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荒]天行有常》萝北鱼

5、开天

　　罗睺颇一言难尽地说：“阿爸，你怎么自己和自己下棋?这幅模样好难看。”

　　白发老翁合二为一，吹胡子瞪眼道：“他是我分别出的一部分意识！哪里是我自己了？这幅模样哪难看了！这明明是仙风道骨的老神仙模板！”

　　罗睺：“变回来呗。”

　　“不要，“桓玄捋了捋白须，“这更庄严！他掀了下眼皮打量了一遍罗睺，“都这么大了，也不知道多回来陪陪老人家。”

　　“是，是，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桓玄转眼看向鸿钧，一幅挑剔的样子，逆子偏了偏将人挡身后又换来桓玄一记瞪视，“挡什么?我还能把他打出去不成？”

　　罗睺心道，感觉你有这个想法。

　　“我听得见！”桓玄气得跳脚，像个老顽童似的，又故作伤心道：“这还没嫁呢，心就往外偏了。”

　　知道祂又在说一些自己听不懂的活了，罗喉偏开身子把人露了出来——虽然挡着的时候也没挡住,和桓玄介绍道，“这是鸿钧。”

　　桓玄哼了声，阴阳怪气地说：“我知道众生道化形，怎么没和你打起来。”

　　罗睺十份熟练地屏蔽他的话，又同鸿钓说：“这就是我阿爸。”

　　鸿钧拱了拱手，“天道尊者。”

　　桓玄见人这般恭恭敬敬也不好摆架势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气呼呼地摆了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同罗睺说：“你去把书房里的卷轴都看了，没看完不准出来。”

　　罗睺不明所以，但这么久没回家的确是自己理亏，只得一步三回头地进了书房，期间有些担忧地叮嘱了一句：“阿爸，你别把他打死了。”

　　“嘿！小崽子!看你的书去!”

　　见人进了书房，桓玄在上面下了一道禁制，一转身满脸严肃地看向鸿钧，说：“我不管你们有什么打算，不许把祂牵扯进去，别讲什么命势，他在因果之外没沾命势。”

　　鸿钧沉默地将造化玉碟奉上。

　　桓玄接过造化玉碟，长叹了一气，“罢了，儿女都是债。”

　　他抬手在玉碟上一敲，从中敲出了一缕游魂来，游魂惊恐地想要逃离，却被桓玄一把攥住。

　　桓玄默然扫视着游魂，问：“你是穿越者？”

　　这个问题说成了陈述句，显然是不需要回答了

　　“你也是穿越的，我们老乡……”游魂试图套近乎，却又被打断了。

　　“得了，你做的那些小动作真当没人知道吗？”桓玄收紧手。

　　游魂在他手中不由颤抖，色厉内荏地说：“你……你不能杀我，我是下一任天道！”

　　桓玄冷笑，“可巧，我是这一任。”

　　“说点我想知道的，还有其他人吗？”

　　“有！有！别杀我！我带你去找其他人！”

　　桓玄松了松手，用魂锁将游魂禁锢住，根据他的定位迅速绑了剩下的同伙，一挥袖便将他们尽数扇散了。

　　被绑着的游魂见桓玄再次看向自己，破罐子破摔地破口大骂起来。

　　桓玄神情毫无波动，弹手间挥散了他，游魂最后的话响在他耳边。

　　“都是为了活下去，你有什么资格审判我们！”

　　桓玄看着空荡荡的庭院，闭了闭眼，叹气道：“没资格啊……我做错的事，总不能让你们再错一遍，早点投胎不好吗？这里没网络没游戏的……”

　　他嘟嘟囔囔完，转而面对鸿钧说：“你会成为下一任天道。”

　　鸿钧一愣，没反应过来，桓玄已将玉碟还给了祂，一只手按上祂的肩膀，一段记忆忽而涌入祂的灵台。

　　桓玄说：“待天地分，你需警惕穿越者，因为他们比较无知无畏，还会造成破坏，当然也不是都要赶尽杀绝，你看情况吧，他们如果是被天道弄没的还能回到他们原来的地方，被其他生灵害死就不一定了。”

　　“我已经你那法宝中的穿越者清除了，至于他们和龙、凤、麒麟的谋划，我想你也是知道的吧。”
　　他笑了笑，“自以为是，不是吗?”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莫名，鸿钧却是听
　　懂了，他心下一片惊涛，没作反应，有些不明桓玄的真实态度。

　　桓玄摸着长须，一脸高深莫测。

　　正经不过一刻，桓玄又插起腰来开骂：“正经事说完了，老子不管你想不想当都得当这个天道！还有，你小子勾搭我们崽崽时不安好心!不讲武德!不要脸!”

　　他抄起不知哪儿来的扫帚，一边挥打，边赶人。

　　鸿钧不闪不避，直愣愣的由着扫帚拍在肩背，桓玄倒也没用法术也没多大力，泄了会儿愤也无趣地作罢。

　　桓玄撇了下嘴说：“看着挺聪明的，也不知道躲躲。”

　　他坐到石桌旁招了招手，“来和我下一场。”

　　这个罗睺教过鸿钧，祂坐到石桌另一边，等桓玄先落子。

　　桓玄却让祂先手，看到落在熟悉位置的的白子，桓玄笑了笑，“崽崽教你的吧?”

　　他将黑子落到另一侧，鸿钧接上，回答：“是。”

　　“我给祂留了封一封信，当祂看完了全部的书，就会看到，到时候，你会怎么做?”

　　“是我有错在先，自是任凭祂决断。”

　　“哼得了，我也不是什么恶婆婆，一定要棒打鸳鸯，他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吃软不吃硬，脾气又倔，你好好给人解释了，得祂钻进死胡同里。命势啊，凡在因果之中便避不了，你也是在自己的立场上顺势而为。祂……不懂这些。”

　　另一边书房里的罗睺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书。

　　书上的字还是桓玄教祂认的，鸿蒙大陆没有文字这种东西，修炼的心法大都是传承记忆里带的，这些方块字据桓玄说是以后的人创造的，别的魔神看不懂，这里的法则也不懂，方便祂事漏子。

　　有些不能说出来的，也都通过这种叫文字的东西传达，虽然也不能说清楚，桓玄总是喜欢通过故事表达，让祂自己悟。

　　“不过也只有你能学啦，毕竟我在这儿这么久了也就你一个不沾因果的小宝贝出现，”桓玄这么说。

　　像桓玄闲时讲的那些故事一样，这些书里的内容祂大都一知半解，祂又看完了一卷。

　　打开下一卷卷轴，开篇第一个小故事是“盘古开天”，他来了几分兴致，寻思着自家傻爸爸怎么把小外甥编进故事里了。

　　忽而地动山摇，罗睺将剩下的卷轴一股脑塞入混沌黑莲的空间中，书房的门在此时自行打开了。

　　庭院里已是空无一人，他跑到庭院里，一抬头便见远处一个巨大的人影，那人影还在不断地变大。

　　那人影逐渐撑开了混沌的浓雾，罗睺定睛细看，发现那人影竟是盘古，祂手中挥舞着开天斧，身上的紫气弥散，彰示着祂正在以力证道。

　　但罗睺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召出诛仙剑一跃腾起，御剑穿行过滚滚浓雾，很快就接近盘古所在之处。

　　此时的盘古近乎十多座荒山大了，罗睺飞到祂边上时还不及祂一只眼睛大。

　　盘古咆哮着，像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不断地劈砍身周的混沌，祂身上的紫气像是线一样拉扯着他。

　　罗睺大喝:“停下!”

　　盘古听见了，像是恢复了一点神智回答道:“我停不下来了。”

　　罗睺飞身跃至黑莲上，指挥十二柄诛仙剑挥向紫气，同时发动黑莲的攻击，“铿锵”一声又一声响起。

　　突然，他的剑被人挡下了，罗睺斥向来者:“让开，我没时间和你们纠缠!”

　　来者正是祖龙、元凤与始麒麟，始麒麟开口道:“你不该阻挡的，这是命势。”

　　“我管命势不命势，祂不愿意便是法则也得滚开。”

　　元凤轻笑了声道：“唉，火气别这么大，你小时候还对什么都冷冷淡淡的，这大些了倒是更有趣了些。”

　　祖龙在一边嘲讽道，没了天道庇佑，你能有多大能耐？没发现吗?天道放在你身上的眼不见了。”

　　罗睺心下一沉，有法则参与，只怕是桓玄那边也出了问题，他先前还在院子里，能出什么问题?但祂出来时没见着人，鸿钧也不见了踪影。

　　祖龙露出个恶意的笑，像是要落实他不好的猜想。

　　罗睺回神定下心来，不能被他们带偏了，现下救下盘古方为要紧。

　　他召来诛仙剑，摆下绝杀剑阵，将最近的龙凤纳入阵中，又唤出轼神枪，直逼始麒麟要害，分毫不拖泥带水，全然不似平常懒散模样。

　　弑神枪散发看极端危险的红光，锋尖上像是凝聚了万千杀机，祂是天生的杀戮魔神，此时方显出那嗜杀暴戾的的一面，方圆百里的生灵都不由得被影响了情绪，连始麒麟都未来得及做出反应。

　　血海磅礴的恶念汇聚，却被一道紫气挡下了，罗睺咬牙啐骂：“狗法则！”

　　始麒麟也反应过来，若非开始的轻视，他也不会差点中招，万幸祂们和法则做了交易。

　　祂警惕地踏了踏前蹄，准备迎接罗睺下一步攻击，祂们只需要拖延。

　　毕竟修为摆在那，罗睺虽在开始困住龙凤，此时只对上始麒麟一个却不能很快结束纠缠，分心于盘古那渐乏的神色，他心下越发烦躁。

　　不详的红光在祂周身流转，祂调动不稳的灵气运转十三个小周天又九个大周天后，强行突破。

　　少年身量骤然拔长，玉冠被戾气震碎，散下三千青丝，脚下黑莲旋转，修罗灭世之景笼罩，祂眼中的血海似是凝实了一般，直直将人摄入其中，始麒麟被魇住一瞬又被紫气拉出梦魇。

　　罗睺一甩长枪，凭空而立，弑神枪的杀气穿透空间，将始麒麟牢牢定住，他随手抹去眼中流出的血液，用长枪枪尖穿透自己的手掌，血液将枪尖染红。

　　始麒麟身周倏然多出层层叠叠数不清的枪影，纵有法则相帮祂也受了重创。

　　始麒麟见他这幅架势，咬了咬牙前蹄一踏虚空，一小方天地瞬间变换了模样。

　　罗睺四顾一番，这是一个山谷模样的地方，上方漂浮着金色的流云，隐隐的压制感让他知道了这是始麒麟的识海领域。

　　罗睺高抬弑神枪往地上狠狠一插，领域下部分猛然碎裂，刚出现在祂身后的始麒麟受到反噬猛地吐血。

　　罗睺拔枪横挡，被麒麟火灼烧的地方抽筋拔骨般疼痛，祂毫不在意举枪直向火源刺去。

　　头脑中肆虐的戾气逼得他快疯了，他怕再不结束，自己也要失去理智。

　　始麒麟却突然撤去了防备，任由枪尖穿透胸甲，罗睺忽觉胸口一疼，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来。

　　龙凤此时也破了绝杀阵，二者也都受了重伤，此时看来却是比罗睺好的多。

　　罗睺内息被反噬搅得混乱，此时像是从血海里刚爬出来似的，但祂仍挺立着，枪风在身前成形，诛仙剑影分化为上千柄，他抬眸扫视三个魔神，枪风卷着剑影铺天盖地涌去。

　　紫气忽而又插一脚挡了枪风，却不见罗睺瞬间出现在最近的祖龙身后，将长枪插入他的龙脊下拉，元凤一扇羽翼，元素的风暴迫使罗睺退后，祖龙长啸一声方还欲反击却被制止了，始麒麟说：“结束了，我们走。”

　　祖龙不甘心地摆了摆尾巴，麒麟的领域消失，露出天翻地覆的景象，罗睺眼睛还在疼，眼前的景象模模糊糊。

　　天地初分，混沌不再，上有高天，下有阔地，金色的球形物高悬于苍蓝的天空，草木生长，溪泉始流，一座巨大的山脉横于天地之间成了支柱，使天不下陷，地不上升。

　　祂所在之处却是天地戾气汇聚，血海方圆几万里，血浪滚滚，鱼虾不兴，鸟虫不至，祂跪坐在血海之间，顿生无力之感。

　　法则忽而降下无边功德和一道天誓，盘古开天有功，身化天地造福千万生灵，升圣人位与天地同寿。

　　罗睺只觉荒谬可笑，身化天地可不就是天地同寿，什么圣人虚名怕不是法则新编出来的。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罗睺没抬头，却也知道来人是谁，“你去哪儿了?”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冷漠，祂本以为自己会气会骂，会质问来者因由，但此时他又觉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来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走到祂旁边，想将祂扶起，罗睺直接拍开祂的手，冷声问：“鸿钧，你是不是都知道?”

　　“是。”鸿钧抿了抿唇，说：“天命如此，天势中的所有魔神都有感觉。”

　　除了祂。

　　罗睺抬眼直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什么也不想说了，踉跄起身，鸿钧扶住祂，温声开口道：“这些以后我再同你解释，你先平复灵息，不然躯体撑不住。”

　　罗睺晃了晃刺痛的脑袋，甩开了祂的搀扶，执意要走，鸿钧拉住祂的衣袖，急道：“我现在带你去找天道尊者。”

　　罗睺停住，鸿钧敛眸不去看祂的目光，带祂瞬移到四合院里，罗睺再次甩开祂的手，独自冲到庭院之中。

　　庭院中有一道高瘦的身影，那是恢复了原先他们初见的模样的桓玄，他坐在桌前煮着一壶茶，见他来便招手让祂坐下，心疼地抹去祂脸旁的血渍，“很痛吧?是了……怎么可能不痛……崽崽，阿爸又后悔了，我是不是不该什么都不做……”

　　罗睺一腔疑问未及说出，只见桓玄虚化的身形，心头猛然一寒，失声问:“你怎么了?”

　　桓玄揉了下祂的头，温和地笑了笑：“生灵有轮回，天道亦有流转，混沌要结束了，我强留于此见你最后一面。那些书你大抵没看完，你一定要去看完，不要去想灭世，一个人哪里敌得过整个世界啊……”他叹息一声，“我本想着无声无息地消失，却又怕你留下遗憾，一方面担心离别的伤感，一方面又想着你这个脾气，不多说几句我不放心……”他又絮絮叨说了好多，罗睺却什么也听不进去了，一只手拿了杯茶放到他面前，说：“这回就是一杯普通的灵植茶。”

　　罗睺抬起茶杯一饮而尽，眼泪却不由自主地落了面庞，尽是血泪，轻柔的力道擦去祂的眼泪，微凉的手覆到祂双眼上，残留的灵气修复着祂的眼睛。

　　“对了，鸿钧虽然有所隐瞒，但你还是要听人解释的，知道吧，不要孤身一人了……啊，还有件事啊，古人成人都有长辈给小孩取字的，我也给你取个吧……就叫安恒好了，平安长久，我不怎么会起，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桓玄看着泣不成声的泪人儿使劲地摇头，心头满是酸涩，“那就叫安恒了。”

　　“崽呀，你要照顾好自己呀，要是不想再参和进那些事就找个荒无人烟的地方，睡个千万年去，说不定以后我们还有机会相见的！我说过的，我来自很久很久以后，所以啊，听话，别再哭了……”声音消失了。

　　红炉新火煮新茶，此后世间却再也没有那个给祂煮茶的人了。

　　罗睺只觉心口一闷，又猛地吐了一大口血来，逐渐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