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罐春风》山重耳

8、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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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郑从案子牵扯出来的这几条线，逐渐和他一起组成了围绕着吴征的一张网。就像那张合照一样，贴近却不重叠。

　　由于事件的牵连度相似性和恶劣的程度，不得不演变成了限期侦破的连环并案。

　　关宏峰翻看着项鹏的案卷，几个死者里唯一还受过其他伤害的人。那张脸上的烧伤痕迹，让他想到失踪案报警后的季明收到的他母亲的一根尾指。

　　这像是一种威胁。

　　“我太怕了，报了警，火起来了，火起来了。”他读着这句，右手无意识地摸了摸下巴，眼神在车外的夜色穿梭，然后问：“接线员还有出警人找到了吗？”

　　“张云。”周巡把泡面桶推到一边去，胡乱用手背蹭了蹭嘴巴，接着说：“当时的接线员就是张云。”

　　他没什么表情，倒是关宏峰有点惊讶。

　　“刚从我们家里考到市局的张云？”

　　“是。小汪已经问过了，也调了那通电话录音，没什么异常。项鹏当时语气很慌张，说要报警，然后就喊着‘火起来了！’，其它记录也显示接到报警电话后那边就迅速转交给了消防。”周巡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车顶，似是感叹似是疑惑地问：“你说他着火了不打119打什么110呢？”

　　“除非他不是因为着火才报警，”周巡坐起来，他们对视着，说出了那句话——“而是因为报警才着火。”

　　周巡把案卷拿到眼前，像关宏峰那样去读项鹏接受采访时的记录：“我太怕了，报了警，火起来了，火起来了”，他把掉落的刘海捋到脑后，继续说，“就说怎么觉得奇怪呢，这句话还有时间顺序。”

　　话落，两人就都陷入了沉默。

　　此刻他们突然意识到，能监控到项鹏电话并能够在他报警后迅速纵火的力量很可能不仅仅在外部，也许毒哑所有知情人的那颗毒果，早已经长在他们紧紧依靠着的这棵茂盛的大树上。

　　而且绝不会是类似叶方舟这样的角色。

　　他们定定心神，跳出项鹏个案开始梳理几个人的关系。

　　目前来看，照片上目前出现的五个人死亡顺序是吴征→郑从→项鹏→白秋生→夏达，吴征死于213，剩下四人213那天都住在曙光四号院，并密集死于关宏峰被批捕后，除去患有抑郁症的夏达外都死于割喉。

　　“像是为了你杀人灭口。”周巡说，“案发现场的那些证据当时真的能定了你的罪，但现在玩了关宏宇这一出，都不确定了，既然他的DNA可以被你放到现场，那你的DNA同样可以。所以这张照片上的人也许就是能为你摆脱嫌疑的证人。”他说着话，把载有技术部修复的五人合照的手机递给关宏峰。

　　“还有一个人。”关宏峰看着吴征照片下的缺失，他顿了顿，又接着说，“可能是两个。”

　　周巡看着照片，又抬头看他，然后说：“拍照的。”

　　如果不是定时拍摄的话，那照片的拍摄者隐于幕后，很有可能就是操纵者。

　　从牧马人下来的关宏峰拉高口罩，倚靠着月光，贴着墙根往回走。

　　案情一步步浮出水面，他却像被融化的冰山渐渐淹没，寒冷使他接近溺亡却又让他无比清醒。

　　他知道他要对付的是棘手的庞然大物，也知道他该向谁寻求帮助。

　　天将将亮，郑从等四人的记录就从长丰周巡的手里到了濮水公安的桌上。

　　连同着那张修复的照片的复印件。

　　“剩下的人查到了？”伊谷春问。

　　周巡摇头，说：“大海捞针。就没发现和这事有关的两个人了。”

　　伊谷春点头，把复印件夹到文件里，说：“但是确定和213关系密切了，剩下的我来查。谢了。”

　　周巡笑了一声：“别了，我又不是为你查的。”

　　伊谷春看了看他，又说：“也算是为我查的。”

　　21.

　　接下来的调查伊谷春似乎进行地很顺利，拿到照片后瞬间就把人物关系摸了个大概，周巡在佩服的同时也没忘了看关宏峰的反应，他有了一种危机感，仿佛案情真相大白之时，他们津港就要失去一位优秀的队长而濮水会捡到这个便宜，但同时反过来想，伊谷春这种性格不一定能让人压一头，再说了一个队里又不需要两个动脑子的。他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和关宏峰商量一下案情，就收到了对方“在见伊谷春”的回复，他好像已经看到以后他和小汪俩遇到疑难大案时大眼瞪黑眼圈的场景了。

　　“回谁呢？一脸严肃。”伊谷春拍落自己身上的烟灰，从廊头向站在窗前的关宏峰走去。

　　“人撒出去了？”关宏峰却不回答问题，反问道。

　　伊谷春应了一声，像是有点不高兴，他也站到窗前，看外面墙边的大树和四个铁一般的标语。

　　“你们这个标语是不是放在大门口，朝外面的？”他用下巴指了下外面，然后微微侧身看关宏峰的表情。

　　“没注意过，”关宏峰看着伊谷春的眼睛，笑着说，“进了几次我们那的支队都是被押进去的，没犯事我也基本不往那跑，亚楠也知道我犯怵，从不让我接送她。”

　　伊谷春点点头，回过身去靠在窗沿上，“我们标语是双面的，既面向人民也面向自己，”他说到这儿似乎还有关乎关宏峰的后半句，但却不说了，又跳了一个话题：“高亚楠能分清你们兄弟俩吗？”

　　他并不是像往常那些人的好奇，只是见到关宏宇第一眼就有奇妙的熟悉感，他一直归功于自然的奇妙赋予兄弟俩一样的脸，但回想起他问话关宏峰的那几次，却又奇怪的陌生了。关宏峰是世人眼里的关宏峰，但却不是他记忆里的。

　　虽然与关宏峰只是一面之缘，但六年前见的那一眼也足够他把这个警界标兵的形象刻在脑海里，更何况报道那场颁奖的报纸还曾在他追查宿安水库案辗转反侧时压在他桌子上的玻璃板下，关宏峰挺着腰板看着镜头的照片紧紧依着他师父送给他的一句“行深致远，造炬成阳”。

　　他看这句教导和勉励时，余光里都是那个坚毅的眼神。

　　关宏峰被批捕的那天，他刚回濮水不到半月。详细的案卷证据和上级交代时的描述让他看到一个穿着警服却高举屠刀的恶人，鲜血喷射到了玻璃板上，模糊了身影，只留下花团锦簇。

　　辛小丰的伏案使得他曾在很多次夜里噩梦醒来，接手213案后，噩梦依旧是噩梦，却是不到天光便醒不来了。

　　数次的梦境重叠出关宏峰模糊的脸，他穿不过迷雾也无法阻止那把刀的落下，但他记得梦里的那双眼睛。

　　”足够熟悉的人可以分清。“关宏峰也转过身靠在窗沿上，”不会有完全相同的两个人。“他回答完又岔开话题说，“刚刚在回周巡的消息，你来的时候。”

　　“人都撒出去了。”伊谷春也跳到上一个问题。

　　“他问我在哪儿，我说在见你。”

　　“我们在查白秋生213案后与项鹏等人的关系，还有照片上缺失的那个人。”

　　“拍照的呢？”

　　伊谷春似乎对关宏宇对案情的关注度和了解情况感到惊讶，他偏过头来说：“实话说，我不知道周巡对你的信任是源自哪儿，但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这种基础。”他回绝地毫不客气，并且还开了个不太好笑的玩笑，“如果进去的是你，现在站在这儿的是关宏峰的话，我可能才会做出和周巡一样的选择。”说完，他摆摆手以示告别，只给关宏峰一个潇洒的背影。

　　关宏峰没有立刻离开，反而看着墙上贴着的“禁止抽烟”的标语，从兜里摸出一只烟来点燃。

　　在缓缓升起的烟雾里，他察觉到伊谷春已经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今天自己的到来不但没能问到什么线索，反而是给了对方一个试探的机会，不论是交谈刚开始的津港支队还是结束时的那番话，仿佛都是种诱导。

　　他也意识到，身份的拆穿是真相大白前要到来的事，所以如何使得关宏峰这个名字在伊谷春面前重见天日时留得后路取代饰演好关宏宇成为保全性命的第一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