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常世》离君寒

23、寒城

　　房间内恢复了死水一般的寂静与黑暗，除了那两枚碎片还在散发着霞辉，就没有亮光的地方了，就连外面的灯笼也不知在何时突然熄灭了，整座城不再有喧嚣热闹的人声，那场盛大的灯会一瞬间落了幕，只留有空荡荡的东西在，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他......消失了。”陆惞惞的手揪着胸口的衣服，“为什么他没有成功？”
　　“碎片熔炼只有枫阖殿下能做到。”陈枫沫阐述了残酷的事实，这就代表宋怀瑾刚刚所做全部都是徒劳无功罢了。
　　“先看看碎片吧。”什祀戟提醒道。
　　陈枫沫上前，把面前两枚碎片都收到了自己的手中，刚准备放入滞收囊中，这才发现，滞收囊中那块已然暗淡的碎片突然闪出光亮，它飘往空中，似是要展现什么。
　　“怎么回事？”乔橙问。
　　“好像碎片要释放什么？”陈枫沫直接对碎片施法，光亮越放越大，就如同当时染鹤林一样，只是碎片的主人早已不在。
　　光亮展开，映入眼帘的是那场熟悉又欢闹的灯会，而在灯会上巡逻士兵的头领，正是那位意气风发，与现下截然不同的将军——宋怀瑾。
　　灯会上人潮汹涌，突然一个老婆婆被挤到宋怀瑾的身边，他眼疾手快，立马就搀扶住了她，“没事吧？”宋怀瑾眼中含笑，温柔的嗓音让人如沐春风，老婆婆似是受到了惊，一个劲地给宋怀瑾道歉，说着说着竟然还要下跪，“老人家这是干什么？！”好看的眉毛立刻紧皱起来，他双手就那样撑着老婆婆的双臂，老婆婆根本没办法抵抗他的力气，就打消了本来的念头。
　　“老人家，你好像不是吾寒城子民？”
　　“对不住大人，我老婆子冲撞了大人，望大人恕罪，老婆子我是逃难过来的，大人自是见我眼生。”
　　“无碍，老人家若是没有安生之地，可去吾府上，正巧，吾府上正缺人，老人家可以来吾这里谋个营生。”
　　那老婆婆听言便悲悲切切地啜泣起来，而后又立即擦干眼泪，抬起头直向着宋怀瑾道谢，那老婆婆正是最开始带领众人进入寒城的人，宋怀瑾看着老婆婆笑了笑，随后向自己的手下招了招手，让手下带着老婆婆离开了灯会。
　　他解决此事后，又向着灯会前方而去，每走一步，就有子民亲切地与他打招呼，他犹如那场灯会真正的主人，受到了每个人的敬重与爱戴，街上虽然拥挤，却意外的平和，偶有的争吵，也在见到他之后，立刻止消，相争的二人脸上不再有愤怒，一转而换上的是开心的笑容。
　　本次的巡逻本该就这么平淡淡结束的，可是突然之间又有人撞上了宋怀瑾，那人与他一样的年纪，却衣衫褴褛，嘴中还含着刚咬了一半的馒头，手上拿的正是另一半，身后还传来抓小偷的声音，馒头铺的老板拿着擀面杖就要敲眼前那小子的头，却突然被制止了，那人身手极好，往宋怀瑾身后的方向窜去，死死抓住宋怀瑾的衣衫不肯放手，两只眼睛咕噜噜的转着，宋怀瑾瞧了一眼那人的样子，便伸手将自己的钱袋给了馒头铺老板，老板恭敬地拜谢了宋怀瑾，便也不再追究，离去了。
　　“好了，你没事了。”宋怀瑾安抚了那人，只是那人还是未曾松手，被头发遮挡的眼睛里含杂了琢磨不透的情绪。
　　“我也可以像你一样吗？”那人莫名的问出口。
　　“你叫什么？”宋怀瑾深深看着他。
　　“姚居绍。”
　　“那，你可愿意征战沙场、保家卫国？”
　　“我......可以吗？”他似乎抖了抖，但是抬起头后，却又是那边格外的渴望。
　　“自然，如若你下定决心，就随着他去吧。”宋怀瑾眼神示意自己身边的士兵。
　　但是姚居绍似乎迟疑了什么，可他最终思虑再三，还是跟着士兵走了，宋怀瑾在他身后说了一句，“记得，不忘初心。”姚居绍听见此话顿了顿，没回宋怀瑾任何话语，坚定地跟着兵士走了。
　　画面一转，来到了将军府的议事堂，宋怀瑾刚踏入门内，面前就又两人迎了上来。
　　“怀瑾！”缚云摇曳着扇子，抓着旁边不情不愿的浊兮。
　　“放开！放开！”浊兮挣扎着，怒目而视。
　　“这是怎么了？”宋怀瑾不明白发生了何事，便问起缚云。
　　“小三妹闹脾气呢。”缚云嘻嘻笑了一下，略有些嘲笑的意味。
　　“什么嘛！”浊兮嘟起嘴巴表示抗议，“大哥！你来评评理，缚云他耍赖！”
　　宋怀瑾朝着中间桌子上的棋盘看去，黑子巧胜了白子一步。“哎哎哎，兵不厌诈，你呀，就老老实实认输吧。”缚云挡在两人之间，贱兮兮地摆弄着他手中的扇子。
　　“什么？！”浊兮作势就要上前夺他的扇子，缚云却突然躲开了，两人打打闹闹，倒是让宋怀瑾看笑了。
　　此时突然议事堂来了个人，声音洪亮，一下子就吸引了三人的视线，“属下前来拜见将军！”那人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
　　“进来吧。”先开口应声的是缚云，他上前将那人领了进来，“不用拘谨，将军不爱说话，你不用害怕。”
　　“是。”他循规蹈矩，依旧是规规矩矩地立在一旁。
　　“将军，此人是新升的副将，以后便要一起共事了。”缚云将他拉到宋怀瑾的面前，“告诉将军，你为何名？”
　　“姚居绍。”他这才抬起头来和宋怀瑾面对面，他“咦”了一声，刚刚一直不敢抬头观望，直到现在才看清眼前人竟是曾帮过自己的恩人。
　　“怎么？将军你们认识？”浊兮一眼便看出了姚居绍那疑惑的神情，低声问宋怀瑾。
　　宋怀瑾原本还认不出姚居绍，但是他自报姓名时，他才恍然，这不就是灯会上那个衣衫褴褛，问自己是否能和自己一样的人么，竟然只是用了几年，就又一次来到了自己的位置，当真是年少有为。
　　“是，认识。”宋怀瑾话语短短，但是眼里的欣赏流溢而出。
　　“呦，将军还认识居绍？”缚云听宋怀瑾如此之说，便凑近听听这其中的趣闻。
　　“是，前几年幸得将军所助，我一直都在努力，就为了能追随将军！”姚居绍整个人激动的不行，这突如其来的尽忠实在是有些突兀，三人都没了声响，但是他似乎没意识到这一点，还是一直紧紧盯着宋怀瑾。
　　“好了好了，此后你便好好做事，莫辜负自己多年的辛劳。”缚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就随着浊兮、宋怀瑾一同离开了。
　　画面飞速过往，又突兀地转到了战场之上，飞沙走石，刀枪剑戟，人群中宋怀瑾的身影格外明显，他势如破竹，将敌军杀的片甲不留，一切都如顺利的进行着，只是此时一只暗箭袭来，宋怀瑾还专注着与眼前的小兵对战着，旁边的浊兮也正是陷入交战，他们都未曾注意到这一只暗箭，它破空而行，飞速地就刺入了一人的肩膀，受伤的地方留下了黑色的血液，而受伤的人确是姚居绍，他咬着牙，直接拔出了那只毒箭。
　　宋怀瑾听到身后人闷哼一声，立刻斩杀了眼前的兵士，转身上前去瞧姚居绍的伤势，可是他硬说着自己没事，随后又冲进了人群中进行厮杀，沙场凶险，他却不顾一切，英勇如他，仿佛从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终于又一次胜战，敌军节节败退，受伤的人一个个都被抬去医治了，也包括姚居绍。
　　“啊！！”一声喊叫从房内传出，躺在床上的姚居绍正上着药，好不容易按着他，才好好地给他包扎好，大夫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房内。
　　“杀敌倒是挺勇猛，这上药倒是成小孩子了？”浊兮收拾着那些瓶瓶罐罐。
　　“哈哈哈，浊兮你可别调笑他了，当时咱们歃血为盟时，这小子就呲牙咧嘴了，这次可是难为他了。”缚云松开按着他的两只手，姚居绍立刻就开始乱动起来。
　　宋怀瑾见状又马上抓住了姚居绍的双手，“老实些。”姚居绍认命似的再次安分地躺好。
　　“你呀你呀，虽然急着救大哥，那也不能自己上去挨着，这多危险啊！”浊兮用指节给了姚居绍一下。
　　“三姐！”姚居绍的语气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因此房间内一下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画面所显示的时间仿若又过了很久，这一次是在庭院中，大树下迎面坐着两人，乃是宋怀瑾和缚云，在其中间的是摆满了黑白子的棋盘，两人对弈地焦灼，而在一旁廊上的台阶坐着浊兮和姚居绍，他们就那样远远地瞧着两人。
　　“三姐，二哥都已经成家了，连孩子都有了，你打算何时啊？”姚居绍早已褪下当初的那股稚嫩，成熟可靠的脸上带有一丝柔情。
　　“哎呀，吾和他比什么，吾才不嫁呢！”浊兮朝着缚云那里吐了吐舌头。
　　“小妹不如考虑考虑四弟？正巧着，到时送礼都正好少准备一份，哈哈哈哈。”不知是不是正巧看到浊兮的动作，缚云也是刚巧说了噎人的话，“四弟，你说呢？”
　　“啊？我？这还是要看三姐的意思吧？”姚居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不出意料，浊兮的指节直接从姚居绍的脑袋上狠狠划了过去，疼得他连连讨饶，“臭小子胡说什么呢？”浊兮哼了一声。
　　“三姐为何不嫁啊？”
　　“吾为何一定要嫁？”
　　“嗯......”姚居绍不知如何回她，只能在一旁静默地听着浊兮说。
　　“吾可是要当大将军的人，吾志在疆场，想卫国卫民，何苦一定要嫁人困于方寸之地？”浊兮眼神亮亮的，说到此，她更是重重地拍了拍姚居绍的肩膀，“吾喜自由，更想像大哥一样，做一个大英雄！”
　　正认真观察棋局的宋怀瑾闻言看向她，“你已做到了。”他欣慰地笑着。
　　“嘻嘻。”浊兮也欢快地笑了一声，转过头又对着姚居绍说，“好四弟，还是莫浪费时间在你三姐身上咯。”她完言后又摸了摸姚居绍的头，像是在摸一个孩子。
　　姚居绍愣了半晌，最终还是未曾继续与浊兮继续搭话，他的神情显得稍许落寞，直至出神地看着宋怀瑾与缚云的对弈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