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书折》洛浅浅的橙子

5、悸动

　　唐慕白一愣，软玉温香骤然入怀，竟有些手忙脚乱。他虽担了个风流名声，却向来不喜人近身，这般经历于他亦是少见。
　　少女慌忙挣脱，抬手理理微乱的发鬓：“这位公子，实在不好意思。”
　　她生得秀美，皮肤白净，鼻梁高挺，一双琥珀色的深棕眼眸极有灵气，着一袭绯裙，端庄中又透着些许俏皮，衬得明澈清丽。
　　唐慕白望着微怔，旋即笑回：“无妨。”他本就相貌明俊，眉眼扬起间尽是少年英气，惹得她耳朵尖儿不由泛起微微的红色。
　　神游时难免伫在原地，白芷撇嘴，心中暗道自家小姐还是单纯，险些被个登徒子勾了魂儿，轻轻拉了下她的衣袖，她方回神去挑胭脂，仍有些魂不守舍。

　　另一边，将军府。
　　唐慕白挨了一记暴栗，吃痛回神，不满道：“沈兄，你打我干嘛？”
　　沈非夜无语扶额：“跟你说正事呢，你瞧你，方才少说走神了七八回，从南锦楼回来后便成了这般模样。”
　　唐慕白自知理亏，摸摸鼻梁，讪讪不语。沈非夜方继续：“北秦将派出使者议和，但其心不诚，需小心应对。”
　　他默然点头，忽听下人传报：“将军，二小姐来了！”
　　沈非夜既惊又喜：“怎得自己出门了？快迎进来！”
　　唐慕白懒懒抬眸，一时怔住。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沈非夜不察，笑着介绍：“这是舍妹沈念初。念念，这是我好友，唐慕白。”
　　二人施过礼，大抵是对面的目光有些炽热，沈念初微向兄长身后躲了躲。
　　唐慕白方缓过神，笑言：“倒是巧了，方才我去南锦楼，恰遇上令妹。”
　　见兄长诧异地望过来，沈念初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似是撒娇：“我在老宅住到现在有些憋闷了，向往京都风光，又将至生辰，便求了阿娘来寻你，顺道逛了一逛。”
　　何况沈氏已遭皇族忌惮，多一人留在京城，他们自然喜闻乐见，不是么。

　　沈氏人丁稀少，旁支衰微，他所属的本家一支更是不剩几个人，沈非夜当初咬死不愿松口留家中人在京都作人质，亦是赌皇帝不敢在天下人的眼皮底下做的太难看，只是如今……
　　既是她主动要来便罢了，揉揉她毛茸茸的发顶，无奈笑道：“大了反倒贪玩，既来了京城，便在府中安生住下吧。”向唐慕白道声失陪，领她安置带来的仆人和行李。
　　随后几日，唐慕白倒是寻着各种由头，来得勤快。
　　饶是沈非夜般不通世事亦觉着不对劲：“唐弟，你再嫌弃你府邸，也不至于日日来我这里吧？”
　　唐慕白打个哈哈糊弄过去：“这不是离家已久，怕我爹又差人来送各家姑娘画卷。他总归待你不同几分，躲你这里我还能清闲些。”
　　沈非夜不疑：“倒也是。”
　　又试探：“沈兄，令妹来颍都还未曾好好游玩过，盯着你的眼线太多，可需我作陪？”
　　“那便麻烦了。”

　　画舫悠然行于水上。
　　琴音清幽，轮拂间低回婉转，映了江景，别有一番雅致。
　　净手、汤器、请茶、洗茶、泡茶、拂盖、封壶、分杯、回壶、分茶、奉茶，行云流水间倒是贵公子的优雅。
　　唐慕白将茶盏缓推至沈念初面前：“无由持一碗，寄与爱茶人。尝尝？”
　　沈念初执起盛着琥珀色茶汤的玉白瓷盏，轻抿一口，杏眸微弯：“涩而回甘，余韵悠长，唐公子有心了。”
　　唐慕白难得有点不自在：“沈姑娘过誉了。”
　　随口闲话，倒也和谐。
　　而后数次相邀，赏花，观灯之类，不一而足。

　　转眼至沈念初生辰，以沈氏如今状况，自然不宜铺张，况沈非夜也懒得在这种日子与他人虚与委蛇，除唐少略来坐坐后离开外便只剩了二人。
　　鲜有人知，长相温婉，大家闺秀做派的沈念初私下里更偏爱的，却是粗犷的西域吃食。
　　夜幕已至，星辉点点。
　　沈非夜亲自下厨，为宝贝妹妹烤串，取上好的牛羊肉，以炸木穿过，炭火烤灼，安息茴香小幅度地挥撒其上，其肉筋道而不柴，油脂在炙烤下渐渐泛出来，显得分外诱人。
　　火光明灭，映得他清峻的面容多了几分暖意。
　　沈念初动作优雅斯文，速度却是不慢，拿着烤串小口小口地吃完，忽的兴起，将生辰新得的簪子换上，扬唇而笑：“如何？”
　　沈非夜唇边亦逸出丝笑意：“自然好看。这府里，许久未曾如此热闹过了。”
　　她闻言却笑容微敛，默看半晌，忽道：“自上次哥哥探家起，我便常常设想哥哥的处境。这数千年来，能够翻云覆雨、颠覆朝廷的皆是手握实权的文臣武将。我若是那皇帝，但凡以史为鉴，也会猜忌哥哥。”
　　念念轻声说，“你看，如今声望日盛，处境愈苦，可换作是我面对，也会选择西征，否则任吐谷浑势大，便是饮马长江、投鞭断流，到时百姓遭劫，你无法不管。所以，自始至终，这就是个死局。”
　　沈非夜不禁苦笑，自家妹妹向来冰雪聪明，当真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些他早已料到，但那又如何？还是得向局中走。

　　许久，灯灭，夜色归于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