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捡的》忱头

24、老宅

　　再次回到老弄堂里，谢念陌内心，多多少少有些百感交集。
　　这里什么都没变，却好像什么都变了。一年多的时间，算不上很长，也算不上短。
　　白墙上的漆似乎更老了一分，弄堂口的老榕树似乎更添一分沧桑。
　　鸟儿秋去春来，最爱的地方也就是这棵大榕树。
　　谢念陌站在熟悉的朱红大门前，看着高高的门槛，还真是怀念啊......
　　绣姨在旁边鼓励她：“快进去啊！这里是你的家，又不是什么龙潭虎穴。”
　　“我知道的。”她喃喃自语。
　　刚好门开了，是她奶奶，简薇芜。
　　长得很慈祥，保养得不能说是好，也不能说不好，就是让时光简简单单地流逝，自然地老去。
　　“...奶奶。”
　　谢念陌轻轻唤了一声。
　　简薇芜愣了一瞬，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诶，好孩子，我的小谢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她那有些许浑浊的双眼亮了亮，很是欣慰。
　　而谢念陌眼眶微微泛红，拿着行李的手紧了紧，却还是下定了决心。
　　简薇芜连忙让她进屋，还给泡了一碗热茶，又从旁边拿来一小碟糖果。各种各样的都有，看上去像是在盘里放了五彩斑斓的鲜花。
　　糖很甜，甚至甜得发腻，可是这两位老人都不喜吃甜的。
　　简薇芜问她：“糖好吃不？要不要多来几个？”
　　“好吃的，不过我也并不是很喜欢吃糖。”谢念陌本能地想要拒绝，唯一能做的努力就是拒绝得不要太过于折面子，“但是崔可人她很喜欢吃糖，下次她来时，可以让她多带点回去。”
　　“小可人呐...”
　　简薇芜思量了片刻，想起了这个小女孩。
　　“哦，是小崔呀，当年见过很多回呢，就长得很漂亮的那个，对吧？”
　　“...嗯，是她没错。”
　　谢念陌还真没有想到，她奶奶对崔可人的印象还真心挺不错的。
　　她出了一会儿神，但简薇芜说起话来却滔滔不绝：“你那房间我给你收拾过了，很干净的，你直接拎包入住就成，也别费心思去外头找什么酒店了...我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太久时间不回家都这样，对家都没什么念想，但我也是为了你好，外头住着，哪有家里舒服。”
　　“呃呃嗯...”谢念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我本来也就没有打算要去订酒店的。”
　　她记忆力虽然很好，但是也没在这边订过酒店。
　　她的回答，简薇芜也还算满意：“你还是这么听话的，在外边这些日子，好在是没有带回来一身毛病，看来倒是我白担心了一场。”
　　“──对了，今天你爷爷那边有活计，可能要晚点回来了，你要是饿了就先自己出去买点小吃，那边有条新的商业街，你以前还没去过嘞，刚好去长长见识，省的对自己的家乡都没有丝毫的眷恋之情。”
　　对于自己奶奶的这些无厘头的要求，谢念陌也只是默默都应下了。
　　没办法，对于自己的家，她真的亏欠了好多......
　　其实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爷爷辛苦了一辈子了，明明早已是可以颐养天年的年纪，却总认为自己不能离开自己的岗位。
　　因为那就是他的命根子。
　　他是个手工雕刻艺术家，平日里，木头和玉石就是他的全部。
　　那把小刀在他的手里，就变得有魔法了。
　　他们那家店，叫簪曳轩。
　　此刻，印着这三个字的牌匾，有点突兀地出现在她面前，让人豁然开朗，迷途知返。
　　谢念陌又有点惆怅了，昧昧跟在她身边，一起来的。
　　昧昧：“小谢，你不进去吗？”
　　她和她的相处方式一直以来都很像朋友，这也是为什么她既是＂昧昧＂也是＂妹妹＂的原因吧！
　　谢念陌可能也会在心中想着，自己为什么不是那种特别招长辈们喜欢的孩子，她原本其实就不是很外向，自从成了一个父母双亡的可怜人以后，性格就愈发孤僻。
　　宁可自言自语，也要少说一句话是一句话。
　　“走吧，进去看看...”
　　来都来了，看看也无妨。
　　店面依旧是熟悉的样子，简单的中式风，看上去既复古又美丽，这个格调是一直以来都没有降的。
　　每次进来，就算是昧昧也总是会感到吃惊。
　　“喂，小谢，快看！你爷爷又做了好多新的玩意儿啊！”
　　昧昧开心地招呼她过去看展柜里的工艺品。
　　里面的东西一个个确实精致，有很多不同类型的，什么样的都有，也都很栩栩如生。
　　谢念陌嘴角有一抹浅浅的笑容，“好，我来看看。”
　　现在这店里头没几个人，她话也说得小声，没人会注意到，这边还有一个寻家的小姑娘。
　　一个...被困在南瓜屋里的小姐。
　　而昧昧和她是闺蜜间的相处模式：“哎哎，你快看这个，这个是不是小孙悟空啊？还捧着个比他脸还大的桃子呢！”
　　“诶？这个是抱着玉兔的嫦娥吗？嫦娥姐姐真的好美呀，这个雕像一定是我在人间看到的最像她的一尊了！”
　　“...耶？这个又是谁呀？我怎么有点没有什么印象了？小谢，小谢，你快过来看看，来认认这是谁啊？你肯定认识的，对不对？”
　　谢念陌跟着她在这边乱转，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
　　“你且等着，我过来看看。”
　　这也是一个小人像，看上去很有细节感。
　　“这应该是...哦，是玄冥，冬之神。”
　　谢念陌轻轻松松就回答出了她这个问题，这惹得昧昧很是惊叹：“哇！小谢，你好厉害啊！就算玄冥不长这样你都能认出来。”
　　而她只是笑而不语，给了她个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昧昧看着旁边的铭牌，成功悟了。
　　不过刚好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她的爷爷，从里间走了出来。
　　这大过年的，店里的小伙计们都放假了，也就只剩下他一个老头子在这边闲来无事，刻几样的玩意儿来玩玩。
　　谢蓼，她爷爷，在这一带很有名的。
　　一见到他的身影，谢念陌突然感觉自己像个做贼的，脑子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很诚实地蹲下了。
　　反应过来后：“......”
　　这种情况很难不爆粗口啊！
　　恰好这个时候，外面进来了一个客人，这个客人她还很熟，正好是她那唯一的一个活人员工，即唯一的新鲜的劳动力。
　　秦遇夏...
　　对方还是个直男，见她蹲在地上，不帮忙打个掩护就算了，反而说了句：“哎，老板，你怎么蹲在地上？是不是要系鞋带了？不过你这也没有鞋带呀，你是要系个寂寞吗？”
　　谢念陌：“......”
　　现在把这玩意开除了，还来得及吗？
　　有的时候，她真的很想装作不认识他，这会儿连装的功夫都省了，利落地站起来，只是一时之间，不知该说点什么好。
　　谢蓼做人还是很实在的：“你这小伙子儿，干什么呢？！”
　　“人家是姑娘家，懂不懂得谦让的呀？！”
　　“人家就算是累了，想要蹲一会又能怎么样了呢，你至于这么让人家难堪吗？”
　　“何况这是在我的地盘上，你说话这么大声，要干什么？！”
　　老爷子的一番话，把秦遇夏都给念叨蒙了。
　　他只是过来给他的母亲买翡翠镯子的而已，跑那么大老远的路，结果被人用来当出气筒。
　　这运气也真是绝了。
　　昧昧在旁边都给吓着了，慢吞吞地凑近谢念陌，小声对她说：“你爷爷最近吃火药了，怎么这么凶啊？”
　　“我哪个知道，可能把他当成做贼的吧。”
　　谢念陌戴着口罩，跟蚊子叫一样。
　　而小昧昧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飘了，胆大妄为：“反正别的我不管，我只知道这回你的小男朋友可能会有点儿棘手了。”
　　一听这话，谢念陌在她面前直接给她表演个临时变脸，就算戴着口罩光靠露出来的一双眼睛，都能够让人一眼捕捉到这强烈的情绪波动。
　　再加上昧昧是鬼魂，对于人的情感变化的感受就更加的浓烈了。
　　要不然怎么能说灵魂才是一个人的精髓所在呢？
　　尽管□□会泯灭，但是灵魂永久不死。
　　就像是有一颗悲悯之心的神，会怜悯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
　　只是另一边，谢蓼这个护犊子的，还在喋喋不休地对秦遇夏实行制裁，仿佛今儿个不让他脱层皮再走，他都能不姓谢了。
　　而他无法承受这雷霆怒火，只能够用眼神向她求助。
　　谢念陌到底有的时候还是会心软。
　　本来只是想看看热闹，但好歹也是事情是因自己而起，她又无法真正的做到袖手旁观......
　　“哦哦，嘿嘿嘿...原来他是你的同班同学兼你的员工啊！那我就放心了儿。”谢蓼看自家孙女，又看着面前的小伙子：“对不住了，小伙子，刚刚这么说你确实也是我为老不尊了，在这里，爷爷跟你道歉哈。”
　　秦遇夏也确实比较大度，连忙笑着对他说：“多大点事，我压根就没放在心上，您老人家也不必自责的，我确实不是很懂女孩子的心思，也不懂得照顾人，所以才说话也没个什么...界限感的。”
　　“说到底，我也有错，大家谁也不要怪谁。”
　　这两人，有种相见恨晚的知音感，相互谦让，相互尊重，互相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好像很和谐。
　　“好了好了，你俩谁都不要在商业互吹了。”
　　谢念陌看着一老一少两人，有点发愁：
　　“这天色也不早了，爷爷，如果还有活的话，就继续忙吧，我们先回去了。”
　　“啊？你们两个？”
　　谢蓼瞬间坐不住了，看向某位大帅哥的眼中，多了几分不耐烦与厌恶。
　　秦遇夏甚至还没反应过来自己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情，还是说错了什么话，就又被突然嫌弃了。
　　但谢念陌只是在阐述事实：“对啊！我回我家，他回他家，两者井水不犯河水，毫不相冲。”
　　“哦哦...”谢蓼悬着的心突然又放下了，“那你们两个赶紧回去吧，年纪还不大呢，不要想着在外面乱晃儿，安安稳稳的，才是对你们自己最大的负责。”
　　“行，那就先走了。”
　　谢念陌一向说话都很随意。
　　秦遇夏却还傻着，他这一天真的是跌宕起伏......
　　出了店门，会路过一棵很大的梧桐树。
　　冬天已到，只剩几片残叶，萧萧随风飘舞，犹可听声。
　　昧昧飘在空中，跟着他们两个一块走。
　　谢念陌有点疑惑：“你家是在这个方向嘛，怎么以前我没见过你？”
　　“啊？”秦遇夏更加惊讶了：“不是你让我去你家串门吗？这半路的，现在又要赶我走啊？”
　　谢念陌：“......”
　　这种没脑子的玩意，单独出门真的不会被拐走吗？
　　“...不是，你听人说话是只听一半的吗？”
　　秦遇夏有点委屈，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
　　虽然不忍直视，但谢念陌最后还是把他带回了家。反正大家都是同学，做个客，理由可以编出千百万种来的，何况还是不重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