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7、坏心眼 ...
-
“平二爷?”
身旁的小厮唤着陈慕平。
小厮名叫谷磊,长陈慕平五岁,自小便跟着他服侍,因着性子沉稳,照看陈慕平还未出过差错,提醒服药也不曾忘过一回。
现在又到了该吃药的时刻了。
陈慕平日日服药,按理说也不该再厌烦了,但此刻他正忙于商铺的琐事,听见谷磊提醒,更觉出药的苦涩来。
他长叹一口气,搁下手中的笔。
谷磊端着药上前,看他这副近乎孩子气的样子,也觉得好笑,毕竟陈慕平年长后,总爱端着大人样子,凡事都不显于色,少见他作此态。
陈慕平揉了揉太阳穴。
他重生以来已一年有余了,自从勘破未来,得知自己真的活不过三十岁时,陈慕平反倒升起一股怒气。就算死后游魂飘荡,看到自己一直嫉恨的哥哥也下场凄凉,心情也没有好过到哪里去。毕竟他就算潦倒,也是实打实活到七十余岁。
他实在是不甘心,但又迷茫起来。
谷磊对此倒是印象深刻。
毕竟那段时间陈慕平日日难眠,又是春转夏的交界,正是容易受病侵袭之时,他一个整夜一个整夜地咳,终于堆积成大病,还得谷磊守了一个月的夜,也监督他好好休息。
陈慕平没想出答案,但他也不愿意和上辈子一模一样,也不愿意放弃对大哥的嫉恨。
太太偶尔也来看他,陈慕平对自己的母亲也是恨的,但掺杂的东西太多,不知道如何处理。
母亲是个太功利的人。陈慕平早慧,看得出母亲对哥哥表面苛刻实则宽容,对自己表面宽容实则苛刻,也早就悟出来原因。
一个身体不好,也活不过而立的废物有什么好亲近的。
他压下这些情绪,将药碗一饮而尽。
陈慕平继续看手上的账本,谷磊看他如此,又劝道:“二爷休息会吧,也不差这一会儿。”他又把碗收了,又说:“二爷就是太认真了,才娶了媳妇呢,不应当放松放松吗?和夫人去散步走走,四处逛逛,不也挺好的吗?”
陈慕平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谷磊从小伺候,也不怕他,只一笑:“隔壁县市有个中秋花会,还有个附带的集市,卖点吃吃喝喝的小东西。听说管事的换了,今年有更多新花样呢。”
阮露,又是一个麻烦事。
陈慕平笑了。
谷磊没眼力见到了极致,他继续说道:“至大爷不是也中秋过后回吗?到时候来个四人约会,我看也挺好的嘛!”
但这还真是个好主意。
陈慕平这下真心实意地笑了。
阮露这几日忙得脚不沾地。
因着嫂子卧病,太太也有意看看阮露的才能,便也拨了几件事让她管着。虽说阮露不擅长,但毕竟有一世的经验和阅历,也是个强差人意的。
太太似乎是对阮露更中意了些。
这是在前世不曾有过的经历,阮露也得过她的吩咐,但那时她一心都系在还在游学的丈夫身上,对于时间的度量,也是按照丈夫在家的时间来算的。到某节日,太太看她神不守舍的样子,也不拘着她,放她几天假,和丈夫出去玩乐。
但后面才意识到,似乎自此,慢慢对她生疏了。
她也不甚在意。
不过现在,阮露不得不在意起太太的态度来。
“中秋也快到了。”见阮露忙完手上的事,太太含笑道:“我打算办个家宴,就请请自家的人,小吃一顿饭,请个戏班子看个戏,你们小辈做些爱做的,大人们也不拘着。”她想想又添道:“还有三五天时间,想来到时候你大嫂子的病也好了,正好一家人热热闹闹的。”
阮露笑着应是。
太太见阮露没明白,摇了摇头,又继续说:“你这孩子……罢了,我是想你去列了这宴会活动的安排,人员人数也尽写上。现在你眼下的事都可以搁一搁,明日……”她略一思忖,说道:“两日之后再交与我。”
阮露也跟着应了。
太太见她的反应,竟被她逗笑了。
阮露也一头雾水地笑了。
阮露自从得了这个任务,作息竟和陈慕平一般了。陈慕平见她日日——其实也就两天,早出晚归——特别是比他还晚,因着他身子不好,处理事务到未时也就结束了,也觉得稀奇,便拦了问她,才知太太交与她的这件事。
他心里把逛花会的日程延后了一天,又发觉出深意来,此等事务必不是可能交与阮露的,更何况她出身也不算好,哪里懂这些门门道道。
陈慕平疑心母亲早已拟好了计划,只是想锻炼锻炼阮露。他记得前世阮露也不是个聪明的,一心扑在大哥身上,家里的事务虽勉强应付,但过后总会出现大大小小的麻烦事,弄得母亲很是头疼,最后索性不要她参与了。
而现如今,看着对母亲的吩咐都一项项去做的阮露,他竟有些不明白了。
陈慕平疑心自己下了一步臭棋。目前的情形看来,哥哥似乎只是爱自己的妻子,和这人具体是谁,好像并无关联。他刻意制造过他们相见的机会,也没观察出哥哥有什么异样。
陈慕平当时不解,拿这事套了个壳子去问谷磊,谷磊却笑他:“早知道二爷是个不通世事的,竟不知道这么不通,话本子的事哪能当真呢?”陈慕平又追问他,他才肯说:“虽说□□的是不是不有,但是大部分时候人还是讲究伦理道德的,而且在那对男女的眼里看来,虽是前世的爱人,今生也不相识啊,就算觉得熟悉,那不也各自有了归宿吗?”陈慕平又问他如何撮合两人,谷磊虽笑话他,自己闲时也是迷着去听说书人,认真想了答他:“或许,教两人多相处些,毕竟他们前世相爱,今生估计也是一样,只是不知道身份限制,会怎么选择了。”
陈慕平不满意这个答案。
如果阮露对哥哥不重要,自己何苦娶了她来。他想起他死后看见的光景,看哥哥形销骨立,几乎夜夜都泪沾襟,几个月余才好些。后面虽不见常常落泪,但到七十余岁寿命终结时,也没见他再娶。
陈慕平觉得应当再给这对男女一个机会——
看看有悖人伦时,是否还能再次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