完他就瘫软在一旁的凳子上,面容枯槁,脸色苍白如纸,眼神暗淡的没有一丝光亮。
大喜不忍再往下说,可又不得不提,“最好……还是别让她看见你吧,若到时再喊起来,你俩……都痛苦。”
她是真见不得这两人撕心裂肺纠缠拉扯的样子。
整个人仿佛干涸了一般的郑琮元浑身颤抖着埋下头去,许久,他才吐出一句话,“好,再等一会儿,我立刻走。”
三月的江城,将亮未亮之时,天阴寒的如寒冬腊月,郑琮元松开一直拉着的手,毅然起身,然后没有一丝犹豫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