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的失忆凤君是负心竹马》了忘

2、第 2 章

　　国恩寺举办祭祀大典，寺中老僧诵经度孤，向地官求治鬼之法，防厉鬼作祟。皇子登台祭祖，引亡魂以归路，同时愿先人保绍兴万世安康。

　　法会一套流程下来，已是傍晚，沐浴更衣后，疲惫感减轻了不少。二皇子穆洁遣散了随从，暗处跟了护卫，出门溜达。

　　街上人流稀少，大多是放完河灯打算回家的人。夜色笼罩下的国恩街远没有白天热闹。河水里剩着孤零零的月亮，渔歌声遥遥传来，未至耳畔便融进了风里。

　　享受着周身祥和的氛围，二皇子不知不觉走上一座石桥。桥上站定，往前看，便是渭汀两河交汇处。河面变得更为宽阔，两岸的房屋离得远，灯火阑珊，石桥悄悄隐没在黑暗中。

　　河风带来了淡淡焚香过的气息，二皇子循着气味往对岸望去。寂静的河岸只有一处闪着火光。而那火光一闪即逝，恍惚间照亮了一双盛着盈盈秋水的眼眸，再望去，视线里只有远方星星点点的灯光。

　　二皇子眨了眨眼，燃烧的火还映在眼前，女子曼妙的身姿变得模糊，失了真切。他匆忙追了过去，不知为何，那转瞬而逝的面容竟让人不知不觉魂牵梦萦，想要靠近。
　　到底还是有皇室的礼仪教养，见那身影起了身往这边走来，二皇子便慢了脚步，停下来静候。心却止不住的跳动着，好似等候舞娘揭开面纱，脑内描绘着那勾人的面色。

　　“请问姑娘是何许人？”

　　沈鱼汐被拦了去路，也是一愣，借着昏暗的月色打量起来人。拦路的人身着淡蓝色的织云服，腰上坠着的刻有龙的瑜玉。朦胧里也可见华丽，身后的黑暗里藏了些许人的气息，她便在心中肯定了来人的身份。

　　眼神在对方腰处的瑜玉上留恋了一会，才抿嘴道：“无名引路人罢了。”

　　沈鱼汐说完摸了摸怀里的小乌鸡，它圆溜溜的眼睛似乎有些敌意地看着二皇子。

　　二皇子对于这回答，犯了难。他平素就不太会说话，更不会和人打暗语，刚问完话也觉得自己唐突。想到他八面玲珑的大哥，二皇子模仿道：
　　“莫不是往生桥上的引路人。”

　　他这看似打趣又认真的口吻令沈鱼汐一笑，她故作神秘回道：“遇到我算你倒霉，喝下孟婆汤快快投胎去吧。”

　　这话听来有些冒犯，二皇子也不恼，得寸进尺：“孟婆哪有姑娘这般美貌。”

　　......

　　此话一说，两人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符合自己人设的话不要学。

　　哗啦哗啦，小乌鸡煽动翅膀，很努力地介入这尴尬的氛围。

　　瘦弱的小身板从沈鱼汐手里脱出，灵活升空，在夜晚里宛若一柄泛着寒光短剑，朝二皇子射去。

　　阴影处的暗卫闻声而动，迅速拔刀上前。另有一只箭划破空气向那乌鸡射去。

　　然而，在沈鱼汐的眼中，小乌鸡灵巧地躲过箭尖，甚至用身体消去了箭身上的力道，避免伤到沈鱼汐。顷刻间，它稳稳地扑到二皇子的身上。

　　二皇子受惊，一个踉跄，坐在地上。与此同时，数把银刃横在沈鱼汐的咽喉处。

　　“殿下，你没事吧！”暗卫将皇子扶起，检查他的情况。幸而二皇子只是衣衫有些凌乱，并未受伤。那罪魁祸首小乌鸡则向着沈鱼汐的方向，发出惊怒的啾啾声。
　　这声音听起来可笑，但侍卫们没有轻敌，几双手按下，想捉住这乌鸡。没想到小乌鸡身姿灵敏，鸟喙又尖又快，抓乌鸡的侍卫顿时满手血痕。

　　二皇子赶忙制止：“无事！”左不过是一场动物伤人的意外。

　　“把剑放下。”

　　暗卫们犹豫一会，将控制沈鱼汐的刀剑收回，连带着小乌鸡也重获自由，哼唧哼唧地飞回沈鱼汐怀中。

　　原本镇静无比的沈鱼汐，此刻倒露出一丝恐惧的表情，有些惊讶地看向二皇子：“你是什么人？”

　　二皇子无奈摇头，致歉道：“姑娘受惊了，我可以给你补偿。”

　　沈鱼汐连连摇头：“不用不用。”她缩着脖子，双眼怔愣，一幅想要立马逃离的模样。

　　二皇子挥了挥手，沈鱼汐身后的暗卫让出一条路，看着抱着乌鸡的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开，他暗叹一声跑的真快，朝身边的侍卫吩咐道：
　　“查查她是哪家的千金。”想来一位养乌鸡的奇女子身份应该不难查。

　　他有些不舍地望向沈鱼汐的背影。一阵河风带着一丝清冽的香气袭来。再回神，人已消失在夜色里。

　　“小乌鸡，过来！”

　　小乌鸡扇扇翅膀飞上床，身子一滚就往沈鱼汐身边凑。今天可以睡床，超开心！终于不用在冰冷的地面躺一晚上，最主要的是可以紧贴一个温暖香甜的“暖炉”。

　　小乌鸡听了沈鱼汐半天的叨叨，困极了，啄啄她的袖子示意灭灯。但沈鱼汐沉迷于得到一件宝物的快乐中，早就见了新欢忘了旧爱。

　　“这可是瑜玉啊。吸了十年帝王之气的瑜玉啊。”

　　沈鱼汐刚刚下了往生桥就闪身回到房间里，她撬开小乌鸡的嘴，从中捞出一枚质地温润的玉石。这枚玉石就是小乌鸡扑向二皇子身上顺下来的宝物。
　　帝王之气滋养的瑜玉，避邪除祟。最重要的是对于小乌鸡恢复真身有莫大的裨益。

　　小乌鸡自豪地啾啾两声。

　　沈鱼汐敲了下它的脑袋，笑骂道：“不问自取，视为偷也！”

　　小乌鸡难过地啾啾。它以为沈鱼汐喜欢嘛。

　　教训完小乌鸡，沈鱼汐拿着玉石左右为难。
　　“这样吧，先借用一晚，到时候给他一点锦鲤气运作为补偿。”

　　什么？要用沈鱼汐的气运做交换，小乌鸡不愿，它梗着脖子拒绝戴上玉石。

　　“这不是你叼来的吗？”
　　我还回去！小乌鸡知错就改。

　　“晚了，你这时候夜闯皇子寝室，还没进去就被万箭射死。”
　　小乌鸡抖了抖，钻进被子里。

　　“晚上可别掉毛哦。”
　　一口火焰直接将蜡烛烧没了。房间瞬间陷入黑暗中。

　　沈鱼汐无奈地笑了笑，将玉放在枕边，整理下被子，闭了眼。

　　埋在被子里的小乌鸡又往里缩了缩。
　　今夜有个好梦，梦里有熟悉的味道。远山清泉的甜味，药草的香味，他最喜欢的沈鱼汐的味道。

　　如酒，上瘾。

　　梦中那人如画般的眉目近在咫尺，近到可以数数她长长的睫毛。伸手往前，从眉心慢慢摸至鼻尖，轻轻一点。月色勾勒出的轮廓，缥缈易碎，可止不住的触碰又带着偷尝美酒的刺激感，欲罢不能。

　　他想抱住身边的人，想拥入怀中肆意品尝她的香气，想轻吻她的额头。

　　可梦忽然醒了。手指可触的只有渐凉的被面。

　　没有枕边人，没有美人面。一切都消失了。

　　沈鱼汐慌了神，披了件外衫，看着床上多出来的人，心中又惊又怕。摸了摸被触碰的眉心，脸上不免增了一点寒色。

　　小乌鸡化形一声不吭的，半夜枕边突然出现别的气息多恐怖啊。

　　帝王的瑜玉加上沈鱼汐的灵气，缩短化为人形的时间不是不可能，但短短一时辰便塑了人形，可见这小乌鸡肯定不简单。

　　凤凰一族倒是出现了一只好鸡。沈鱼汐心中感叹，揉了揉略带寒色的脸，看着满地散落的乌鸡毛，轻轻叹了口气。

　　“说好不掉毛的呢。”

　　虽已立秋，定安仍不减处暑的炎热。日头东出一点，空气就有了灼热感。客栈小二趴在桌上打盹，老板娘一边算账一边骂着，邓长安那丫跑哪玩去了。

　　沈鱼汐推开房门，也不免皱起眉头： “好热。”

　　怎么把这个发热源头给叫醒也是个大问题。

　　思来想去，也不知日头又爬升了多少，就只见阳光透过窗户直射在地上，变幻着影子的花纹。终于当影子再找不着了，日头当空，灼烧地面时，床上的人有了动静。

　　本就修长的身子偏偏蜷缩着，手指抓着被子，好像握住了心爱的东西，舍不得放手。睫毛微微一颤，浅褐色的眸子微睁，像是妆匣里的一颗古玉。

　　沈鱼汐默默盯着那人缓缓起身，迷迷糊糊如初生一般。对方忽然转头，带着欣喜的表情，一双亮晶晶的凤眼便与沈鱼汐四目相对。

　　眼神相交，心却乱了。

　　沈鱼汐压下乱了的心跳，带着一丝疑惑，再次打量化为人形的乌鸡。视线在对方的面容和身躯上游走，长的很好，身材也很好，但确实没见过。

　　看着凤凰默默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白皙的胸膛，沈鱼汐眼皮一翻，扔过去一件黑色的物件。

　　“这是什么？”凤凰好奇。

　　“你掉的羽毛织成的衣裳。”

　　凤凰展开手中的黑羽衣，冰凉顺滑的质地，玄中流彩的光泽，定是件花了功夫织成的华服。他心中暗喜，迫不及待想要穿上，又看着盯着自己的沈鱼汐，脸色微赧：

　　“你可以，转过身吗？”

　　沈鱼汐乖乖转过身，调笑道： “你全身上下我都摸过，有什么害羞的。”

　　“那不一样。”凤凰的脸更红了。

　　“怎么不一样，傻乌鸡是傻的，化为人形也是傻的。”沈鱼汐听到耳后衣物摩擦的声音渐渐消失，转过身，凤凰一脸期待地伫立在那。

　　玄色裹紧他颀长的身姿，黑发高高束在脑后，浩气凛然。祥云暗纹勾勒袖口和领边，衬着轮廓精致的脸庞，浅褐色的星目深邃而锋利，凤凰气度逼人。

　　沈鱼汐满意地点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既然你已化为人形，想必不久就可以恢复凤凰真身。”

　　许是听出了沈鱼汐的言外之意，凤凰不安地上前一步，好看的凤眸垂下：“你要离开我么。”

　　凤凰感知力惊人，沈鱼汐暗叹一声，沉默以对。

　　她是一条锦鲤，世人皆爱的祥瑞之兽，但她不甘于做一条锦鲤，她修炼千年，历经万苦，终于鱼跃龙门，塑成龙骨。但是在一次天劫中，她丢失了龙骨变回了锦鲤上仙，天道指引她找到被雷劫劈成乌鸡的凤凰，她不知道缘由，但她猜想，只要凤凰恢复真身，她就能够找回龙骨。

　　若非如此，她为何要捡这只傻乌鸡。
　　沈鱼汐，从不与人深交。

　　她的目光冰冷，让凤凰不知所措，有一瞬间他想缩回乌鸡的壳子中，至少还能得到沈鱼汐的一个拥抱。

　　“好了，我们出门吧。”沈鱼汐还是拯救了惴惴不安的凤凰，她的龙骨下落不明，凤凰的神魂并不稳定，两人一时无法分离。她只想先埋下分别的种子，真到那时场面不要太难看。

　　因为她见多了关系破裂，朋友变仇人。

　　然而，傻傻凤凰却会错了意，以为沈鱼汐回心转意放弃了丢掉他。于是乎微红的双目霎时间亮起，他双手抚上沈鱼汐的双肩，激动地叫她。

　　“鱼汐！”

　　不同的口吻，不同的眼神，却让尘封的记忆被打破。

　　沈鱼汐看着凤凰的双眼。

　　他浅褐色眸子慢慢变得猩红，眼眶睁大，近乎眦裂。双手掐着她的肩膀，泪水溢出，滴在了她的脸上。他原本低沉的声音变得嘶哑，他吼叫着，话语好似从喉咙里喷吐的恶气。他说：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

　　“为什么是你活着？”

　　“沈玉笙却死了。”

　　身后的火焰推泳着热浪，但她感觉全身冰凉，跌入寒冷的水底。无形的手遏制住咽喉，连呼吸都是刺疼的。心一阵绞痛，那是巨大的悲伤与委屈无处宣泄的痛苦。

　　她突然想起一个熟悉的名字，当面前的人勾唇笑着，一双眼睛盛着喜悦和慢慢褪去的委屈，用他独特的声音喊她时，那个名字从记忆深处，破开冰面，重重砸在沈鱼汐的心口。

　　萧容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