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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寒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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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楼的灯笼晃荡,二楼沉寂,与充满嘈杂之声的楼下显然不同,安宁与危险被分割,陈枫沫与宋怀瑾面对面,他们就像是一人代表了一方,宋怀瑾是维护夜色长存的安宁,而陈枫沫就是打破现状的那份危险。
被什祀戟甩上楼虽然突然又莽撞,但是有用就行,也顾不得那么多,废了这么多力气总算来到了这个人面前,他必须尽快才行。他额头的印记又红了红,手中的沫林枪散发着腾腾的怒气与杀意,就如同它的主人一般,没有过多表情,却能深深地感受到。
如利箭一般,枪尖朝着宋怀瑾手中令牌而去,令牌瑟缩,长剑相抵,兵器碰撞的声音传入耳中,枪头调转,往持长剑的手而去,想要威迫宋怀瑾放手,谁知长剑也不甘示弱,跟随枪的力量一起调转方向,而后手握的长剑放松了一些,枪身往下,这时,长剑突然上挑,险些就能砍到陈枫沫的手臂,似乎早就预料,他闪避长剑的攻击,又再次朝着宋怀瑾而去,两人开始焦灼的对战。
该说不愧是血战疆场的将军,即使是一只手拿着令牌,只余一只手来对战,却也丝毫未有为难不妥之处,宋怀瑾甚至于一手下令,一手应对着陈枫沫,麻烦了,如若再这样焦灼下去,那他们在下面定然不好过,但是现下的情况没有任何一点进展,暂且不说进展,这样和宋怀瑾打的有来有回压根就不像生死一战,更如同是所谓的切磋武艺。
陈枫沫眼神一凛,枪尖突然不再指向令牌,而是朝着宋怀瑾而去,着突如其来的攻击让宋怀瑾一惊,但是见过许多大场面的他,又怎么可能料想不到,他只是一直在看,看那人何时才会将利器对准自己。
又躲过去了,陈枫沫出手更快了,好几次都能刺入宋怀瑾的胸膛,可是偏偏就能被他一次又一次躲过,这一次依旧如此,但,“嘶啦”衣物被划破的声音响起,原来,刚刚那一枪刚好划过宋怀瑾的肩膀,铠甲被刺穿,直接划破了里面的衣衫,肩膀被划了大剌剌的血痕,鲜血就这样浸染而出。
他竟然未曾治愈,陈枫沫疑惑,宋怀瑾不像楼下那些兵士一样,他似是有真实的□□而在,且精力也再消耗,不然若如同兵士那样,他才不会留有空隙,让陈枫沫刺出刚刚那一条伤痕,眼前所发现的,实在让人欣喜,但也让某人忧愁,宋怀瑾和陈枫沫两人一同看向血痕,但下一秒,陈枫沫与枪尖就突然出现在宋怀瑾身前,宋怀瑾微微愣怔,他皱眉格挡,长剑被枪震得发麻,宋怀瑾抬脚而去,陈枫沫退身闪躲,只好放他一马。
两人眼神交汇,宋怀瑾提前发起攻势,长剑劈砍而去,却被眼前人抬起长枪,直接把长剑压制在地上,宋怀瑾狐疑,陈枫沫一直很想战胜自己,刺破令牌,可此时压制自己被不会让局面朝他所想发展,那这是为何?
宋怀瑾与陈枫沫僵持着,突然陈枫沫放开长枪,赤手空拳而来,这是想要用拳头击败自己吗?宋怀瑾想了想,也松开长剑,想要用自己的手臂抵挡,可,那人竟然深深地拉住了自己手臂,力气之大,竟能和自己想比,让他无法挣脱!
就在此时,令牌破碎了!!!宋怀瑾的脸上突然显现了多种表情,不甘,震惊,悲伤,他赶忙回头去看是谁,映入眼帘的是挥舞长鞭的什祀戟!他是如何上来!他怎么敢上来!他就不怕下面的人全部死在兵士手下吗?!他疯了吗?!就那样不管不顾自己的同伴,就那样抛弃他们,不顾他们的安危,他如何敢的?!!
“你为何?!”
“想问我如何上来的,一样,被抛上来的!”什祀戟语气清冷。
“你就不怕他们?!”
“因为相信。”身后的陈枫沫突然开口,他放开了宋怀瑾的手臂,拿回了自己的沫林枪。
令牌破碎的地方明晃晃地躺着一块碎片,只是那碎片再无霞辉的光芒,暗淡的就像一块石头,随之消散的,竟然还有楼下那大片大片的士兵和浊兮、缚云。
他们的身体消散成小小的白色光点,慢慢飘往上空,随后消失不见,再也回不来,也让人再也看不见、抓不着。
浊兮看了看自己消失的手掌,继而望向了楼上的身影,她的面上竟然带了些释然,女将军终究是没留下任何眼泪,只是口中轻说出一句,“愿将军大人此后安乐一生”,她丢下那柄长枪,朝着宋怀瑾拱手,她此一生为将军大人效忠,至此结果,毫无怨言。
缚云也同浊兮一般,只是与浊兮不同,他懊恼,自己为何不能护好将军大人所珍视的一切,思及此,眼中留下一行清泪来,随后又摇了摇头,笑了笑,抬起头郑重地对着宋怀瑾弯腰拱手,“臣缚云,望将军大人此生安乐。”
两人的身影最终彻底消散了,看到全部的宋怀瑾如同疯魔了一般,伸手去抓空中的光点,泪水在他的眼眶中不断流出,他再也忍不住,哭声从喉间发出,万般隐忍,“不!不!!!”他朝着空中胡乱地抓着,但是最后手中什么都没得到,夜色被光点充盈,漆黑似乎在一瞬间被点亮,宋怀瑾突然扑向碎片与令牌的地方,用手拢了拢,似乎是想要将它拼好,但是不管怎么努力,那块令牌再也聚集不起来了。
下一秒,城中升起了更多的光点,宋怀瑾真的慌乱了,他一瞬间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跑往了身后的长廊,他回头看了一眼刚才浊兮与缚云的地方,脚步慢了一拍,但接下来又决绝地朝着房间奔去。
陈枫沫与什祀戟显然未想到宋怀瑾这一动作,赶忙去追他,走时,陈枫沫也不忘把那块暗淡的碎片收进滞收囊中,随后赶往宋怀瑾去往的那间房内。
两人以最快的速度追赶到了门前,没有任何犹疑地直接推开了房间,房间之大,中间竖起一个光柱,光柱中间正是之前所获的两枚碎片,而旁边正是那宋怀瑾,他单手抬起仿佛在输送法力给碎片,脸上全是汗水和泪水,混杂在一起,怎么也分不清。
陈枫沫仔细瞧了瞧,这才发现宋怀瑾到底是在做什么,“你疯了么?”他想喝止那人停下眼前的动作,但是宋怀瑾无动于衷,依旧固执地保持着原本的姿态。
“怎么了吗?”什祀戟不解。
“他在用自己的命去融合两块碎片!”陈枫沫解释道。
“那还不快阻止他,要是再来一次......”什祀戟还未说完,突然身后传来声响,两人还以为是敌人,猛然回身去瞧,才发现是楼下四人互相搀扶着出现在此。
“他这是在做什么?”陆惞惞喘着气还是被宋怀瑾所做感到好奇。
“以命熔炼碎片。”陈枫沫又回转身体看向那个痛苦交加的人。
“那还不快制止他!”陆惞惞说出口一瞬间,什祀戟便动手上前,他向着宋怀瑾狠狠挥了一鞭子,宋怀瑾却那样生生承受住了,他还是没有停下。
“他?感受不到吗?”什祀戟看了眼自己手中的鞭子。
“你到底,在做什么?”陈枫沫实在是不知那人为何这么执着。
但是他们怎么问,那人就是不回答,只是一心一意地专注手中的事。
“你就这样渴望神力吗?!”陈枫沫失望到了极致,他所率先想到的便是贪婪到极致的人性,甚至于气愤地拿枪尖指向宋怀瑾。
“吾压根就不想要神力......”宋怀瑾像是怕陈枫沫恼火直接刺穿他,才悠悠开口。
“那你为何?”他压根就不像相信面前人所说,之前还想要杀了他们的人说不渴望力量,多么慌缪。
“你们压根不懂!!!”宋怀瑾突然激动起来,但是他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他的手臂忍不住颤抖起来。
陈枫沫终于下了念头,如此固执的人,想尽千方百计抢夺碎片,口口声声又是不为自己的话言,他,该死。于是,他高高举起长枪,猛然向前,枪尖随力而去,这将会刺穿那人的胸膛,让他彻底地倒下。
宋怀瑾依然无动于衷,眼神死死盯着碎片,从未移开过,就算是将死的危机来临,他也如此。
“呜呜”窗外传来声响,是哭声?陈枫沫紧然停下,他朝窗户那看去,却没看见任何人影,其余人也瞧了瞧四周,也未发现任何奇怪的地方和人,那刚刚的是什么?
这时,窗外一个个小小白色的光点钻了进来,它们的到来让房间内所有人都驻足停留,它们平平无奇,但是它们带来的声响却让所有人为之震惊,就连宋怀瑾,也一样,他的眼神也终于,从碎片处转向了空中那些白色的光点。
“将军,您应该很累了吧,请好好休憩吧。”
“将军大人,你所做的,老妇甚至感激。”
“望上天能护佑将军大人,祝他平安喜乐。”
“将军大人,若是可以,来生吾依旧与您并肩作战。”
“寒城若是没有将军,早就是一片废墟了,能得您护佑,此生之幸。”
“寒城上下人人都感念您,您是英雄,但英雄也有做不到的事情,放下吧,将军。”
“这不是您的错啊,将军大人!”
“请大人为自己活一次吧,将军!!!”
“谢谢您,给了我们一个家。”
“将军大人......”
“将军......”
一声声呼喊,夹杂在一起,但是每个人的声音他都记得,那是他心心念念的寒城子民,那是他用尽一生所护佑的每一个人,他们说着感念的话语,里面没有任何一个人有任何怨言,他们全都在求上苍,祝他们的将军大人平安喜乐,他们劝慰他们的将军大人,劝慰他放弃他们,自己活下去,他们希望,将军大人不用再如此的疲累,不用再为了他们付出一个又一个惨痛的代价,在他们眼里,宋怀瑾是英雄,是神明,他就该活在阳光下,而不是为了他们,在这地下漫漫的长夜如此折磨,痛苦地担忧着该怎么拯救他们,那场惨痛的往事,他们从来未曾怪过他,可是他却深深刻在了心底,如一根刺一样,插在了心上,无尽的懊恼、悲伤和苦痛围绕着他过了几千年,他看着碎片的霞辉一天天暗淡下去,他的心也跟着一天天沉了下去,他变样了,变得更加沧桑,以前那个神朗丰逸的少年将军就这样变成一个满是心事、再也不会笑的古寒城城主。
“不.......不要!!!”宋怀瑾着急得呼喊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那是他的家人,是他拼死拼活只为了可以保护的家人!他快癫狂了,本以为自己能熔炼这两块碎片,让它们与寒城融合,那就可以再次存护自己的子民,在浊兮与缚云在自己面前消失时,他就已经承受不住了,可是现在,那是全城的子民,他容不得再失去了!
他突然跪下来,朝着碎片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吾求求您!吾向您祈愿,就如同当年一般,愿吾子民活下去!!!”他喊得真切,继而他又抬头,“所付代价,愿以吾之性命、吾之魂魄!愿以自己再无救赎,消散天地!!愿以世上再无宋怀瑾!!!求您垂怜!!!!救救吾之子民!!”他不顾自己的骄傲,不顾自己的自尊,以自己的全部去祈求那两枚碎片,期待着如当年般,得到奇迹一般的回应。
良久,房间除了光点带来的一句句祝福,没有其余任何半点动静,陈枫沫等人更是对面前的场面说不出一句话。
不知又过了多久,光点的数量在慢慢减少,宋怀瑾终是等不起,他疯也似的,直接站起身,将自己的全身的力量以及他的性命灌输给碎片,“吾求您!!!!求您再次回应吾!!!!!!”碎片依旧那样,没有任何动静,“为什么!!!!为什么您不再回应吾!!!!!!吾什么都愿意给您!!!!!!只要您再次救救吾的子民!!!!!吾什么代价都愿意承受!!!”宋怀瑾一遍又一遍的祈求,哪怕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自己的身体也开始消散起来。
“将军大人!汝之大义,吾看见了!!!”突然的一声,让宋怀瑾愣了愣,他的大义?他真的做到大义了吗?可是他连他的子民都未护好,当年寒城城破,血河满地,自己却未能制止,害得子民们不得不活在长夜之下,他算什么将军,有什么大义。宋怀瑾轻轻摇了摇头,微微笑了笑,“对不住,吾对不住你们,都是......吾的......过错......”他说完此话,整个人便也消散了,化为了光点,与其他的光点一起飘往了空中,最后完全的消失了。
刚刚对着宋怀瑾说话的陆惞惞怅然若失地看着房间的上空,原来,史书上的宋怀瑾和原本的宋怀瑾竟然完全不同,她在刚才见识到了与之相反的宋怀瑾,一个满怀子民、忠肝义胆、不惧生死的宋怀瑾,他配称得一声将军大人!“淮城......怀希......心怀寒城、满怀希望,原是如此,却,只能面临绝望......”那人消失的地方什么都没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