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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犹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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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劳德独自一人走在走廊里,瘦削的身影被LED灯拉长,印在大理石地板上。
他走到沃夫·雷蒂亚克的房间门口,刚想敲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飘了出来,味道很淡,若非种族对五感的加成,他也不一定能闻到那混杂在各种奇怪气味中的血腥味。这一股若有若无的气味让他的右手僵在了空中,克劳德没有犹豫,直接推门而入。
昏暗的房间中,一团不明生物坐在正对着房门的床上,克劳德进来时,那团生物猛地抬起头,红色如野兽般的的竖瞳死死地瞪着入侵者。
“沃夫……?”克劳德在鼻子前面挥了挥,试图驱散沃夫房间里的怪味,天杀的狼人,克劳德想,他每次路过沃夫的房间都觉得自己在哈塔科西的平原上狂奔,鼻翼盘旋着各种野兽的腥臭味。“发生了什么?”
他没进过沃夫的房间,这倒是第一次,哪怕房间里光线不好,他也能看到房间里堆满了杂物,墙壁和木质地板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抓痕,摆在角落里的衣柜柜门只剩下半边不说,一旁的书桌居然整个翻了个面,桌腿朝上……
也幸亏沃夫是狼人,强大的生命力让他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中活了下来。
房间里没开灯,克劳德在门口找到了灯的开关,“啪”地一声打开了灯。
强烈的灯光瞬间充斥了房间,盘腿坐在床上的沃夫一头铁灰色的头发乱蓬蓬地翘着。只穿着一件黑色背心的身体上居然满是夸张的抓痕,有些地方刚刚愈合,但更多的地方还在流血。
沃夫的体表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色毛发,手臂则是完全兽化,锋利的爪子露出,上面带着斑驳血迹。
克劳德看着他,目光深邃:“你在自残吗?”
克劳德退后一步,因为沃夫的生物磁场不断向他发出危险的讯号,他得做好对方暴起发难的应对准备。
沃夫在南国之鹰的时间要久于他,甚至还要久于温德,是真正意义上的元老,这头素来沉默寡言的狼人在外勤任务中表现出了极高的效率和出色的综合作战能力。而在队内的组合训练中,除了K,哪怕是强悍如克劳德都很难战胜他。
很多时候沃夫会窝在房间里睡觉,克劳德见到他的次数更是少的不能再少了,他对沃夫的全部印象就是:任务中的他会显得疯狂以及残暴,但是除此之外还是那个懒散寡言的狼人,他的生物磁场在平时是平和的,没有一点波动,就像一滩死水。
这也导致今天的情况不同寻常,沃夫就像失去理智一样,不仅无征兆地自残,还对他表现出了仿佛要把他撕碎的敌意。
狼人冷漠地看着他,急促地换着气。
“我没事,出去。”沃夫的声音藏着痛苦,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我不想管你的闲事,沃夫,但是你的状态很不好。”克劳德问,“——是什么导致的?”
沃夫摇了摇头,他勉强将自己的拟态形态控制好,将狼的爪子收回,体表毛发逐渐没入体内。他跳下床,直起腰,高大的身型直接遮去了一半灯光。
沃夫居高临下地扫了一眼克劳德,竖起的瞳仁夹带着凶光,他揉着肩膀,走到门口反手把门甩上了,力道之大差点砸碎克劳德的鼻梁。
空无一人的走廊里,黑发黑眼的南国之鹰副队长瞪着面前紧锁的大门,强忍住一拳砸坏门然后拎出沃夫暴打一顿的想法——虽然可能是他被暴打,但他还是没忍住暴出一句脏话,诅咒了沃夫和他可能存在的家人。
克劳德向来不喜欢管别人的事,他不在乎,如果沃夫隐瞒那他也不会追问,或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这样的人并不适合当副队长一职——但那也是以常规队伍的角度来看。南国之鹰这支队伍有太多的特殊和不定因素,特殊的队伍能够接纳各式各样的队员,从长期与脱团脱节的个人英雄主义者沃夫到满嘴跑火车爱小说胜过一切的查理——奥克塔维娅评价过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物种多样性——也能包容克劳德这种不在乎队友的副队长。
……这种荒谬的团队气氛甚至能让惜命的因莱文都开始犹豫。
但更为重要的是,他清楚一旦和南国之鹰产生联系,会对自己过后的人生产生怎样天翻地覆的影响。
在克劳德被沃夫毫不留情赶出去的时候,因莱文也在思考自己的未来,他不是拥有强大能力的超自然生物,更没有为了那些任务出生入死的觉悟。即使南国之鹰不需要他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去执行各种高危任务,也不会让他有几天安宁生活过,南国之鹰特地找到他是为了什么他再明白不过了——是为了德里克博士那未完成的研究。
有时候因莱文会觉得荒谬,他不是德里克,从来都不是,但是每个人都觉得他能代替德里克。
“你在想什么啊?”
查理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及时撞醒了差点直行撞在墙上的因莱文:“——老兄,还在想要不要加入的事情吗?”
因莱文因为这一撞朝旁边踉跄了几步,要不是他及时伸手扶住了墙,估计他这张脸得直接贴在墙上了。
查理也发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恰当,他注意到因莱文似乎不喜欢与人在相处时过度亲密,这让他很多时候都必须克制住自己的热情。
“……这不是一天两天能得出结论的事,”因莱文顺势靠在墙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在十几个小时之前,我还是个普通诊所的医生——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大概明白吧,”查理的表情看上去不太认真,谁也不清楚他到底明白了几分,“说实话,因为工作特殊,我们这支队伍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
因莱文张了张嘴,总算是坚定了决心问出来:“你不怕死吗?”
“怕啊,为什么不怕,”查理耸了耸肩,“最初是岗位调动把我调来南国之鹰,本来也不是我能选择的。
“我执行的第一个任务,是应对针对塔莱的恐怖袭击——那可是塞卡尼斯的北部哨岗,有着沿海地区最强的武装基地,结果都差点被那群疯子给炸平了……”查理一脸惆怅,就靠在墙上回忆起了往昔的峥嵘岁月,“我有不少战友死在了那场袭击中——就在塔莱,我见证了超自然的力量。
“我那时候在想,我们就是在和这种玩意战斗吗?”查理说,“我当时看着自己的队友从内向外被撕碎了,他的身体……哎,我就不说了,不然你今后可能都不敢直视腊肉了。”
“咱也没那么高的觉悟,谁他妈不怕死啊?尤其还死的那么惨,估计尸体碎的都不能运回去正常参加葬礼,但是那又怎么样,总有人要因为这种事去死,只不过我非常不走运地撞上了而已。”他自嘲道,“往好处想,至少有我顶着,就祸害不了别人。”
因莱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直到这时他才看出他和查理最大的不同——他遇到这种事只会逃避,而查理却能相对坦然地接受。因莱文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是他真的没办法强迫自己再接受被人利用的未来。
……也许这只是他为自己的无能和怕事找的借口。
查理从口袋里掏出烟盒,打开后却发现里面空了,只能遗憾地把烟盒塞了回去。他看这低头不语的因莱文,突然笑出了声:“当然,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你和我们不一样,你的身体素质根本达不到外勤战斗任务要求,不会要求你上战场和人拼刀子的。”
“是的,我和你们不一样。”
因莱文说,他迅速抚平了自己的情绪,没人注意到他一直紧紧攥着自己的左手,机械制成的右手无力地垂着,连上面莹蓝色的光芒都暗淡了些许。
“哎哎,光顾着和你谈过去了,都忘了正事了,走走走!”查理猛地跳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推着因莱文就往电梯间里冲,他火速摁了二楼的按钮,拖着因莱文来到总部二楼东南角的职工临时宿舍区。
住在临时职工宿舍的人不多,要么是沃夫这种无处可去的,要么是奥克塔维娅这种懒得自己找地方住的。正因如此,大半房间都空着,暂时无处可去的因莱文也被安排进来了
这里延续了外面的现代感,唯一不同的是宿舍区最外面类似客厅的空间里居然别出心裁地摆放了两盆正迎着阳光舒展的、因莱文叫不出名字的无名花朵。
他路过那其中一盆眼色鲜艳的花时,一眼就看出那盆花的花瓣不是有机物,而是一些仿生的机械造物。
那盆机械造物原本一直向着阳光,不知道什么时候花苞转了过来,如冰冷的毒蛇一样“盯”着因莱文。
有什么东西从紧密闭合的花苞里探了出来,因莱文仔细看下去时却发现那是密密麻麻的触须……
因莱文只觉得一阵恶寒。
“史密斯先生……”
“都说了别那么见外了,直接叫名字就行。”
“好吧,查理,那是什么?”
“你说这个啊?”查理满不在乎地捏住花苞,激地整盆花剧烈颤抖起来,无数触须缠上了查理的手指,好像要把他的手指吞噬一样,“奥克塔维娅之前研究出来的失败品,觉得能当装饰就放在这里了。”
查理把手指抽了回来:“你看,它们不会伤害你。”
因莱文看看查理,又看看彻底绽放露出里面无数条触须和细密牙齿的奇怪造物,坚定地拒绝了查理建议他也摸一下的提议,他觉得这种艺术对于他来说还是过度超前了一点。
接下来,查理遗憾地带他到了临时住所,他站在宿舍门口,给因莱文交代需要注意的事情。
他说对面是南国之鹰的外勤特工沃夫·雷蒂亚克,并盛赞沃夫是一个好人,建议因莱文没事时可以去对面找沃夫打牌。
因莱文诚恳地说自己不会打牌。
查理说反正沃夫也不怎么懂,你们俩刚好可以随便打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