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旧梦里来他乡客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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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醒来的程家齐照旧先在床上发了会儿呆，自从母亲逝后，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放空自己，也怀念母亲。
如今的程家齐似乎走出了丧母的阴霾，偶尔会收到洛靖云寄回来的信，他也会在洛靖瑗通知自己给洛靖云寄东西时，把自己写的回信让洛靖瑗帮忙捎带寄去，书信往来并不频繁，一年也就两三次。
这几年他基本都是在学堂和军营里度过，作为程大军长的独子，他受到了极大的关照。
江清心刚逝世那段时间，他的状态不太好，每天闷着，不消半个月便被送进了军队里，依然是陈副官带他，却又有些不同了。
从前的陈副官，往往是让下面的人带他做一些简单的体能训练，在他对某些军械感兴趣时会让士兵们给他示范，有时候陈副官自己也会亲自给他讲解。
程锵曾经送过他一把小枪，但第一次真正接触枪支，是从前他在看士兵击靶训练时问陈副官他可不可以试一试时，陈副官说他太小了不行，掏出手枪卸了弹夹让他拿在手上把玩了一番。
这次被送到军队，陈副官把他安排在兵营里和新兵一起训练。太苦了，身体很累，但他作为军长的儿子，已经受了许多优待了。除了白天的训练是和新兵一起的，其余时候都是和从前一样，吃穿用度无一不是最好的。
但训练很苦，很累，和现在相比，程家齐只觉得从前的陈副官就是在带他过家家。
一大早便要起来跑步，吃完饭要做体能训练，举重、拳法、摔跤，最开始他总是比不过其他人，行军也跑不完全程，最后被陈副官用车接到终点的。
“我不行了……”程家齐对他的班长说，他第二次在野外跑，虽然只有五公里，但负重跑他还是第一次，脚酸的很，手臂也抬不动，才跑了三公里，他已经开始走了，企图用手拽自己，把自己拽动，但腿像灌了铅似的，根本走不动。
“我拉你走！”上次他们整个营就三个人没跑完全程，有两个都在他们班，真是丢死他的脸了，他们班一共才10个人！
上次另一个小子下来被他拉着加大训练，负重十公里可能有点难度，五公里算是勉强可以靠自己拉完了。这程家大少爷平时还要兼顾学业，哪能和那些糙汉子比，而且他晚上就不训练了，自己根本给他开不了小灶。
班长扯着他的胳膊，有些咬牙切齿：“走也得走完，才五公里，上次咱们班就有两个没拉练完，今天说什么你都要跑完，走也得给我走完啰！”
班长扯着他往前走着，他们前面也有个人在跑，如果龟速也算是一种跑步的话。
“看见没有？前面那个就是上次和你一起累倒过去的。现在他可靠自己就能跑完了，这才过了一周！这次你可不能当这唯一一个跑不完的，三班上次那个没跑完的，这次可甩了你俩一大截了。”真是倒霉遇到两个弱鸡，只敢在心里吐槽的班长黑着脸拉着人慢慢跑着。
程家齐没说话，脸上满是汗珠，嘴唇泛白，只能咬牙借着班长的力往前慢慢跑。
其实跑完就好了，没事的，坚持，你是以后也是要做大军官的人。程家齐心想。
短短五公里，跑完时程家齐只想瘫在地上，却被班长架着慢慢走着。
“你傻啊？我不是说过跑完就摊着的话容易晕吗？”班长低声骂着。
程家齐抓着班长的手臂，有些可怜，但一脸真诚地说：“刘班长，你人真好。”
刘班长心说：好个屁嘞，要不是你是军长儿子，我管你晕不晕……
……
这样的训练有很多，程家齐渐渐从班长心里的弱鸡长成还不错的小兵，又从小兵变成营里的最强单兵，他只用了三年。
1918年夏天，他已经十七岁，程锵把他带在了身边，做陈副官的助手，偶尔给他派点小活，多数时间就在军营里学习、训练了。
1918年7月，申市发生了挺大的骚乱，程家齐跟着父亲军里派出的一小队人去压制暴乱，陈副官说让他适应一下，呆在派出的小队队长安排的地方就行。
“班长，这是怎么了？”程家齐在军营里闷了一个多月，对于今天的任务还挺好奇。
当年带他的班长刘启本来就是特意下派来带程家齐才成了新兵营1班班长的，因着程家齐的成长，刘启已经回去当他的七营副营长了，这次外出任务，也是综合考虑到程家齐一直跟着刘启，再加上刘启的个人素质过硬，陈副官就直接让刘启来带这次任务了。
“冦洪有骚乱嘞，那帮巡捕压不住，就拜托到程大军长那里咯。”刘启不紧不慢的说道。
“小事，就是这事儿可不能拖久了，已经有不少人为此流血丢命了，还死了好多普通人和好几个巡捕，这不就让我们去镇压么。”刘启叼着根烟，烟头随着他说话上下晃着，点点猩红在车厢里闪着。
一旁的士兵也在搭话：“是啊，不算大事儿，咱们跟着刘副营镇压过好几次暴乱了，有经验。”
“对，就是这次好像有日本人，有点闹心，不太好动作。”另一个指挥也摸了一根烟借着刘启烟头上的火点燃了，吸了一口把烟吐出来，才有开口：“得让他们先出错，不然不好收场。”
那就只有被动等了。
程家齐默不作声地用手捂住鼻子，挡住烟草燃烧发出的味道，在昏暗的车厢里嗯了一声。
到了地方，两方人已经对峙上了，巡捕端着枪在威胁，人群里有人倒在地上，一个外国人叽叽喳喳朝着巡捕嚣张的吼着，周围的外国人也是一副嚣张模样。
被围着的人里也有普通人，一个母亲抱着孩子，捂着孩子的嘴躲在角落里颤抖，生怕被注意到而波及自身，一个男人对着一个巡捕在说话，似乎在极力证明自己只是路过，希望自己被放走，至少不是在这个街头被枪支对着。
“あなたたち中国人は私たちを手放したほうがいいです。さもないと、天皇さまはあなたたちを手放さないでしょう！”（你们中国人最好是把我们放了，不然天皇大人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在说什么？”程家齐一脸懵逼。
“不知道，但是如果他敢做出出格的举动，我们就立即把他们拿下。”刘启说道，说完又把刚才在车厢里搭话的士兵招来，“小鲁，你带程小军长往后面走点，保护好程小军长。”
被称作小鲁的军人把他带到队伍中部，刚好能看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也能听清两个指挥官在说什么。
程家齐端着枪，和众人一样木着一张脸看向前方。
两方语言本就不通，巡捕里的翻译说了日本人在说什么之后，明显能感觉到巡捕更紧逼了，举着枪又往前压了两步。
“じゃ、私たちが遠慮していないのを責めないでください！”（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真是疯子！
程家齐看着那个外国人从裤腰掏出一把手枪朝着人群射击，抱着孩子的母亲躲在柱子后面，紧紧抱着孩子，没让孩子发出声音，自己也死死咬着唇，脸上全是泪。
那个带着手表企图出来的精英男人吓得趴在地上，一个穿着短褂的男人捂着胳膊瘫在地上嚎叫，血顺着手臂直往下流。
程家齐在的小队开始动了，没等他们走到巡捕后面，挑衅的日本人似乎是笃定中国的捕头和军队不敢对外邦人开枪，依旧吱哇着鸟语乱叫，巡捕最后一次提醒他缴械，被他忽视，手里的枪指向了巡捕。
“砰！”子弹射中了一个巡捕的胸膛。
“砰！砰！”几乎同时的两枪，刘启射中了那个日本人持枪的手，程家齐打中了那个人的肩膀。
“呀！啊——”那个日本人疯狂叫着，另几个人也在对着巡捕愤怒的吼着。
没人搭理他们，鸟语而已，没人在意，只是那个人向巡捕和小队射击，即使程家齐和刘启第一时间回击强行缴了械，也没能避免他射出的那几发子弹中，有一颗要了一条中国人的命。
这场骚乱最终被枪械暴力执法结束。
那是程家齐第一次在训练外开枪，扣动扳机前还记着刘启在下车后给他的嘱托：“可以开枪，但是别打死外国佬了，那样就麻烦了。”
其实程家齐有点不明白，还没问，耳边就传来刘启的警告：“别给程军长添麻烦。”
“知道了。”
回来后又让陈副官给他教育了一番，就像听夫子讲了一节说课，这一次他才真切感受到原来他们这么弱小，即使他父亲是军长，也改变不了什么，改变不了国家的弱小，也浇不灭外邦人的嚣张。
因为他们是弱国，因为他们没有主权，哪怕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哪怕挑衅的是外邦，哪怕占理的是他们。
他们甚至不敢当众击毙一个暴乱的始作俑者，拘捕后也不敢。
他们只能对外交涉，然后用不了几天，又只能把人放了。
是他们没用，自己也没用，程家齐觉得自己以后就算接了他爹的军队，也不能实现他的豪情壮志了。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旧梦里来他乡客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