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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小糖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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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傅淮意躺在床上刷到一篇帖子。
是西安的旅行攻略,还推荐了一家民宿。
鬼使神差的,傅淮意点进了主页。
主页的照片是一张荷花池,翠绿的荷叶和含苞待放的荷花相得益彰,背后是一条长长的回廊,曲径幽深,看着就让人心神宁静。
主页大多是一些旅游分享、看漫展、分享书籍、分享购物记录和好用产品。
还有几张自己的照片,傅淮意点开看了看,是个不算好看但很有气质的女生。
傅淮意扫了一眼网名,宁疏。
是个很适合她的名字。
她的主页第一条是一个剪辑视频,应该是一个海洋纪录片,傅淮意鬼使神差点了开来。
傅淮意的数物化生都很好,但她好像从来没有对知识有一种狂热的发自内心的渴望。学习对她很简单,但她也很少从中感到快乐。
视频看着看着,她鬼使神差的拍了拍来送早餐的言禾,问道:“这鲸鱼怎么没有牙齿。”
这问题有点傻里傻气的,言禾还是凑过去看了一眼。
“须鲸是靠鲸须吃饭的,没有牙齿的须鲸在捕食时会将小鱼小虾连同海水一起吞下,然后筛出食物享用。但这并不意味着鲸须是退化的牙齿,它们其实更像长在嘴里的鬃毛跟头发,这种角蛋白看似柔软实则非常坚硬。在十七世纪常常被人做成伞骨和紧身衣,但因为大规模的捕杀,须鲸数量十分稀少,属于保护物种。”言禾揉了揉她的头发,不紧不慢道。
傅淮意嘟着嘴,她的生物很好,基本上次次满分,但是很少关注这些课外知识,忽然觉得挺有趣的。
于是,鬼使神差的,她关注了宁疏。
千里之外的A城,季扶昭衣着贵气但浑身上下不超过五百块钱。
季宴很绅士的帮她拉开椅子,将配菜的菜单递给她。
“这是你要的东西。”季宴递了过来,“下个月来S市。”
季扶昭将菜单递给服务员,表示没有问题,眨了眨眼看向季宴:“所以,你要我做什么,世界上总没有白掉下来的馅饼。”
季宴咬了一口火腿卷酥皮蓝纹芝士,但这味道怪像象牙山赵四用熏肉大饼蘸腐乳,甜的、脆的、肉香、微臭,这味道总不可能在罗马假日。
“我想让你帮江婉卿写一封斯坦福夏校的推荐信。”季宴是大家族长大的少爷,待人接物都是最得体的,在和季扶昭见面之前就打听好她的喜好,递了一盘扇贝过来。
贝肉用茴香扎成一朵花摆在盘中,季扶昭听着旁边的服务员说着扇贝是从法国空运过来的云云心中翻了个白眼,扇贝不是哪都有嘛。
被点名的江婉卿突然抬头,她顿了顿还是端了一碟日料。生虾配生化,还有鱼子酱和抹茶。吃了一嘴抹茶后江婉卿很难解释是在山间漫步还是畅游海底。
“可以。”季扶昭淡淡道,“小事,我回去给纳什教授发个邮件。”
季宴挖了一勺鱼露和柠檬辣椒点缀的鲍鱼蒸蛋,初尝鲜浓细品酸辣。
江婉卿是书香门第,她父母和她都是非遗传承人,虽然不靠这个吃饭但在圈子里还是颇受尊敬。至于季宴,家里是搞海运的,季扶昭家最近和季宴家有些合作。
季扶昭的父亲季远山和大伯季泯白手起家,这些年也算做大做强了,逐渐步入上层圈子。
而季家更让人青眼的是两个好女儿,季扶昭的堂姐季晴晴今年高二已经被纽约大学无条件录取,季扶昭高一被国家生物竞赛队录用。
季扶昭挖了一大勺蟹黄拌饭,闻着都香,肉嫩膏浓饭绵绵。
江婉卿吃了一块儿羊排,擦了擦嘴道:“听说傅家这次要介绍个小姑娘。”
“银行的那个傅家吗?”季扶昭问道。
“对。”季宴给两位女士夹了咖喱龙虾,“傅家长子早年带着孩子来了A城,傅家老爷子之前疼的那个宝贝孙子出车祸没了,现在想着把孙女接回去了。”
季扶昭吃了一口季宴夹的虾仁,这口味她不敢恭维,是那种非常纯真的印度咖喱,一口笑容消失两口生死难料,呛的她肺管生疼。吓的季扶昭连忙夹了一块儿鸭脯塞到嘴里,肥嫩的鸭肉在酸甜的酱汁里沉沦。
江婉卿问服务员要了一份肉酱意面,摇摇头道:“傅家这一代不太好评,长孙早夭,外孙女去年出国后死活不愿意回来,如今倒是要把早就分家的找回来。你家怎么样?”
“就那样。我如今也算小有出息,李春燕自然又要闹了,季淮之依旧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至于季轻云我父母的老来子自然是少爷一样捧着。季晴晴拿到纽约大学社会学的保送了,不过也说不准,她现在高二真是头悬梁锥刺股的时候。林枝本来是不想让季轻云读国际学校了,这几天有开始琢磨送季轻云去私立幼儿园了。”季扶昭说的很平静,好像不关她的事一样。
X市,傅淮意收到傅孝文发来的消息。
傅孝文:你从西安回来后爷爷想见你,你如果不想去就算了。
傅淮意将头发用抓夹抓起,想了想同意去上海的事情。
谢宁看着西安交大门口谢绝入内几个大字陷入了深深的迷茫,机械的打开打车软件。
“我觉得,”傅淮意挑眉道,“下次还是不要让沈肇做旅行攻略了。”
烈日炎炎,刺眼的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下来。
言禾轻声道:“附议。”
“你们!你们!”沈肇做西子捧心,要多夸张有多夸张,
回民街。
“傅淮意!”谢宁停滞半晌,对她道,“请你停止你吃几口就不吃的陋习。”
谢宁说着将还剩半份的章鱼小丸子给顾清远,傅淮意吃饭其实不浪费,架不住景区的东西容易踩雷。比如这个章鱼小丸子,就是一个实心的面疙瘩。
傅淮意自知理亏,抱着她的胳膊;“哎呀,你最好了,昨晚你在那儿要复合我还没说什么呢。”
昨晚,谢宁喝了点酒,非拉着傅淮意说她的前男友有多么好,说想复合。
傅淮意趴在旁边翻了个白眼,提醒道:“一本书重读一遍会有新的感悟,但不会有新的结局。”
“那你去复合吧,现在就跟他说。把人谈傻把钱谈没,以后帮他刷盘子洗脚,在家干家务前面抱一个后面背一个。”旁边的顾清远嫌她烦了,直接将手机扔了过去。
刚还抱着果酒酒瓶的谢宁一下清醒了,也不恋爱脑了,傅淮意给顾清远竖了个大拇指。
“他算个屁,”谢宁扔了酒瓶,“死渣男。”
谢宁拨了拨刘海,用胳膊肘戳了戳旁边的顾清远。
顾清远立刻懂了,拉开两人:“我们去吃羊肉泡馍。”
傅淮意和谢宁打小吵吵闹闹也吵出这么多年的情分,言禾是不可能拉架了,这种事都是顾清远干。
言禾拿了取餐票,排队时看了一眼傅淮意。她像一幅画,海浪被狂烈的海风吹起,又顺着险峻石壁一路落下,崖边陡峭起伏,寸草不生。
这个时候的傅淮意,已经隐约可见上位者的气质。
一顿饭吃完,傅淮意对言禾道:“给我拿一张纸。”
言禾黑沉的眸子里睡衣未消,起身懒散地活动了下手脚,颀长的身躯落下一道长影。
“下午什么行程?”言禾将纸巾递过去,问道。
“没有。”沈肇道,“找个有空调的地方带着吧,等傍晚去城墙骑自行车。”
大悦城。
谢宁从行李箱里取出电脑,道:“沈肇,你把攻略发我一下,我重新整理一遍。”
傅淮意昨晚照顾吐了一晚上的谢宁没怎么睡,现在趴在咖啡厅的桌子上沉沉睡去。
她今天穿了一件挂脖银白色连衣裙,露出光洁美丽的背部,长发用鲨鱼夹利落地抓起,后脖颈线条柔和流畅。
咖啡厅的冷气很足,言禾脱下外套轻轻盖在她身上。女孩头一歪,脸上的黑发散开,露出那一仗桃花似的面庞来。
这是一个很平常的下午,傅淮意和沈肇在午休,言禾和谢宁在忙着改旅行攻略,顾清远则是在修改之前作文比赛初赛的稿子。
很多很多年后,谢宁孤身一人,亲朋皆散,遥望东方还是会想到这个在平常不过的下午。
她看见了他的眼睛,像一片深蓝色的海,平静深远,更深处似乎蛰伏着什么。
城墙。
言禾忽然拉住她的手,问道:“骑自行车吗?”
“走,缴费去。”傅淮意往后看了一眼说。
此时正逢落日西沉,橘红色的光束变得暗沉,照在她的白衣上,衣服上的纹路映出浅金色的光泽,黑发被晚风吹起,盈盈地落在肩头。
城墙上租赁自行车,九十块钱两百分钟。
西安城墙全程十四公里,傅淮意不知道他们两个人骑了多久,骑着骑着,风呼呼地从耳边刮过。少年人是不会管城墙下坡时减半骑行的告示牌,他们只会加快速度,享受下坡时一瞬间失重的快感。
“停一停。”傅淮意率先缴械投降,“歇一歇。”
言禾陪着她坐在城墙上的垛口,看着赤金如血的夕阳。
傅淮意握住言禾修长的手,看向言禾的侧脸:“你在想什么?”
“在想史铁生老师的一段话,‘不要急,死亡一直在等着你。好像希望是一个你非常讨厌的结婚对象。那么好吧,既然必须喝这个无聊的家伙结婚,我一定要把我的忠贞,我的热情,我的好奇心我的爱浪费在这个世界上,把一副空壳留给它’。”言禾微怔,随即笑了笑对她说。
“你能这样想,很好。”傅淮意饶有兴致的看他喝酸梅汁,“要一直这么想。”
她露出的一截纤细的手臂,像夏日的莲藕,白生生的一截。
沈肇不知道什么时候找到他们俩的,坐在旁边的垛口一伸手:“嘿,你俩聊啥呢。”
“没什么,另外两个呢?”傅淮意问道。
“开了定位共享,”沈肇翘起一只腿,“马上过来。”
五个人并排坐在垛口上,傅淮意突然问道:“唱歌吗?”
“唱什么?”言禾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忘记时间?”沈肇提议道,“胡夏的。”
谢宁抿唇笑了一下,轻轻开口:“沉默着走了有,多遥远。抬起头蓦然间,才发现。一直倒退,倒退到远点……”
倔强坚持 对抗时间
说好了的永远 断了线
期许了不变的,却都已改变
紧闭双眼 才能看得见
那些曾经温暖鲜艳过的画面
渐渐地忘记赶不上明天
只要用力地抓紧了想念
明天再也没有你的笑脸
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
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
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瞬间
当眼泪滑落的是句点
心里面始终你从没有走远
耳边誓言 还在回旋
我会好好珍惜没有你的明天
渐渐地忘记赶不上明天
只要用力地抓紧了想念
明天再也没有你的笑脸
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
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
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瞬间
渐渐地忘记忘记了时间
我只要沿着记忆的路线
到最深处纵然那只是
瞬间
傅淮意垂下眼,瞧了眼白花花的鱼汤,默不作声地接过来,双手捧着,慢吞吞地喝了起来,鲜香的味道抵达味蕾,没有腥味,温温热热的。
“这个景点在我们那儿就夫子庙。”顾清远调侃道。
大唐不夜城灯火通明,傅淮意喝完最后一碗鱼汤,提起包准备跟他们一起进去。
虽然明知道这个景点多少跟夫子庙有异曲同工之妙但还是来了,这可能就是为什么外地人一定要去人挤人的夫子庙吧。
穿过长长的北广场,远处现代CBD闪着工业的灯光,人潮如织,车水马龙。
“言禾,”傅淮意喊住他,“你白天不是想吃糖葫芦嘛。”
言禾朝她指的地方望了过去,确实是一家卖糖葫芦的店铺,写着小糖时光。
言禾问道:“吃山楂的还是草莓的?”
“草莓。”沈肇插话道。
傅淮意点了点头,言禾才转身往那走去。
“几点了?”谢宁一边扎头发一边问,“别耽误了去华山的车。”
顾清远懒洋洋的看了眼手机,道:“八点出头,没事。”
他们订了明天去华山的行程,准备今晚去华山入住,明早一早登山。
然后,他们没有赶上火车。
“找酒店。”言禾第一个反应过来,叹气道。
他们几个是未成年,订酒店都要提前打电话问好允不允许未成年入住,临时找酒店是很麻烦的事情。
最后,没办法,在格林豪泰开了两间房。
傅淮意洗完澡出来,发现辩论社那里让她交辩论材料。
没办法,傅淮意一边骂娘一边抱着电脑去了言禾那房,她之前的辩论材料是和言禾一起整理的,都在他那。
“顾清远,”傅淮意推开门,“谢宁晚上住酒店会害怕,你去陪一下她,我要整理辩论材料。”
傅淮意占领了顾清远的座位,顾清远很无奈的去隔壁陪谢宁。
隔壁。
谢宁从被窝里钻出一个脑袋,道:“我睡不着。”
“那就起来背书,研究表明背书后睡觉会加强记忆。”顾清远背对着他,拉开桌上的台灯。
顾清远只是说一说,没想到谢宁真的做了。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倚斜阑。难、难、难!”谢宁随手翻开语文书,随意的读了一篇,“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顾清远指尖微顿,随即继续快速书写起来。
谢宁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没意思,又凑过去看顾清远。
“你在写什么?”谢宁无知的问。
“地理。”顾清远继续唰唰的写着,“你看不懂的,回去睡觉。”
一生不服输的中国女人从床上爬了起来,看了五秒钟后,她闭嘴了,果然地理是她的死穴。
谢宁搬了个椅子坐在旁边,探出一个头:“如何测试洋流?顾清远,你们文科生学的东西都这么抽象的吗?佩服,这怎么搞。”
“用湿炉灰,将灰团丢进水里,缓慢溶解下沉,这是正常现象。如果很快溶解或者随着海浪消失不见,说明洋流有异。”顾清远低笑了两声,解释道。
S市相较于A城来说在学业压力上轻松很多,傅淮意直到凌晨一点才回到房间,谢宁已经趴在床上沉沉睡去。
“辛苦了。”傅淮意淡淡道,“早点休息吧。”
顾清远收起书本,冲她点点头:“嗯,你也是。”
傅淮意简单洗了个脸,也没敢开灯,蹑手蹑脚的爬上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