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说再见》沧海CF

10、第 10 章

　　正召集手下人马，准备接一个新项目时，萌萌接到小何电话，语气中如临大敌，命其火速赶到新居。也不提要来接她。
　　磊落如萌萌，自然不计较这许多，她只同老板交待一声，即刻杀将过去。
　　待见到何家嵊，伊坐在一张旧塑胶椅上，满脸黑云压城，像是大难临头，却不说话。
　　萌萌知必是要紧事体，她定一定神，四下打量。装修工人已经收队，屋里散发一股墙面漆味道，四周散乱着零碎装修垃圾，看来就等着墙漆干透以及收尾了。
　　萌萌走过去，静静看着他。目光打出一个问号。

　　“爸爸上月体检甲胎蛋白超标，今天B超报告出来，说是肝区肿瘤。”小何语气低沉无助。
　　萌萌啊了一声，也不免方寸大乱，沉默了一会，问道：“哪家医院，复诊何时？“
　　“医大附属，基本已经确诊“
　　“医生意见如何? 手术还是…“
　　“专家建议尽快手术，应该是两周以后。“
　　“嗯，术后要化疗或者中医辩症疗法。对了我记得某医院宣传的伽马刀，据说副作用小。虽然费用高一些，我们总是尽力而为之。“
　　小何捧头不语。
　　萌萌说：“这是要紧事体，我们的婚礼势必不能如期举行，推一推。“她用商量语气道：”你看呢？要先注册也行。“
　　何家嵊的小宇宙瞬间爆发了：“结婚。都是你折腾出来的花样，结婚方案和流程，哼，还有预算清单。老人家看这个怎么受得了？不生癌才怪。“
　　刹那间，萌萌直怀疑是自己听觉系统故障。身体自动反应，收摄心神，不搭腔。只是轻轻拥住小何的肩膀。
　　“都怪你，惹出这么多事来。“小何控诉的声音有些嘶哑。
　　萌萌知道这不是明辨是非的时候，努力控制自己，“我也同样心乱如麻，回头我们再商量。“
　　“还商量什么，他们也不想见到你。”
　　萌萌但觉两眼发黑，这样归罪于己未免有些无妄，毕竟年轻，再三按捺也终于捱不住。终还是晓得此时景况危如累卵，深深吸一口气，“我且把你说的话当做一时气急攻心的胡言乱语。缓一缓再说吧“
　　转身打开门离开。
　　后来她同好友讪笑道“终于有机会体验到全身血液冲到脑子里是什么感觉了“
　　着实气苦，完全不能思考，但直觉知道此时毕竟不宜步行或搭地铁，萌萌招了出租车回家。
　　进了家门，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得解酒浇愁。
　　她没有落泪，不，不是不难过的。只不过，人悲伤的时候，心好似裂开般巨痛，因此，身体自发将残存的气力优先用作疗伤。哭？那是次要级别的。
　　又喝上一大口白酒，方感觉勉强恢复思考能力。
　　她知道一醉并不能解千愁，第二天太阳依然升起，痛苦却未必消减，反而免费赠送头疼反胃副产品，因此任何情况下扮女刘伶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但这样枯坐家中，怕也是要捱出病来，她决定厚着面皮找上闺蜜。
　　接到电话，薛诤也不由被唬了一大跳，但毕竟他人瓦上霜，恻然之余，更多的是义愤填膺。
　　萌萌头昏脑胀不欲出门。薛小姐遂自告奋勇上门充当树洞。

　　甫进门，在开口前薛诤先张开臂膀，萌萌把僵硬的身体投过去。
　　薛诤知非同小可，不发一言，只是免费提供沉着坚定的拥抱。屋子里四下沉寂，只得萌萌略显沉重的呼吸。
　　“我可不是失心疯了，这天气热答答倒累了你。“萌萌拍拍额，勉强笑道” 喝什么？“看着一向自诩钢筋神经混凝土四肢的好友，薛诤在心里叹口气，说“你还能有什么，水就好了” 萌萌答应一声，到厨房去。
　　半晌不见她出来，薛诤走进去，只见水杯在台面上，萌萌却伫立在半敞开的冰箱门前，有如盐柱。
　　薛诤轻轻关上冰箱门，自顾拿了水杯接水。萌萌略回过神：“真是猪脑我，在冷藏里找什么冰块。“
　　见她到此地步，还不忘自嘲，薛诤不是不心疼的。萌萌一向泰山崩于顶而不动心，这次失态如此，必有更深缘由。她并没接话头，只是静静看着好友。艾萌萌性格倔强但又畏蒽，如非被大力推动，即便在这样非常时刻，不免也三缄其口。
　　毕竟是自小的姐妹淘，萌萌叹口气，终于转身拿过手机，递给伊，惨淡笑道“都是我的错呢。“
　　屏幕上只得一句话“我们不适合，还是算了吧。“
　　原来这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薛诤不由大怒：“这何家嵊，枉为七尺男儿，太也没个担待。就轻轻巧巧一句话，什么叫做不适合？四五年的时光，要一笔勾销吗？看上去倒是一副专业人士模样，真是斯文败类，这点风波，如何就捱不过？”
　　萌萌疲倦地摆摆手“ 也不怪他反应过激，和平年代，哪里就有什么天灾人祸可以患难与共的。这已经是天大事体了，大概都是我的错吧。”
　　“呃，关于这点，倒是真的，一定是你的错。“

　　萌萌还未悲伤到幻听的地步，微微有些意外。
　　薛诤看着她，“你我都受过良好教育，有一份收入良好的正当职业，年纪相当，入得厨房出得厅堂，这已经把我们至于必错的境地。对父母，对上司下属，对男友，对社会，一切都是你我有错在先“
　　萌萌讷讷问道：“难道没有例外？”
　　“那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只能是忍无可忍，重头忍起。多少事情都是越描越黑。“。”
　　“那，岂不是要生生忍死？” 萌萌颓然。
　　“因此，要找个好皮相的男朋友啊，英俊倜傥，无论西装还是POLO衫，一样出色，会接吻，会开香槟，对女伴无微不至。”
　　薛诤继续道， “你可知道聊斋中我为何最中意《娇娜》，全因其中一段描写：“观其容，可以疗饥；听其声，可以解颐；时一谈宴，色授魂与，尤胜于颠倒衣裳“实在妙绝。
　　叹人间美中不足今方信啊。
　　“这才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吧。男士的必备要素通常是事业有成，有责任心。”萌萌嗫嚅。　　“这些条件我自己俱备，何用求人。” 薛诤嗤之以鼻，“因此，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这句话再正确不过。艾小姐，经济同样可以操纵你的情感生活“
　　萌萌转念一想，可不正是这样。
　　“我早说过齐大非偶”薛诤道
　　“我果然一无是处。”萌萌苦笑。
　　“我说的是他不是你。“薛诤瞧定好友，”萌萌你样貌学识均算得上佳，何用妄自菲薄。“
　　萌萌摇摇头，“学识？妹妹头，你是知道的，我资质至为普通。多少额外功夫，才不过做到这样水准。有人天生聪明，大考前不过开三两夜车，一样拿高分。我当年的专业课，不是不吃力的。旁人看起来稀松平常，其中辛苦唯有自知。”
　　“那倒是，我们也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大抵没有捷径可走。”薛诤想起自己的寒窗苦读，也不免喟叹。

　　人在伤心时，气力和意志力被集中起来用于疗伤，其他方面的自控能力难免下降，不觉两人面前的一瓶酒已所剩无几。萌萌有微微的薰然，但也似放松了不少。
　　“前两天偶遇顾惟止，搭了他的车回来。”一句话就这样溜出口来。
　　“啊！”薛小姐从无焦点马上转到兴奋，杏眼似直要挣出眼眶，灼灼发光。“细节，细节…”
　　“没什么，你又不是不认识他”
　　“肯定有什么，你们俩再闷骚不过，说来听听“ 伊的语气兴奋得有些难以控制
　　“得了，把口水擦擦吧。看你这副空闺模样“
　　“说你呢，萌萌”薛诤略略低了声“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顺路？以本人专业角度分析，有深挖的空间也。你想啊，你要钱没钱要貌没貌，人家所欲何求？“
　　“喂喂，这是人话吗？“
　　“嘿，忠言逆耳。是，以世俗眼光，萌萌你也算看的过去，只是，飒爽有余，娇媚不足，太多事情放不开，不入现下美女的标准。“
　　萌萌哈一声笑出来。“我每日里殚精竭虑，宵衣旰食战战兢兢如临深渊，不过是想减少出错几率，清静过日子。“
　　“切，爱一个人，应该义无反顾，没有他，天地为之失色，你那样左右为难瞻前顾后的，好算爱情？“
　　这话听着真是耳熟，说过多次也听过多次了吧。可谁又真的就知道好歹，知道了又怎样？有时候理智清楚地告诉你一件事，情感却背道而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