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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刺杀 ...

  •   “您往日爱笑爱闹,不管被少女君责罚多少次也不管用,现在的您言谈举止都沉稳了不少,鲜少同我们说话了……”

      听了茵茵的话,谢婴心里一颤,其实她与韩九歌魂魄相融后,总会难以遏制心底里的欢快与直白,她隐隐觉得自己的性子也受到了韩九歌的影响。

      “我坠入冰河,在阎王殿走了一遭,想通了很多事,所以你才觉得我和以往不大一样。”谢婴打了个马虎眼,茵茵也不再纠结,反而看上去有些开心。

      “其实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小姐,至少不像以前一样,被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您昨日与少女君争辩的那几句话实在是太过瘾了!”

      茵茵的眉毛仿佛会跳舞,模仿起谢婴昨日说话的语气以及腔调,将谢婴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玩笑开完了,一向古灵精怪的茵茵忽然为柳湘凝说了句话。

      “虽说少女君性子火爆,对小姐您的态度也不怎么好,但哪怕是家里亏损再多的一年,吃穿用度上也从未短缺过我们。”

      二人吃着点心,正聊得起劲,一道月白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屏风后面,他像是山间温暖的风,永远温柔又从容,只听他淡淡启唇:“大小姐,昨夜是在下僭越了,这便到院子里领罚。”

      “???”

      谢婴还未说些什么,嘴里的点心都忘了嚼,漱玉已然踱步到院子中央,抚开衣摆径直跪下。

      不是,怎么还跪上瘾了?

      谢婴微微呆滞地望向茵茵道:“他这是做甚?”

      茵茵却一脸理所当然的模样,说:“这是他该受着的,小姐您忘了吗?老爷让他入赘进来给您冲喜,算命先生可说了,姑爷能把小姐的病气跪断,叫小姐六识复原,平日里姑爷每日都得跪上三个时辰呢。”

      “这是什么歪理?”谢婴不禁喃喃,梁州这边陲之地,糟粕迷信倒是不少。

      忽然想起昨日小桃跟茵茵的答话,漱玉初醒之时便在韩九歌的院子里跪着,难道也是信了算命先生的话,他跪地越久,韩九歌的病气越轻?

      正值仲冬,前一夜下的冰雪还未完全消融,寒风裹挟着碎冰渣子疯狂撞在门窗上,茵茵赶忙将门窗抵好,透过小窗,她看见漱玉跪在冰天雪地之中,明明眉目染着寒霜,腰背却挺得笔直,任凭寒风刀子一般割在身上,他自屹然不动。

      茵茵不禁感慨道:“姑爷命可真硬啊,这样冷的天跪在外头,竟还没什么反应,哎?那是……”

      谢婴顺着茵茵略微错愕的目光而去,正看见小桃撑了把伞默默走到漱玉的身后站定,她不作声,只静静望着漱玉,后者察觉到头顶撒下的大片阴影,微微抬头瞥了一眼小桃。

      “谢谢,不必为我撑伞。”漱玉清冷的声音似乎融进冰雪,砸在了小桃的身上。

      小桃微微咬唇,轻声问道:“姑爷值得吗?”

      “小桃,你逾矩了。”漱玉垂下眼眸不再言语,他似乎冷极了,手指颤颤巍巍地捏紧衣袖的边缘,露出森白瘦削的骨节,他说:“我为祛除小姐病气而跪,你为我撑伞,是对小姐不敬。”

      小桃为难地看了眼伞,只好收伞静静立在漱玉身侧,她用只有二人能听见的声音喃喃道:“那我便陪着姑爷。”

      似是看了一场好戏,谢婴抿了抿唇,她起身走到院子外头,先是扫了眼小桃,看见对方被戳穿小心思般的眼神躲闪后,谢婴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今日似乎冷得出奇,寒风吹起漱玉洗得发白的衣袖,吹乱他额际的碎发,苍白清冷的面容令人觉得有些脆弱与凄美,谢婴不禁微微愣神,记忆深处的某个角落有一个枯萎的种子,此刻微微颤动,似乎恢复了点点生机。

      胸口的骨玉微不可察地震动了一下,将谢婴从回忆中拉出,她抓着漱玉的胳膊将其拉起,接着郑重其事地握住漱玉的两边肩膀,道:“今日我身子大好,便不必跪了,先回吧。”

      看见平日里刁蛮胡闹的大小姐此刻收敛了锋芒,像是高枝上矜贵淡雅的玉兰花垂下头叫人惊鸿一瞥,漱玉的眼里有些不可思议,他垂下眼帘不敢看她,像是害怕玷污了心里的月亮。

      漱玉深邃的眼眸里悄悄藏起了星光,心底里笼罩已久的阴霾顷刻间烟消云散,轻启薄唇,呵气如兰。

      “是。”

      ——

      一连数日,谢婴皆以各种由头打发了漱玉,既不许他下跪,也不愿见他,因为一看见他那双清澈又可怜的狗狗眼神,便想起那天早晨令人脸红心跳的囧事来。

      这些时日谢婴试图用原先的法门修炼,却无济于事。她也逐渐适应了韩九歌的作息与日常,谢婴无数次尝试用前世的功法吸纳天地灵气转化成自身的真气,她感受着真气游走在四肢百骸,带走身体上沉积的旧症,一时间畅快不已。

      可惜真气游走全身一圈穴位后又尽数自丹田溃散,没有灵根的吸引,无论谢婴如何挽留都无法将真气凝结成形,一丝一毫也不愿停留,谢婴又不禁直叹气,无法修炼便无法变强,想要完成自己的执念便难上加难。

      到底怎样做才能叫真气留在体内呢?

      “骨玉中内有玄机,可用真气探查……”

      脑海里闪过骨灵沉睡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谢婴立刻掏出胸口悬挂的骨玉,试图吸纳一丝真气注入其中,可因为没有灵根吸附真气的缘故,她每次只能注入一息真气,试了多次后,骨玉温热,谢婴识海内的红色光点处钻出了一道符文,谢婴原是符修,辅修了刀法,自然能读懂符文释义。

      “这是……驱邪符?”谢婴疑惑地看着骨玉,不明白骨灵之意。

      骨灵寄居在自己体内,自是福祸相依,必然不会害自己,只是驱邪意在何处?

      若是想要谢婴重拾符修的技艺,自然应从最简单的移物、提速开始学起,又怎会是中上难度的驱邪避祸?

      ——

      仲冬十五的那晚,夜深得极快,不多时谢婴便已立在窗边望着天上的星子,心里愁绪万分,不知不觉,身边的丫头竟一一离开,独留她一人立在屋内。

      潜意识间,谢婴忽然发觉周身一冷,手边烛火扑朔,身后忽然压下一大片阴影,察觉到危机后她敏锐地侧了身,躲开来者捅向胸膛的致命一击。

      烛台将倒的刹那,借着火光,谢婴看清了来者的脸,那人虽戴着面罩,却露出了那双浓眉大眼,黑布挡不住他粗犷的面容和眼角的一道刀疤,一身夜行衣上捆着无数暗器,谢婴只是与他对视一眼便认出了他的身份。

      唐巍,谢婴尚是长宁军主将时手下的副将之一,也是蓬蒙山围杀谢婴的主力,在谢婴只差一步便能上马逃遁时,是唐巍一记飞刀射中了谢婴的膝盖,彻底断绝她逃亡的希望。

      识破唐巍身份的那一刻,谢婴心底一凉,最先的想法便是——鹤临他们已然知晓自己换舍转生之事,要继续追杀她。

      心悸的瞬间,烛台坠落,燃起了手边的窗纱。

      谢婴没有丝毫犹豫,依靠巧劲击打了唐巍几处痛穴后,拼命往门口而去,正面对打,就算技巧再多,韩九歌的这具身子也是万万打不过唐巍的,无非以卵击石、得不偿失。但只要逃到人多的地方被人发现,便能有一线生机。

      可谢婴还是低估了唐巍,三年时间,他的暗器手法又精进了许多,只是手指一翻便射出一片飞刀,狠狠扎进谢婴的小腿,饶是谢婴再能忍,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痛得跪倒在地。

      唐巍像是看着一只做无谓挣扎的蝼蚁,只站在原地冷笑着看着谢婴。

      “不好意思,我也不想杀人的,只怪你生错了人家。”

      听了这话谢婴眉头一紧,难道不是唐巍他们识破了自己的身份,遭此劫难的缘由竟出自韩家?

      谢婴捂着腿缩在角落,她眼神流转,忽然可怜巴巴地落了泪,望着唐巍说道:“这位好汉,在我死前能否叫我死得明白?”

      唐巍丝毫不把谢婴放在眼里,不过是个会些花拳绣腿的小丫头罢了。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谢婴,道:“告诉你也无妨,你记好了,怪只怪你兄长韩攸肃站错了队伍,支持了不该支持的人。”

      说罢缓缓抬起手中利刃,煞白的刀反射了身后的火光,刺得唐巍眼睛微微眯起,借了这处空子,谢婴忽然弹身而起,手里银光一闪精准地扎在唐巍的脖颈间,又一掌拍在他的掌心,夺过匕首的一瞬,谢婴劈断了他的手筋,又转身劈断另一边。

      谢婴蹲下身子手腕翻转再去割断他两边脚筋,叫他彻底失去手脚的控制,唐巍似乎刚反应过来一般,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跪倒在地。

      他无力地用手腕捂着脖子,血却依旧喷涌而出,谢婴下手极狠,单是一刀便削断了他半截腕骨,他目眦尽裂,满是震撼之色,根本无法理解自己会这样快地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甚至即将死在她的闺房。

      谢婴丢下飞刀,在她往后缩的时候便是要找准火光反射的角度,她太了解唐巍的一招一式,本就是为了引他上钩才行此举。

      至于为什么受伤,自然因为谢婴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叫武器扎在自己身上,再夺来为己所用。

      疯吗?

      疯吧。

      可在战场上,谢婴能做得比这更为心狠,不到真正绝望的那一刻,她必然会拼尽全力活下来。哪怕是蓬蒙山顶被心腹手下几乎劈穿半边身子,她都试图与鹤临对话来寻求一线生机。

      轮到谢婴站在唐巍的面前俯视他时,她摘下唐巍的面罩,一字一顿地冷笑着说:“唐巍,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唐巍在听到谢婴这句话时瞳孔一缩,他惊恐地倒在地上,四肢扭曲着想要逃遁,仿佛看见什么可怖的事物一般。

      谢婴上前踩住他溢血的脖颈,继续说:“怎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旧主了?”她蹲下身子,从唐巍身上摸出一把匕首,面色淡漠,轻轻拍打着他的脸颊,“别挣扎了,我是谢婴,长宁侯谢婴。”

      听到谢婴亲口说出身份,唐巍反而不再动弹,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他绝望地看着谢婴,叫人分辨不出那神色究竟是愧疚还是仇恨。

      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谢婴只说:“你的死,是我送给鹤临的重逢礼,你该感到荣幸。”

      说罢拾起匕首面不改色地扎进他的喉咙,血溅在谢婴的脸上,她不觉得恶心黏稠,只深深嗅了一口血的气味,心里想着原来血是这个味道。

      十一岁遭遇了那场意外之后,谢婴已经有十数年未曾闻到味道、未曾看见世间风光、万千颜色,如今恢复六识,嗅到血气的一瞬她竟未能反应过来。

      被烛火点燃的窗纱飘到床架子,火星子四散而飞,竟叫整座屋子着起火来。

      谢婴缓缓支起身子,火光明灭间,她与屋子外头那道人影遥遥相望。

  •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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