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向女神献上忠诚（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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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谁最先尖叫出声，随后，人群里爆发出对冲突的惊恐。
一只鬼手浮现在主教身后，让男人被那巨大的力量牵扯着，拖拉到空中。
衣领紧紧箍住喉咙使得男人发不出声音，长袍之下双脚在不断抽动，鞋尖艰难而痛苦地蹭过地板。
“叛教者。”少年面无表情地威胁，“我应该把你做成活尸。”
他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变成难看的死灰色，但这并不妨碍他去观察旁人。
人群只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恶语安静了一瞬，继而更大的吵闹声在殿堂中炸开。
年轻的神嗣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是与从前的经历有关，他讨厌被这样的眼神注视，这会让他想起以前跟姐姐在地城流浪的日子。
越过众人头顶，静夜女神温莎罗娜雕像的轮廓被月光描摹得清晰，在荆冠投下的深色阴影中，她的面庞竟显得有些冷酷。
信徒对神子有着天生的畏惧，他们只知道如何听从神子的指令为神明献上忠诚，却从未想过去面对他的怒火。
大部分人都远远地退开了，只剩下零星几个信徒仍在原地迟疑。
主教平时对他们很好，他会把面包分给乞丐和流浪汉，也会救助病重的老人，还曾收留过游妓，让他们回到自己的故乡。诚然人不是十全十美的，主教身为男性有些好色，他喜欢少年少女年轻漂亮的面孔和身体，但在这偏远幽闭的城镇中，在贵族都作威作福的境遇下，能够善待化外之民已经是难等可贵了。
程优看向四周的人，一些信徒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一些则忧心忡忡生怕他迁怒于旁人，还有一些沉默着，甚至是饶有兴致地等待他对主教的审判。
程优明白过来：他们其实知道自己效忠的神明究竟是谁，而他们不在乎。无论是温莎罗娜还是希莱，在这些人眼中都没有区别，只要能够得到神明的救助，所有铁律的教条都是可以随意更改的。
他很快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他没资格去指摘他人的信仰，既然此地只有希莱的供奉者，或者即将成为希莱的信徒，那他就应该离开，而不是再以温莎神嗣的身份呆下去。
主教被慢慢地放下来，骤然涌入的空气让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呛咳起来，男人一边颤抖一边又紧紧盯着死灵法师，似乎是想从那张没什么情感的脸上找出什么来。
鬼手没有杀人，不太高兴，但碍于程优的命令，它只能在空中依依不舍地晃悠几圈才趴回主人肩头。
“不信奉静夜女神，就不要再设立神像。”程优冷淡道，“所有人都离开这里，永远都不许再踏入温莎罗娜的神殿。”
信徒们都因这毫无道理的蛮横要求面面相觑。他们无法理解眼前这个神嗣阴晴不定的行事作风，神子本应代表着女神，听取他们的祈愿，指明信仰的方向，可这个少年却对他们无动于衷，还污蔑他们可怜的主教是异教徒……
程优不欲多言，他想趁着姐姐还没来，把人都吓出去，于是看向肩头的鬼手。
鬼手立刻活跃起来，攀在主人后背，显露出狰狞的诡影。信徒们被唬得连连后退，许多都尖叫着逃跑了，剩下的也慌忙给他让开去路，哪怕是在神魔乱舞的时代，死灵法师都是令人无比厌恶的存在。
伴随着信徒四处逃窜的身影，程优一路畅通无阻的走到神殿大门，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停住脚步，看向不远处。
在殿堂高大、宽阔的金色大门旁边站着个纤细优雅的女人。这让程优一瞬间戒备起来，就像是偷偷做了坏事却被发现那样，他莫名产生了一种乖孩子的心态。
他想回头提醒里面的人停下，却来不及开口。事实上这种行为在对方眼中堪称可笑，仁慈只会引起更多的杀戮。
人们还没跑出教堂外门就被数不清的幽影逼退，又惊恐地逃回了圣殿里。好几只蜘蛛出现在教堂外围，神殿守卫们的四肢被这些怪物随意丢弃在身旁，它们像是狩猎一般敲动着虫颚，把修长的脚搭在窗户和檐柱上。相比于死去的肢体，灵化蜘蛛对乱跑乱跳的新鲜活物更感兴趣。
“怎么那副样子，看见我不高兴吗？”女人温柔地跟程优打招呼。
夏日晴朗的夜晚很安静，风过无痕，月亮和星星能把圣殿前满地的残尸断臂照得清清楚楚。他的姐姐靠在门边上，手里还提着那冷硬的细剑，血污剑身原本幽亮的金属色泽涂抹得面目全非，或许是因为教堂守卫的铠甲太过厚重，细剑很容易在频繁的刺杀中磨出豁口，这也是为什么她换武器就像换衣服一样勤。
显而易见，这个疯子是一路杀进来的。
程优感觉到指甲嵌入皮肤的微痛，他尽可能地不表现出紧张：“我们弄错了，这里不是温莎罗娜的神殿。”
“……不是吗？”女人偏头看了一眼殿中的神像，有些好笑道，“可母亲就在那儿站着呀。”
不是温莎罗娜的神殿却供奉着她的雕像，还有比这些人更猖狂的异教徒吗？
“信条是被有意曲解了，他们毫不知情。”趁着对方还有耐心，程优解释。
“那他们是在对谁祈祷？”女人问。
程优不说话，他不想提起那个名字惹姐姐和母亲生气。
得不到回应，女人也不好奇，因为她早就知道了答案：“是希莱吧。”
“……”
“还没进门都能闻到他欲望的恶臭。”女人有些嫌弃地摆摆手。远远看去，她仍然笑着，但嘴角的幅度略微平缓，“整天与尸体打交道，所以你也变成蠢笨的死人了？”
“蜜拉姐……”
“你听不到吗，母亲已经生气了。”蜜拉抬高声音。
生气归生气，女神到底也不会对无辜者产生怨念。
“我听见了。”程优深吸一口气，想为这些人辩解，“他们不是温莎罗娜的信徒，我们不能——”
蜜拉直接打断他：“母亲为什么生气，你还不明白么。”
她有时候真的想掰开弟弟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团棉絮。从小到大这孩子吃过的亏数不胜数，光是绞刑架就上了三四次，被打被骂更是寻常事，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天真又愚蠢，从来也不长记性。
判断一个人是否有罪从来都不是依据事实真相，而是他所处的立场。这些无知的信徒胆大包天地把温莎罗娜的神像摆在这里，还将其和希莱那个欲望的奴隶相提并论，这本身就是对静夜女神最大的侮辱。
作为温莎罗娜的孩子，他们有权利肃清异教徒。
程优先一步找上门，就是为了保全这些人的性命，让城镇中的人免受无妄之灾，但可惜，他的姐姐还是赶到了。
“你再多说一句话，我就把他们的皮剥下来，挂在我的蜘蛛身上当活挂件。”蜜拉说。
程优就听话地闭了他不善言辞的嘴，但转头召唤出了更多的鬼手。蜘蛛们受到挑衅，想先挑几个当开胃小菜，结果腿还没迈开就被鬼手蒙住眼睛掰断了虫颚。
鲜血溅落在大殿上。
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但部分有心的信徒注意到两名神嗣剑拔弩张的氛围，也看出来刚才凶恶的鬼手此刻却在保护他们，几乎不需要犹豫，就躲到看起来更安全的程优身侧。
蜜拉有些意外：“你现在是叛逆期吗？”
时间果然是个好东西，许久未见，她以前最可爱最乖巧的弟弟居然敢跳过寒暄直接与她动手了。
她本来是想看在弟弟的面子上给这群人一个痛快的，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你说他们不是温莎罗娜的教徒，这里也不是母亲的神殿。”蜜拉轻轻笑着，细剑在手里转了一圈，道，“没关系，从现在开始，这儿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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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龙影出现在教堂上空时，整座城镇还在沉睡。
圣殿塔楼顶端的旗杆被强风折断，金钟未响已被击沉。环绕在周围的松林都翻腾起了愤怒的浪，寒云极速聚拢遮盖住月亮，巨大的噪音穿透黑夜，龙翼舒展的模糊边界与远处的高山连成一片。
红龙降落在教堂的屋顶上。
就像许多书里所记录的那样，龙族最不喜欢与他人共享空间。屋顶的面积太小，还爬着许多臭虫，即便这头红龙还没完全成年，它庞大的身形也无法完全被教堂支撑，于是为了清理出落坐的空间，红龙直接踩住好几只蜘蛛压在身下，余下的都被龙尾扫落。
从教堂的窗户里根本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人们只听到如地震般的轰鸣，风声鼓动着将塔楼的钟撞落，紧接着就是□□被砸碎的可怕声响。
蜘蛛的主人，蜜拉的脸色逐渐变得冷淡下来，就像是被不懂事的孩子打断了下午茶一样，兴致全无。
程优却松了口气。
他还没办法真的对自己的姐姐刀剑相向，也没有把握能在对方的压迫中救下所有人，同为神嗣，他们之间有着不小的差距，姐姐才是静夜女神真正的宠儿。
“你真是走到哪里都带着这条狗。”蜜拉看着他，冷笑，“你们两个如胶似漆，希望等到它死了，你也能不离不弃地抱着它的骨头睡觉。”
头顶的撞击和挤压声更加剧烈了，因为顾及程优的嘱托，害怕扰民，红龙压抑着天性没有吼叫，但随着爬上身体的蜘蛛越来越多，它滚过喉咙的低鸣和不断拍打的尾翼已经证明那点的耐心快要完全消失了。
教堂的窗户震颤着，墙面都因为龙身的垂摆微微晃动，所有人都因为这异像而心惊胆战。
少年有些无奈，叫了红龙的名字。
好似解开了枷锁一般，霎时间，窗外焰过如血、树木如炬，灼目的龙炎把城镇的半边天空都烧成了晨曦色。
城镇中的人们从睡梦里被吵醒，纷纷看向窗外，好奇现在分明是冬季，日出的时间怎么会来得如此早。
作者有话说第57章 向女神献上忠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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