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刽子手与行刑者》不知方圆

3、第 3 章

　　“叮咚”

　　冰冷的机械音提醒希繁电梯已经到达。

　　希繁走到房屋门前，正打算开门时，突然身形一顿。

　　她感受到黑色的高跟鞋踩到了异物。

　　低头一看，是白色的信封。

　　希繁居住的房屋是一梯一户式，房主手中的电梯卡只能刷对应的楼层。

　　想进到其他楼层只有两个方法。

　　要么其他楼层的房主主动邀请；要么通过步梯爬过去。

　　希繁走到通向步梯间的逃生门前，把手放在门把上，用力摁下去。

　　白色的铝合金门纹丝不动。

　　希繁拧开门把手下的锁，用力推开紧闭的门。

　　看着空荡荡的楼梯间，仿佛有什么深渊怪物蛰伏其中。

　　希繁安静地矗立了几分钟，重新将门关闭上锁。

　　她扭头看向躺在瓷砖上的信封，黑色的字迹在白纸的表面异常清晰。

　　希繁走过去，弯腰捡起，随意地扫了眼信封表面。她已经猜到里面会是什么。

　　真没有礼貌，居然未经允许私自闯进别人的领域。

　　希繁打算给送信的人一点小小的惩罚。

　　她拨通了物业的电话。

　　一所高档小区发生这样的事情，物业公司是很恐慌的。

　　如果处理不当，会导致业主对公司失去信任，进而产生不可调和矛盾。

　　所以安保人员的工作效率非常高，很快便配合警方锁定了一名嫌疑人。

　　是同小区一名十五岁的高中生。

　　他偷偷拿走了安保处的备用电梯卡。

　　原本他是想到通过万能电梯卡20层，然后通过步梯到17层，把信放在希繁家门口。

　　但17层的安全门被希繁从内部上锁，他打不开，只能直接坐电梯到17层。

　　当警察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窝在自己房间里激情问候游戏里的猪队友。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送信的行为涉嫌非法侵入他人住宅。

　　直至进到审讯室，与熟悉的坏境和人完全割裂开，他才感觉到心慌。

　　警察问他为什么要恐吓希繁。

　　高中生表示，他只是想提醒希繁尽心尽力履行职责，为赤乌先生做无罪辩护。

　　赤乌先生杀的那些人本来就该死，法律不应该惩罚这样的正义使者。

　　青春期的毛头小子总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幻想着自己是黑暗世界中的救世主；行走在城市中的蜘蛛侠；惩戒罪犯的私刑者。

　　可惜，现实是，他们只能躲藏在父母提供的温室里醉生梦死。

　　别说当私刑者了，就是杀鱼都不会。

　　软弱无能的他们只能把幻想寄托在他人身上。

　　赤乌的出现让他们以为超级英雄诞生了。

　　在他们眼中，赤乌手刃了欺男霸女、为非作恶却依靠特权逃脱制裁的当权者，因此惨遭迫害。

　　他们必须为赤乌做些什么，就像超级英雄背后的支持者一样。

　　他们要做光，为赤乌照亮前路。

　　光？黑暗中的伥鬼还差不多。

　　这名不谙世事、自以为是的小伥鬼不知道自己闯的祸有多大。

　　尽管被父母花钱找人捞了出去，但一顿混合双打是免不了的。

　　……

　　“你居然这么轻易地原谅了这个小兔崽子！”了解事情来龙去脉的禾笙，非常愤慨。

　　这小兔崽子根本没有意识到他的行为对一名独身女性来说构成多大的威胁。

　　胆小的人可能会被吓得直接搬家。

　　希繁抿了口咖啡，柔声解释：“他才十几岁，心智不成熟，难免被网上的言论蛊惑。”

　　“你就是脾气太好了。”禾笙冷笑着说道：“如果是我，就给他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终身难忘吗？希繁抚摸着咖啡杯的杯壁。

　　听说小伥鬼的父母正张罗着搬家，想必邻里的排挤让他们很难受。

　　希望他不要就此放弃对赤乌的个人崇拜。希繁还准备了礼物，想在未来的某天送给这名天真的小伥鬼。

　　……

　　阴云翻滚，狂暴的大风席卷尘土，大树“簌簌”作响。

　　今天是第二次会见的日子。

　　希繁穿了件血红色的长裙，衬得她肤白如雪。

　　只可惜不作美的天公把她烫好的卷发吹得凌乱。

　　入座后，希繁不慌不忙地梳理长发，顺便讲了高中生的事。

　　希繁隐去了自己报警以及高中生搬家的后续。

　　毕竟，这对赤乌来说，可不算happy ending。

　　“赤乌先生，你有很多崇拜者。”希繁笑意盈盈。

　　赤乌的手臂放在桌子上，肌肉放松没有刻意绷紧。

　　他在释放善意的信号。

　　“我并不赞成他这种行为。”

　　“他对我的辩护律师造成了困扰。”赤乌看着希繁，就像野兽在观察周围的环境：“我替他向你道歉。”

　　“没关系的。”希繁的眼睛仿若一弯春水：“我原谅他了。”

　　“你的胳膊怎么了？”希繁注意到赤乌左胳膊的外侧有一道新添的伤痕。

　　赤乌面不改色地说道：“不小心被割到了。”

　　伤口的创面明显是被利刃划伤。

　　而监狱里是严禁出现锋利的工具，就连手工剪和长点的挫甲刀都不允许。

　　希繁没有戳穿：“如果狱警有任何不合规的行为，你可以告诉我。”

　　“我有义务替你维护权益。”

　　赤乌身体向后倾斜，靠在椅子上：“这里面的狱警都躲着我走。”

　　“生怕我死的时候跟他们扯上关系。”

　　赤乌调侃：“既不想让我活着，又怕我死了。”

　　一旦赤乌死了，他的簇拥者们会蜂拥而上撕碎相关的人；但若他平安的活着，又捅了某些人的心肝。

　　“律师小姐，你想让我活着？还是想叫我去死？”赤乌在试探。

　　雌伏的猎手探头观察他的猎物。

　　希繁一如既往地温柔：“我是你的援助律师，会用尽法律手段来维护你的权益。”

　　猎手的视线锁死。

　　赤乌紧追问道：“那你认为我该死吗？”

　　希繁心下了然，赤乌在逼问她的立场。

　　希繁不禁在心底冷笑：赤乌是果然不想老老实实蹲一辈子监狱，寄希望于舆论倒逼裁判所让步？

　　“以前上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一个故事。”希繁说：“我认为它很适合回答你的问题。”

　　赤乌饶有兴致，洗耳恭听。

　　在使用绞刑处决囚犯的年代，一名少女被坏人□□杀害。

　　不久后，坏人落网，通过法律程序被判处死刑。

　　执行死刑时，少女的父亲前去观刑。坏人知道自己要死了，肆无忌惮地告诉这位父亲，他女儿死时的悲惨模样。

　　父亲完全不能忍受，冲了上去，在既定的时间到来前摁下了启动绞刑架的按钮。

　　坏人原本应在下午三点被吊死。但他却在两点五十九分成了死尸。

　　“这位父亲最后怎么样？”赤乌问。

　　希繁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他被当场逮捕。”

　　“罪名是故意杀人。”

　　希繁接着说：“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认为这位父亲太可怜了，他不应该被判罪。”

　　坏人本就该死，父亲只是提前按下按钮。

　　提前结束一个坏人的生命有什么错？

　　但法律规定死刑的按钮只能由特定的人在特定的时间启动。其他人提前启动便违背了程序。

　　违反程序正义必定要承担法律后果。

　　“律师小姐，你愿意尽己所能帮这位父亲主持正义吗？”赤乌认为希繁将他比作杀死坏人的父亲。

　　“当然。”希繁敛起笑容，对上赤乌的视线：“我不会让他受到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