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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婕儿的另一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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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静悄悄地下着,只有一点点淅沥沥的声音。雨丝密密斜斜的飘在空中,缓缓地落到湖里,在湖面仿若飘浮着,犹如一层薄纱拂着水面。说不出的朦胧之美。又使人感到几分凄凉寒意,心中不免产生丝丝愁绪。
“昨夜风疏雨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知否?知否?当是绿肥红瘦!”婕儿清脆嗓音吟唱着,打破了周围宁静的气息。子寒拖着她上了马跑了那么远的路,衣物湿透了不说,到了这亭子却半天不吭气。半靠着亭子的倚栏,轻叹气。唉——!这位仁兄真闷气!
“诗不对景。不过,倒是一首好诗。我不知道你会做诗。”赫连书清冷的嗓音,含着诧异之色。小妮子据她那位宠弟弟妹妹出名的哥哥所说,不是不学无术吗?其实很多关于小妮子不好的传闻,都是出自她哥哥的口中,倒是曾爷爷,爷爷,爹他们一个劲儿地说她的好话。现在想来,好友的言语和行为是背道相驰的。真要是那么差劲的妹妹,他那家伙还会宠溺有加,三句不离我妹妹如何如何,洋洋得意地炫耀着小妮子的丰功伟业。
“我不会做诗啊!无瑕姑姑与玉儿较为擅长做诗,当然她们的琴艺亦是一绝。”婕儿一点也不在意自个不会悲春伤秋的清雅脱俗之事,续道:“这是我娘教我的。说是一首‘词’,不是诗。当然这亦不是出自我娘的手笔。据我娘说这是一位很伟大的奇女子做的词。我娘以前很欣赏这位女子的诗词,说她既有女子的婉约,清高,空灵,又有不输于男子的忧国情怀。”
赫连书轻睨着小妮子不改平日的乐呵呵笑容,憨厚灿烂,心中的阴郁随着她的笑而悄然消逝。经她这么一搅活,场面显得没那么冷清,不自在。轻叹,是自己把她带出来的,到了这儿却不知从何说出。在屋子里烦闷地转了大半夜,不知为何,突然想见见婕儿,没来由地想见见小妮子的灿烂傻笑。
“我最喜欢她那首《一剪梅》。”婕儿轻笑着亮嗓子清唱:“红耦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本是带着女子淡淡愁伤思念的曲子,经婕儿这清嫩的嗓音一唱,倒带着几分小姑娘的灿烂情趣,别有一番清雅的韵味。
“你怎么不问我出了什么事?”赫连书听婕儿唱完曲儿,望着湖面的薄薄水气,淡淡地说。
“哦!出了什么事?”婕儿顺着他的话茬儿笑眯眯地问,心底却直犯嘀咕着,还不都是你自个不想说。害她只能没话找话,拿她背得为数不多的诗词献丑热场面。
“不,没什么!”赫连书低头看着那笑得一脸灿烂的小妮子,话到嘴边又问不出口。
“那就好!”婕儿没细问,托着下巴看着外头,微嘟的嘴不难看出她正抑制怒气。这位仁兄真不干脆,拐弯抹角了半天最后居然没说。
赫连书自然看出了小妮子的不高兴,叹气:“你——?抱歉!”
“你这人真闷,难怪爷爷和哥哥都说你是个大闷葫芦。你单独找我来这儿不就是想问柳柔儿的事?说实话,我目前也还没弄清楚她是怎样的一位女子。指不定是我的胡思乱想错怪了她。我唯一能肯定的事情,就是她对曾爷爷送我的玉镯子感兴趣。”
赫连书惊诧,急问:“玉镯子?那是怎么回事?”冷云只提醒说柳柔儿对小妮子有恶意,他以为是争风吃醋之类的。他听了冷云的话回房想了大半夜,才察觉自个在人前对小妮子似乎过于关心呵护,这才会引起柳柔儿的不满。居然是另有原因?
“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是我语无伦次乱讲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事。”原来冷云哥哥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婕儿呵呵笑着打算混淆过去,转移话题:“呐,那个,我衣物湿透了。怪冷的,我们先回去换套衣物好不好?”
“婕儿——!”赫连书厉眼瞪着她,大有你不说就这么耗着的架式。透过冷云和小妮子刚才的话,他隐隐觉得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知晓柳柔儿身怀武功的事自然让他震惊,一时难以接受。其实他最懊恼郁闷不乐的事情,是自己居然也被她骗过,没察觉其中的端倪。身为赫连家未来的当家,居然犯识人不清的大忌,而且这还是在他身边那么多年的人,这是最让他难以接受启齿,烦躁不安的。现在又知晓她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接近自己,自己还将小妮子带入了危险的境地,心情可而知有多么的恶劣。
“你在懊恼自个识人不清,拿我开涮个鬼啊!”婕儿火了,瞪着大眼睛不满。她婕儿也是有脾气性子的。紧随而来的绿绿蓝蓝在亭子里抖着皮毛上的湿意,听到小主人的河东狮吼声,吓了一跳。乖乖,这位仁兄了不起,居然能将‘天下本无事,慵人自扰人之’的小主人给惹到暴跳如雷。
“抱歉!我一时情急!”赫连书苦笑,这小妮子开始秋后算账了。虽说早已知晓小妮子没有她表现出来那么天真,但仍不免被她直白说中心事吓了一跳。
婕儿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见子寒都这么诚挚道歉了,惦脚尖拍拍赫连书的肩膀,煞有介事地安慰道:“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爷爷说过‘世上最难懂的就是人心’。不过我娘说
‘凡事往好的方向想就会快乐多了。’”
“多谢赐教!”赫连书做了个不符合自己性子的行为,朝天翻了个大白眼。这番话从惹事生非的小妮子嘴里说出来,怎就那么别扭。
“玉镯子的事希望是我多心了。现在事情还不明朗,我们妄自猜测也无济于事。安啦!安啦!冷云哥哥都能察觉到,说明她也不是什么厉害的角色。”
“你这是自抬身价。”小妮子还真是大言不惭。冷云是何许人物?那可是赫连家年轻一辈中最出色的人物,在武功造诣上连他这位少爷都要承让三分,还有那承自他父亲的精明,令同辈中人自愧不如。若说苏杰是他最佩服的一人,那冷云第二个拥有此殊荣的人。不过,这也让他对小妮子刮目相看了,她自负自傲不是没有本事的,突然有感这也是小妮子如此臭屁,却依然让家中那一干长辈们疼至心坎的缘故。冷云也许察觉到了柳柔儿对小妮子的不善之意,却不知有没有明了是因何而起。小妮子却一语道破柳柔儿此举是缘于一个赫连家的玉镯子,单这一点,就可看出,婕儿的精明世故一点也不亚于曾爷爷,只是她平时嘻嘻哈哈的,旁人把她的这一面全给忽略了。
“哼!”婕儿好心情地呵笑着。子寒的脸色没那么难看了,她也有了打趣的心情。
“你明明就很聪明,为何总在人前扮傻?”一番倾谈下来,婕儿简直让他刮目相看。她的才华学识,精明冷静根本不逊色于苏姨,也不逊色于曾爷爷,魏叔他们,她将很多事情悟得清明透彻。
“小时候,六叔公有一次突然一病不起,那时候把我们家所有人都吓坏了。爷爷说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迟早都是要走的。我那时候人小还听不太懂爷爷话里的意思。整天跑去六叔公的病榻前闹腾,撒泼哭闹,样样都使唤上,就是要六叔公他老人家起来陪我玩。最后甚至还捣蛋放火烧了六叔公家的厨房,差点连自个的小命都搭了进去。那时候正值春耕,娘,爷爷,叔叔他们都去地里帮虎平叔叔家去了。照看六叔公的虎平婶婶又正好被村里的人叫了去,六叔公家里正好四下无人。当我被大火困在厨房里头出不来放声大哭的时候,六叔公突然出现了。他冲进厨房里头将我抱了出来。闻声赶回来的娘亲和爷爷看着生龙活虎对我暴吼的六叔公,都惊呆了。六叔公自那以后,病就莫名其事地好了。后来爷爷还对六叔公打趣‘我还以为明天就要去城里帮你订棺材了。’我娘那时候喃喃地说‘看来小心肝让他老人家放心不下。’子寒,你明白如何才能让一位疼爱你至深的老人家长命百岁吗?”婕儿幽幽地,一本正经地说完了整个故事。此刻的她,不是那个整天惹事生非的闯祸小妮子,而是一位绝顶聪明又孝顺长辈的小心肝。
赫连书摇头,他从未想过这种事。生老病死,投胎转世,自然的轮回。
婕儿笑逐颜开,言语却不带半点戏谑地道:“让他们永远有操不完的心,放不下的事;当他们放心不下的时候,就会有着坚不可摧的斗志,那样身体自然比清清静静安享晚年硬朗。就好比六叔公救我的那一次,谁能想到卧床不起的六叔公居然在听到我的惨哭声后,一骨碌地爬起来跑来救我呢!事后,连医术一流的爷爷都啧啧称奇,说不清六叔公这种不药而愈的奇怪事情。当然了,让他们整日里笑口常开也是必要的。这其中是很有窍门的,我研究多年也才悟出了这么一丁点。”婕儿最后不忘自捧一把。
赫连书扬起清冷的唇角,笑了!探手摸着小妮子湿漉漉的长发,心疼地说:“我们回去吧!再拖下去,你该着凉了。”
“若不是你绷着张老成阴沉的脸,我早提议回去了。冷死我啦!”婕儿给了赫连书一记大白眼,吸着鼻子。糟糕!再冻下去,她就真的着凉了。她可是半点都不肖想爷爷的汤药。
赫连书看着故态复萌的小妮子,她刚才显露出来的精明世故已一扫而净。又是那位没大没小,不知天高地厚,整天乐呵瞎折腾的婕儿了。
婕儿看着不远处的柳树下,露出的半截衣衫,哇哇大叫着跑了过去:“爷爷!”
魏叔没好气地抱着同样衣衫湿透的小心肝,狠狠地瞪了跟在后头过来的赫连书一眼。一点怜香惜玉的行为都不懂,比赫连云那个愣头青还要逊。
“魏叔!”赫连书抱拳打着招呼。苏家的人里头,他最不想招惹眼前这位大叔。单看大伯父的凄惨程度,就知晓他有多难伺候。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说完了小心肝我带走了。”魏叔搂着婕儿,准备离去。小心肝再不换干爽的衣物,准会着凉。
绿绿蓝蓝一跃跳上魏叔的肩头,叫嚣着。
“不远处有赫连家的衣铺子。”赫连书吹着气,闲闲地说。套句好友苏杰的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与苏家人相处就得习惯他们的言行举止,否则根本不得其门而入。
“稀罕!”魏叔冷哼着,毫不客气地说:“前头带路。”
“爷爷!”婕儿扯着魏叔的袖子。
“干啥?”魏叔装模作样的问。不悦,小心肝胳膊肘往外拐了。刚才远远听着这俩个小屁孩的谈话,正感叹小心肝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现在她又恢复了一往常态。不过,还是这样的小心肝最好,惹人怜爱。当然她精明世故,能干的一面也是必要的存在。孩子总归是要离巢自立,他们这些长辈只能是教会她世间的道理,生存的手段。
婕儿蹭在爷爷的怀里,乐呵呵地狭促一笑:“你跟曾爷爷打赌的事,是不是该说说个中详情。”
“没那事!”魏叔脸不红心不跳地一语否认。大魔头那家伙,回去后定要他难看。
赫连书牵着爱马走在前头,听着那对祖孙女俩天南地北地斗嘴,不时发出阵阵笑声。难怪曾爷爷往年总喜欢在苏村住上一年半载,比起府上的严谨有序,沉闷气氛,在苏村有苏家这几个活宝在,日子过得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