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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chapter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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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
是水滴声……
“陈罪!”
这是哪里?
我站在一个漆黑的屋子里,看不见,摸不到任何东西。
“陈罪要去哪?”
这是谁?
我仔细想着,可越想大脑就越疼。
往前走走看?
我小心地挪动着身体,朝着另一处虚无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突然,一脚踩空。
嘶!
我猛地回过神,一旁的苹果削好了,提示着我赶快取走。
“陈罪等我好了试试让我多做饭好不好?”他抓住我的手,微微摇晃着。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这样说了,我真的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有机器不用供着吗?偏要浪费时间。”我将削好的苹果递给他,这种新鲜的水果已经是稀有的东西了,还好目前为止支付的起。
“试试看嘛,说不定我做的更好吃。”
……这句话倒是事实,尽管我从小就食用经过机器精准配比压制过后的片剂式食品,没有味道,但是莫名的管饱。但偶尔尝试正常食物无伤大雅。
“随意。”
省着他又哭了。
他恢复的很快,一天后便出院了。我拉着他往家走,走到拐角处,他停下来。
“还记得吗,这里?”
“我记忆力还没差到忘记上周的事情。”我冷冷的回答。
“是啊,”他站在原地愣了半天“你还揍我来着。”
“你要不快走我不介意再揍你一次。”
他傻呵呵地笑了,朝我跑过来,趁着光跳到我的影子上。
“我踩到陈罪的影子了!”
真幼稚,我默默地想着,同时一种莫名的羡慕油然而生。
*
于是乎,原本一个人的屋子里突然就又增加了一个人。而我仍旧不知道他的名字,想问,可惜又不知道该什么时候去问。
*
就这么囫囵吞枣地过了两个多月。
*
某天的一个傍晚。
我喝了些柚子酒,雪已经彻底融化了,冬天的傍晚并不好看。
听说喝酒可以壮胆,我侧目看向他,他正托着脸摆弄着他那支口琴。
“对了,你叫什么?”
他抬起头,长长的刘海用粉红色发卡夹到一边,伤疤由于光影的原因反倒不显眼了。
“没名字,你取一个顺口的吧。”
“瞎说八道。”
他往我身边挪了挪“真没有,要不你给我取一个?”
我对上了那双酒红色的眼睛,大概是喝了点酒的缘故,那双眼睛意外的有些熟悉感。
“你想叫什么?”
“随意,听你的。”他懒懒地一笑,举杯也喝了口酒。
我茫然地望着天,酒精的麻痹使我的大脑有点转不过弯来。月亮已经有些影子了,尽管在这里几乎看不到它。
这家伙是不是刚刚拿错杯子了?
“舟行,如何?”
“嗯。”不知何时他的头倚在我的肩膀上,迷迷糊糊地快睡着了。
“陈罪……”淡淡的柚子味旋转的混合进空气里,让寒冷的气息柔和了许多。
“嗯?”
他轻轻地在木地板上有节奏地敲着。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怎么了?”
“没怎么。”
他似乎变得更加沮丧了。
话说,这家伙要是突然抱住我耍酒疯就太……戏剧化了。
我盯着他脸上的伤疤愣神,尽管相识几日,我总是感觉他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很快,我想起这是件多么不礼貌的事。
“进屋睡觉吧。”我点了点他的头。
“啊?嗯……”
我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另一副画面闪过,我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与此同时我也盯着那个白色的背影走向走廊尽头。
我应该阻止他。
不能再往前了……
这个想法一出现,我下意识抬手想拉住他,可一股无力感不知从何而来,我看着他义无反顾地向黑暗的深处走去……
好难受,情绪体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子了。
*
“你睡得并不好。”
早上昏昏沉沉地从书房出来,还没反应过来他便凑到我面前。
“我说了多少遍不要突然凑过来,离我远点!”
他愣了愣,乖乖地坐在餐桌边“机器已经做好早餐了,”他嘟囔道“都不给我机会露一手。”
“你说什么?”宿醉后最不好的就是头昏脑胀。
“我说,”他将早餐摆好“你昨天给我取名了,叫舟行。以后叫我名字,或者再取一个你觉得顺口的。”
我愣了半晌,完全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些什么。
他一脸怀疑地看向我“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怎么会!”我尬笑道“舟行,挺好的名字。”
他没有回答,我由于心虚也没说什么,同他面对面坐下,过了好久,他托着腮问我道我“今天要去工作吗?”
“老板娘给我放假了,让我好好带你玩玩。”
他似乎眼睛亮了亮,开口要说些什么,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未说出口的话。
“但是我要去见个人,你自己在家好好待着。”
他眼里的亮光瞬间便消失了。
“这样吗?”
我撇过头,不让自己心软“嗯。”
*
5分钟后,我站在不夜城的边缘,再往外便是外区了。隔开这两个区域的是一道高高的金属网,尽管很容易翻过去,但很少人敢这么做,毕竟,即使再怎么莽撞,人类都是惜命的。
我递给守卫一张通行证,他几乎连看都没看便打开门,门外宋阳早已在等我了。
“陈医生!好久不见,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这里了呢。”
“好久不见,宋医生。”
她拢了拢长长的波浪卷发,瞥了我一眼笑道“洁癖还没治好吗?”
“暂时没有。”
远远的车灯向我们驶来,她甩开墨镜戴上,为我拉开车门“你真是一点没变。”
我僵硬地弯了弯嘴角“你也是。”
远处守卫在怒斥着几个试图翻过金属网的外区孩子。随着窗户,人造光源在天上跳动地跟随。
*
记得小的时候,我的情绪体曾经在某段时间里是正常的。和别人一样,我可以感受到基本的情绪,可每当我看见走廊尽头时那抹奇怪的麻栗色时,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会心跳加速。
不是说……如果随便什么时候来,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准备好心情才对吗?
情绪一激动,监测器就会警报,她就会冲进来给我注射镇定剂。
很奇怪,但是我没病。
我相信,那是真实的,不是梦。
我和她说了,由此我的噩梦正式开始。
而我沉溺于它的透明中。
*
车停在了一座白色建筑前,暗红色的‘平安医院’四个大字隐隐约约地还能看见。
“陈医生,请。”
我踏进了大厅,里面仍旧是人山人海,一个电子机器球不耐烦的吼着“去那边挂号后顺便缴费即可!”
我们穿过人群,向四号楼走去。
“还是和过去一样热闹不是么?”宋阳掩着嘴笑了笑,“越往住院部走便越安静。”
“确实,五号楼还没建好吗?”
“是啊 ,等建好这里就可以清净些了。”
二号楼和三号楼是康复和调整的场所,如今在楼下还建了一个池子,供病人观赏休息;四号楼则是学习,整理和创造的地方;至于五号楼……我刚来时便在盖,至今不知什么原因依旧没盖完。
……
“好啦,陈医生。”
我们面对面坐下,她将墨镜取下丢到一旁。
“这次是回心转意了吗?”
“没有,我只是想再看一看我曾经在这里的档案。”
宋阳脸色微变“怎么突然想看这些没用的东西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不过你辞职后的第三天,档案室便被人用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那最后结论和资料呢?”
“也没了,似乎有人提前便往里边丢了助燃物,我们只能看着它烧。”
“那W计划……”
“我们启动了新的计划。”宋阳捏了捏眉心“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作为沈主任最优秀的那批学生一定会来参与呢。”
“等一下,新的计划?”
“是啊,或者说是E计划重启,你不知道吗?”
“唔,没有消息。”
宋阳脸上闪过一丝惊讶“怎么会,他一直都很看中你,你辞职后他还惋惜了好长一段时间。”
“我不知道他在惋惜什么,不过那从来不是我。”
“不管怎样,告诉我你在找什么,我帮你留意着。”
“主要是,我也不知道我在找什么。”我尴尬地一笑,推开门“抱歉,我先走了,谢谢你的好意。”
她抓起墨镜“我送送你。”
“不必,我还是认得路的,谢谢。”
我并没有直接离开四号楼,见宋阳只是一个理由来这里。很少人知道四号楼其实是有地下负一层的,那里存放着我们毕业的“作品”。
我缓缓挪到了铁门前,负一层的隔音很好,但是若是有人在里面还是会听得一清二楚。
确定没有人的脚步声,我咬咬牙推开一条门缝,
呲啦——
我从那条小缝里挤了进去。
大大小小的罐子里散发着幽幽的的光芒,第一排,也就是第一批学生的“作品”大部分已经腐烂了,空气里弥漫着烂肉的臭味和不同试剂过性的味道;第二排,第三排,第四排……
我并不知道我是第几届的学生,或者准确上来说是忘记了,老师从未和我们说过这些。
哪怕是脚步放的再轻,依旧可以听见振动到尽头时传来的回声。
一点点的往深处走,“作品”也是一届比一届的完美;每个角落里开始出现窃窃私语的声音,像是灰尘在聊天。
“在厌恶里也会生出洁白的花朵吗”拂去灰尘,透明的培养器里是一朵小小的枯萎的白花。
倒是很有趣,我们毕业作品的命题向来都是这么文艺。
“……人如果多一张嘴,或许就可以解释的清楚些;多一双眼,或许就可以看到的更真实些;那多一个脑子会不会你就可以更……”
绝大部分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了,这个培养器里是一个只有脖子以上的生物,它似乎只有一个脖子,又像两个脖子蛇一般的盘旋在一起;两张脸死死地贴在一起,一张是极度的欢愉,另一张是无法描述的绝望。
“你又回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的培养器里传来,隔着玻璃我看见它混浊的眼球死死地盯着我“你不该回来。”
“为什么?”
它喉咙深处卡出几声笑“哈……你回来也没用,一切都没了,什么都没有,结局早已注定了。”
“你什么意思?”
它盯着我,脸上仍带着瘆人的笑“你可真是有个优秀的后继人。”
与此同时,我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巨响,猛地回头,可我身后什么也没有,一排排的架子上还是那些罐子,在昏暗的灰绿色光下堆满了灰尘。
“你在说些什么!”
它却转过头,不再说话了。我清晰地看见他的后脑勺已经被白色的菌菇掏空取代了。
罐子上贴着一张泛黄便签。
“……毒蘑菇也会迷惑自己吗……”
往下是……
新鲜的字迹。
“往前走,是纯粹的空白,
它在尽头,默默地徘徊。”
我感觉我的心跳在那一刻骤停,这是沈君卿的字迹!也就是说……他也在这里吗?
我环顾一周,一片死寂,没有,不可能,那铁门我关上了,再打开的话声音我会听到……除非,
原本里面就有人。
我缓缓的向下一排柜子挪去,尽量让自己不发出声音。
没有人。
下下一排也没有。
后面的柜子上没有东西,而在走廊的尽头是……
我的毕业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