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黑夜中的她》境心

29、第 29 章

　　吕振，每当江雪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有一股怒气在心中升起眼中就会升起怒火，这怒火正一点一点将她吞噬。江雪想起自己的人生之中爱恨情仇这几个字，如今只剩下恨和仇了。
　　江雪调整了呼吸，尽管肖冰与吕振有着关系，她努力的克制住自己不把对吕振的恨意转嫁到肖冰的身上，当年的事情毕竟与肖冰没有任何的关系，算一算年纪，当时他应该只是个孩子。
　　所以尽管欲杀吕振而后快，可是这一年多来，与肖冰的相处中，虽然算不上是好朋友，但是肖冰从未伤害过自己，甚至还帮了自己不少，这也是他愿意让肖冰靠近自己生活的原因，因此在自己的计划中，并不想将肖冰卷进来，古人说祸不及妻儿，谁才是自己的仇人，江雪分的很清楚。
　　只是肖冰去而又返有点出乎江雪的意料，同样也打断了江雪的计划，原计划，今天她打算去见吕振的保姆的，可是当肖冰却再次出现在她的门口，江雪狐疑，现在的肖冰不是应该回公司了吗？
　　肖冰注视着江雪，她一直站在厨房里，背对着他。他猜不透江雪的心思，不知道她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热水壶里的水开了，翻滚着水泡，冒着热气，只见江雪给自己倒了一杯，也给肖冰倒了一杯。
　　肖冰看着江雪转身的一刹那，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肖冰急忙调整自己的呼吸，希望不被江雪看出异样，他想如果他们就是普通的人该多好啊，如果他们之间没有这么多的阻碍，是不是他们会像普通人那样在相处中产生爱恋，想到这他再次抬头，目光看向江雪，她微笑着向自己走来，阳光照在她的身上，她好像身上发着光，那种光芒映在自己的眼里，恍惚中他竟忘了他们之间的隔阂。
　　“喝点水”江雪笑着，把水递给肖冰，肖冰感觉是自己的爱人在温柔的看着自己，那杯普通的水好像都是甜的，可是成峰的话在他的耳边想起，肖冰看着江雪温柔的笑脸又有几分真呢。
　　低头喝了一口水，肖冰以此来掩饰自己。只是他忘记了，刚刚烧开的水太烫，他忙将嘴里的水吐了出去，不停的用手扇着，江雪看着肖冰这样，哈哈大笑起来，肖冰虽然不好意思，但是看到江雪这样，还是狠狠的瞪了江雪一眼，江雪倒是觉得无所谓，好像没有看见肖冰那幽怨的眼神，继续笑着。
　　“哎，你知道为什么刚烧开的水不能喝吗”江雪笑着说。
　　肖冰撇了一下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这个女人的心真的大啊，此刻肖冰有点后悔认识这个人了，原来她竟这么没心没肺，看见自己被烫了还能笑的如此开心。
　　江雪看着肖冰那幽怨的眼神，稍微收敛起自己的笑声，但是还是笑着说“因为烫嘴啊，你傻不傻，刚烧开的水，你就这么往嘴里倒，怕是觉得自己活得太长了不是”。
　　此刻肖冰希望江雪马上闭嘴，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可是江雪偏不，依然不怀好意的笑着。
　　肖冰跑到厨房接了凉水喝进去，才缓解了刚才被烫伤的疼痛感。江雪看着他，她认识肖冰以来，肖冰一直都是成熟的、稳重的样子、倒是从未像现在这样慌乱过。
　　“我们认识多久了” 江雪看着肖冰这个样子，淡淡的问。
　　江雪突然这么问，肖冰听着她的声音，语气，这才是他熟悉的江雪，但是江雪这么问，是什么意思呢。“一年多了”肖冰看着江雪，谨慎的说道。
　　“一年多了，时间过的真快啊，我好像从来没有跟你说过我的事情，你想听吗？”江雪此刻拿着手里的水杯，看着水杯里的水，有杂质在水中翻腾，这人生就如这水一样，哪有那么纯净。
　　她从未说过她自己的事情，她的内心的真实感受，就连对张琳也从未说过，可是她今天想讲一讲，或许是再不讲，以后就没有机会对谁说了吧。肖冰虽不是最好的人选，他和吕振有着这样的关系，可是不知为什么现在她就是有这样的冲动，想讲一讲她的过往，她真实的内心。
　　肖冰没想到江雪要主动讲她过去的事情，他竟有点害怕她讲到那件事，手紧紧的握着水杯，低着头，更显憔悴和紧张。一直以来他们都不问过去亦不说将来，不过多的进入对方的生活，不见对方的朋友，他们两个更像是两个交叉的直线，只在这一点交集，正因为这样，所以肖冰在江雪面前才更从容，他不想提到过去，甚至是害怕提到过去，可是现在江雪要主动说起过去，过去的一切，肖冰的内心变得忐忑，他不知道如果江雪提到方长青，他自己会怎样，要如何面对她的故事。
　　肖冰咽了咽口水，坐回自己刚才的位置。低着头，深吸一口气。他不想听，可是现在却不容许他拒绝。
　　只听耳边江雪的声音响起，“我从小生活在农村，是家里的独生女，虽然家里不富裕，但父母都很爱我，那时候真的是最幸福的时光啊！后来上了大学，认识了我的前夫，他人很好，大学毕业我们就结婚了，不久我们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儿子，起了小名叫康康，最初就是希望他一生都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可现在想想可能就是名字起的不好，所以他早早的就离开了我，如果可以重来，我应该听老人的话起个贱名的”说着江雪苦笑一下，话中有着对自己的责备，然后接着说道：“本以为，生活就这样平淡的过着，可是上天却跟我开了个天大的玩笑，那是八年前的6月1号，我永远记得那一天，那天是六一儿童节，我们带孩子去商场，就在我去给他买个冰激凌的功夫，他就被人拐走了，当我发现的时候，我就到处找啊，喊着他的名字，康康，康康，我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不知所措，那种恐惧我现在都能感受到，我跑着，四处看着，终于看见有个男人抱着他往一个巷子里跑去，我拼命的追啊，喊啊，叫他站住，可是他越跑越快，我就追，后来他听见了警车的声音，他竟把我的孩子扔在了地上，头正好撞到了地上的台阶上，就那么使劲一扔，”江雪不停的重复着最后一句，好像回到了那一天，肖冰能够感受到江雪平静的语气中的那股恨意。
　　“后来呢”肖冰的心狂跳不止，低着头，闭着眼睛，他感觉有泪水在眼睛里打转，这是他第一次听江雪讲起过去，也是第一次听到那件事情的细节，此刻他仿佛去到了那一天，他感受到了当时江雪承受的那种巨大的痛苦，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他的手微微的抖，双手不停的揉搓着，以掩饰内心。
　　“后来，后来，罪犯抓到了，我的孩子也死了，再后来就离婚了”江雪喝了一口水，然后淡淡的说，好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和刚才不像是一个人。
　　“那，那个人呢？”肖冰提起一口气，鼓起勇气问。
　　“死了”江雪依然淡淡的说道，只是此时肖冰似乎看到江雪的嘴角微笑了起来，这个笑容让肖冰打了个寒颤，他感到浑身冰冷。一个笑着说另一个人死了的人，内心会是什么样的，或者说是要有多么深的仇恨才能笑着说起死亡。
　　“怎么死的”肖冰几乎是咬着牙问道的，他知道方长青在狱中死亡，但是究竟是怎么死的这些细节他并不知道，曾经吕振想要告诉他，可是他拒绝谈起这个父亲，所以后来吕振也就不再谈起了。只是讽刺的是，今天他竟然从江雪的嘴里再次听到了这个死亡的讯息，看着江雪嘴角的笑意，他竟想知道一些他死亡的原因，或许看着江雪刚才的状态，肖冰竟觉得，方长青的死亡或许与江雪有关，此刻肖冰无比的纠结，他既想知道，又害怕证实自己的猜测。
　　“在我的心里他早就死了，一刀一刀被我杀死了”江雪恨恨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就像每说一个字就是挥出了刀一样。
　　肖冰咽了口水，他没想到在江雪的心里，竟还有这么深的恨意，此刻他看着江雪的样子，眼睛中流露出的恨意以及脸上绝望的表情，他既感到害怕又更加疼惜江雪的遭遇，可是更让肖冰感到痛苦的是她的这种痛苦是自己的至亲带给她的。肖冰突然想离开，不想再继续听下去了，此刻内心从来没有这么煎熬过，可是双腿却不听使唤的怎么也站不起来，自己就这样麻木的坐在那听着江雪继续说。
　　“是不是很惊讶，我说起这些事情，这么的自然”江雪笑着看了看肖冰，此刻的肖冰低着头，不敢看向她，身子也比刚才离江雪远了一些。江雪看见肖冰这个样子，嘲笑般的眯起眼睛，好像是猎人在看一只受了惊的小鸟一般。
　　“我想想，我究竟是怎么杀死他的，第一次是宣判的那一天，你知道吗，他做出了这样的事情，竟然只是判了几年，没有死刑，在宣判的那一刻，我的心上仿佛被插了一刀一样，我感叹不公平啊，可是我做了什么，我只是无助的在那哭，就只是在那哭，眼泪刷刷的往下流，其余的什么也没做，只会在哪哭，流着那无用的眼泪，你说那一天，看见我的人，是会可怜我呢，还是再说这个女人真没用，就只知道哭哭哭。”江雪越说越激动，声音有些抖，手也在发抖，水杯里的水不停的摇晃着，仿佛痛恨的不仅是在审判被告席上的那个人，更痛恨的是当时那个懦弱的自己。
　　“就在那一天晚上，在梦中我用刀，一刀一刀的捅向他的心脏，看着他倒在我的面前，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痛快，后来我每一次恨的难眠的时候，我就会想尽办法杀了他，一次又一次，直到现在，已经不知道到底他死了多少回了，有的时候是用绳子勒住他的脖子，看着他一点点的窒息身亡，我才好受一些，有的时候会把毒虫放在他的身上，看着他一点一点的被虫子啃咬，看着他痛苦挣扎，我心里的痛苦就会少一分，我不知道他在监狱是怎么死的，可是在我的心里他早就死了，被我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了”江雪恨恨的说着，眼中充满了杀气，然后她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此刻呼吸的不仅仅是空气，更是自己在这怨恨中的一丝喘息。每一次喘息之后，迎接她的都是更深的恨意，但是转眼就换了一副面孔。
　　“你懂那种恨吗”，江雪歪着头，笑着看着肖冰，眼里有泪水，但是她控制着不让它流下来，努力的忍着，紧紧的咬紧自己的双唇。
　　肖冰一直只以为江雪是经历了这样的痛苦，可却从没想到她的心里竟然有这么深得恨意，看来世人所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时间可以冲淡一切，都是假的。看着刚才江雪说起方长青时的样子，那个眼神，肖冰知道，在江雪的心里，这恨与痛苦只是更深的根植在了她的心里，她从没有淡忘过，只是学会了将其隐藏。
　　肖冰想自己还想着带着江雪离开这里，去他乡开始新的生活，甚至奢望他和她有在一起的可能，总有一天他可以走进她的心里，和她共度一生，可是现在看来，他和她隔着这么深的仇恨，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了，这份感情永远不可能成为现实。心痛，痛的他难以呼吸，他感到什么东西堵在了心上。
　　江雪看着肖冰现在的样子，嘴角微动，嘲笑的看着肖冰，他还是太年轻了，生活远比他想象的复杂的多，他虽然是吕振的养子，看样子是没怎么经历过人间的险恶的。
　　“是不是觉得不认识我了，是啊，我自己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我都忘了曾经的那个我了”江雪努力的回想着自己曾经的样子，最初的初心是什么样子呢，都说人要不忘初心，可是自己的初心究竟是什么，这些年她的初心早就被自己仇恨所淹没了，或许她终究是不能像有些人那样放下过去。过去的种种常常出现在她的心里，是她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没有这份恨意，也许她早已离开这人世间，如果有来生，她希望下辈子不为人，做人没什么好，痛苦更多的人生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肖冰无言，此刻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自己以什么样的立场说，尽管江雪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肖冰自己明白，她没有资格劝江雪忘记过去，祈求她的原谅，所以肖冰低着头，没有说任何话。
　　江雪看着肖冰这个样子，笑着说“怎么样，这样的我你还想让我跟你一起吗”
　　肖冰抬起头，眼神痛苦的看着江雪，“你为什么对我说这些”肖冰有点不懂，明明就在刚才她还提出要和自己一起走，怎么突然之间就谈起过去，她不怕自己被吓走，然后跟他分道扬镳吗？
　　“因为我们要想真正的在一起，就要坦白自己的过去不是吗，这是真实的我，你能接受吗”江雪目光火热的看着肖冰，期待着答案。
　　“还有酒吗？”
　　江雪起身去拿酒，肖冰看着江雪，他怎么也看不懂，他实在不明白江雪如此行为的逻辑是什么？如此隐秘的事情不是应
　　该隐藏起来的吗，她为什么要对自己说出来。
　　这个晚上，江雪和肖冰都喝了很多，江雪一会哭，一会傻笑，最终两个人倒在沙发旁，都睡着了。
　　肖冰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江雪熟睡的脸庞，把她抱到了床上，看着床上的人，肖冰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脸颊，然后又迅速的抽回了手。
　　肖冰坐在书桌边，打开抽屉翻找着什么，可是什么也没有，成峰说过怀疑优盘之事另有隐情，可是他在江雪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现。
　　肖冰望向背对着她正在熟睡的江雪，神情复杂，他知道其实他从来没有真的走进过她。
　　江雪背对着肖冰，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听见肖冰轻轻的合上了抽屉。

　　成峰拿着一个文件夹急匆匆的走到局长的办公室，局长看过之后，对成峰说“对金宪忠立即实施抓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