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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 ...


  •   顾丞均扶着宁筝,走出了如坟墓般寂静的宁府。

      他能感受到怀中的宁筝虽跟着他一步步往前走,可身体仍旧在止不住地颤抖,似乎没了他的搀扶,随时都可能倒在地上。

      但他没有出言宽慰宁筝。

      因为顾丞均知道这样的事,是任何一个外人都没有办法宽慰的。

      别看宁筝刚刚痛痛快快地叱责了宁仲元的无耻,可是对于她来说,今晚仍旧是个伤痛的夜晚。

      顾丞均曾去命人调查过,知晓宁筝在宁府度过了一个很轻松安宁的少女时代,张氏待她极好,宁仲元也肯开明地为她请来大儒学习四书五经。

      若没有最后为利益反目,这将一直是个很和美的家庭。

      可惜,从前越美,当真相撕裂的时候,越珍惜这份和美的人就会越痛苦。

      为什么宁筝明明是皇后了,即使朝政上仍旧离不开宁仲元的支持,但她依然没有想过用皇权去压制宁仲元和张氏,而是一
      直徒劳地自我辩驳,以致于最后崩溃自杀,这才是真正的原因。

      宁仲元和张氏是在用她对爹娘的孺慕之情杀死她啊。

      顾丞均只要想到这一点,心里便隐隐地发疼。

      他虽出身皇室,却难得有一个父母慈爱,兄友弟恭的家庭,若有一日,他的爹娘弟弟都背叛他,他也是要疯的。

      所以顾丞均对宁筝的遭遇感同身受,越发得心疼她。

      他便什么都不说,就这样默默地放慢脚步,带她走到府门。

      府内,因为宁府刚遭逢大变,主家慌乱不已,于是仆从也在担忧中忘了挂上灯笼,让宁筝可以勉强用夜色遮掩自己,但到了门口,那高悬的灯笼明亮地照下来,似乎正预备着将她的狼狈和可怜照得无处遁形。

      宁筝慌乱抬手,用袖子胡乱地擦掉脸上爬满的泪水。

      可是泪水能消,泪痕犹在,宁筝这才想起戴着来的幕篱,但是那幕篱已在对峙中不知掉到了何处,并不在手边。

      宁筝咬住唇,想该怎么遮掩。

      这时,顾丞均忽然送开了一直挽着她腰的手,与她拉开了距离,宁筝第一反应就是抬起袖子遮住脸,转过身去。

      她今日为了气势,来宁府前还是浅浅敷了脂粉,遮掩因为连日失眠而导致的乌青,如今她这一落泪,必然将妆哭花了。

      妆哭花了,变丑了都不是要紧的事,宁筝只是不想让顾丞均问起她为何离了宁家后还要再哭,这样会显得特别软弱。

      她只是控制不住眼泪罢了。

      只是还是觉得自己有点可怜而已。

      从此往后,不会再有人为她掉泪,她就不能多为自己流些泪水吗?

      宁筝咬着唇,越想越觉得委屈。

      一件大氅从天而将,用熟悉的芳草香气和暖暖的温度将她笼罩住,宁筝只觉眼前一片漆黑,但因为腰上重新覆过来的那只有力臂弯,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的害怕。

      顾丞均的声音沉沉地落在她的耳畔:“眼泪有什么好羞耻的?朕倒是怕你什么事都闷在心里,发泄不出来,届时就是山崩地裂了。”

      竟然没有一声预想中的嘲讽。

      宁筝发愣,就感到腰间的臂弯带着她,稳稳当当地继续往前走。

      “前面有台阶,抬脚。”

      宁筝垂下眼,可以看到氅衣的遮蔽下,就连灯笼照耀下的烛火都显得暖融融,浅浅得披在她的裙摆边,仿佛一朵金莲。

      顾丞均扶她上了马车。

      宁筝钻进马车,还有些没缓过神,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该不该摘下氅衣还给顾丞均。

      顾丞均却没有跳上马车,驱车回宫,她以为是发生了什么事,想了想,还是咬牙将氅衣取了下来,打算偷偷掀开一角车帘,看外头发生了什么。

      却不成想这一抬头竟然就与掀帘钻进车厢的顾丞均对视了。

      宁筝想到脸上的泪痕,惊叫一声,赶紧抱起氅衣遮住了自己的脸,只将一双忐忑的眼露在外头。

      顾丞均笑了下。

      他道:“又不丑,挡什么挡。”

      宁筝的声音闷闷的:“不许笑话我。”

      顾丞均屈起长腿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不笑话你,已经让你家……宁家的门子去要清水了,你稍等会儿,便可以清洗了。”

      宁筝诧异:“陛下竟然也有这般体贴的时候?”

      顾丞均就不乐意听到这样的话:“朕何时不体贴了?”

      宁筝抱着膝盖,将脸埋在氅衣里:“很多时候都不体贴啊,譬如从前你总当我是条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一条狗而已。譬如那次出征之前,真的好屈辱。”

      那次出征,顾丞均想到要与宁筝很长时间都不见,就觅着个间隙把她叫到东宫云雨了番,还因此让她在推门而出的时候撞到了那些将士。

      将士们什么都没有说,甚至都没有与她有任何的眼神对视,可是他们显然在外头站了有段时间里。

      尽管她收敛着声音,或许他们什么都没有听到,可是看到她这般从顾丞均的寝殿里出来,宁筝不相信他们什么都猜不到。

      这种事,光是想一想,宁筝就觉得丢脸无比,更何况那时候她还切实地经历了。

      而这一切的源头,就是因为顾丞均冷冷的那一句:“你的主子还在我大魏为质,你以为你有拒绝孤的权力?”

      真是丝毫不近人情。

      宁筝不相信如此不近人情的顾丞均,会无缘无故地变得贴心,竟然连用氅衣罩脸,吩咐准备清水洗泪痕的小事都能想到。

      宁筝由衷地感叹道:“现在我是真的相信陛下娶到了一位很喜欢的性子又十分仁善宽厚的皇后。”

      顾丞均脸一僵,他眼角抽搐着:“朕怀疑你在骂朕。”

      宁筝诧异:“我哪里骂人了。若没有一位心善的皇后娘娘耐心地不辞辛苦地感化陛下,陛下又如何能生出这等善心来?”

      她双手合十,虔诚道:“信女愿为这位宅心仁厚的娘娘诵经祝祷,祈求她长命百岁。”

      古人说得对,真真是唯小人和女子难养也,顾丞均被宁筝气到白眼都快翻上天了。

      但看在宁筝终于停了伤怀的泪水的份上,他勉强忍耐着不与她计较。

      这时清水也送来了,宁筝挽起袖子,伸出纤细的手腕,将帕子浸透,细细地将泪痕洗去。

      顾丞均的目光一直落在那皓雪一般的手腕上,一直等宁筝擦净了手,放下了袖子,才缓缓起身去车轼驱车了。

      马车很快离开了清净的乌衣巷,钻进了繁华的淮水岸畔。

      宁筝发觉马车又停了,喧闹如海潮般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她仿佛闷在瓮鼎里的粥,被滚在里头煮。

      她起初还有些紧张,心脏跳得极快,掌心也不停地在出汗,以为那些喧闹很快就会包抄过来,把她的马车掀翻,把她揪出来,唾骂,怒斥,殴打。

      可是很快,宁筝便发现那些喧闹只是如流水般从她的马车周围流淌而去,并未为她驻留一步,她方才悄悄地松了口气,反而能分出些心神,去听女儿对爹娘的撒娇声,娘子与郎君的嗔语,还有孩童间的嬉笑打闹声。

      这样的人间烟火声啊。

      她过往所求的不正是这样的人间烟火吗?怎么到头来,她竟然会恐惧起这样的喧闹繁华。

      宁筝微微发怔。

      这回她并未乱动,只安安静静地拥着氅衣坐着。

      她不知道顾丞均停了马车是去做什么,反正他不会把她独自抛在这里。

      退一步讲,就算真的把她抛在这里也没什么关系,她正好可以离开。

      宁筝可有可无地想着,对自己的前程提不起任何的心思去思量。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丞均跳上了马车。

      这短短的半炷香时间,他看起来跑了许多家摊贩,因为他手上挂满了麻绳吊着的荷叶包,手上还端着一碗新鲜的牛乳酥山。

      宁筝愣了:“你饿了?”

      顾丞均没好气的:“对对对,是朕饿了,朕不像你,一天了没进一滴水米还不觉得饿,简直是要成仙。”

      他把一个热腾腾的荷叶包塞到宁筝手里:“夹饼。”

      宁筝迟疑地撕开荷叶,米面和卤肉的香味扑鼻而来,直到这时,她才缓慢地察觉到了肚子里的饥饿感。

      她低头:“谢谢陛下。”

      顾丞均的腿太长,嫌车厢狭窄施展不开,索性就盘腿坐下:“你确实该跪下来三叩九拜,让皇帝替你跑腿买吃食,天下属你头一份。”

      宁筝还没有咬,只是双手捧着荷叶包,听闻便道:“其实我可以不吃的。”

      “行了,吃吧,没有真让你三叩九拜。”

      顾丞均锐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大有她不吃就不挪开视线的意思。

      宁筝也是饿了,便不再矜持,张嘴咬了一口。

      饼烤得金黄酥脆,猪肉卤得咸香得宜,宁筝一口饼咬着一口肉,只觉食指大动,不知觉间,她就吃了一半。

      一抬头,顾丞均还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宁筝看了看手里顷刻之间就只剩了小半的夹饼,就知道自己刚才大快朵颐的样子肯定很不雅。

      她脸泛红,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告诫自己到底是名门出身的贵女,就算再饿,也要守住礼仪,不可忘形。

      顾丞均却道:“从前在宫里看你吃顿饭,就跟上刑一样,能要了命,怎么这夹饼就吃得那么香。”

      宁筝:“可能是因为……好吃?”

      她话音还没有落,顾丞均便凑了过来,早起的阴影还在,宁筝忙不迭地往后躲,却反被顾丞均擒住了手腕。

      他一张嘴,就把剩下的夹饼叼了去。

      宁筝震惊。

      他昂首,几下就将夹饼吞咽下肚。

      宁筝又想哭了:“我还没吃饱,你怎么可以抢我的夹饼。”

      顾丞均道:“朕不过是看你难得吃得香,于是心生好奇,想尝尝夹饼的滋味,哎,别哭了,又不是只让你吃夹饼,朕是看这夹饼在做时就非常香,那么多家摊贩前属他家等着的食客最多,朕才想让你先趁热尝尝。”

      他边说,边手忙脚乱地将荷叶包撕开,拈起一块翠玉豆糕送到她的唇边,喂她吃下。

      他真觉得宁筝不是他喜欢的女郎,而是他的祖宗,专门来治他的。

      不声不响自杀,好不容易救回来后,每天就是闷声不吭的自闭成蘑菇。

      他费了番心思,用九牛二虎之力让她打开了点心扉,她就立刻走向了另外一个极端,眼泪多如春雨,说掉就掉。

      知道的是他吃了一小半他用自己的银两买的夹饼,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刚欺负了她呢。

      顾丞均道:“好吃吗?”

      他的指腹还残存着糕渣,是方才从宁筝的唇边抹下的,软弹馨香,好像刚在牛乳酥山滚过般,他不自觉地在唇边舔了舔。

      宁筝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我也没有欺负陛下,不让陛下吃翠玉豆糕,陛下实在不必如此委屈。”

      她眼尾哭得红红的,还挂着泪水,一副极好欺负的模样。

      除了她,又有谁会觉得她能欺负得了顾丞均呢。

      顾丞均笑了笑,塞了个翠玉豆糕进嘴。

      果不其然,没有刚才的糕渣香甜。

      宁筝也给了评语:“没有刚才的夹饼好吃。”

      顾丞均道:“这还有牛乳酥山,漉梨浆,杏仁佛手,蜜饯鲜桃,叫花鸡,够你吃的。”

      宁筝充满怨念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低着头,一声不吭地去解叫花鸡的荷包叶。

      她虽不发一言,但明显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

      顾丞均挠头:“那夹饼便这么好吃,让你念念不忘?”

      宁筝道:“我从未吃到过这样滋味的食物,想到日后再也没有机会尝到这夹饼了,心里便高兴不起来。”

      顾丞均奇道:“一个夹饼而已,怎么就吃不上了?这话说得似乎你很快就要不假天年般。”

      宁筝叹气:“宫里哪有这般粗陋却鲜美的食物,何况我马上就要随你去长安,就更没有口福了。”

      原来是在这儿等着他。

      顾丞均笑了:“你在长安住了这样久,难道没有发现我们北人最爱吃米面饼食吗?你若去了长安,别的不好说,夹饼定然管够。”

      宁筝据理力争:“就算北人爱吃米面饼食,吃的也不是这夹饼。”

      顾丞均道:“可巧了,朕方才买饼食时,听那对摊贩夫妻的口音,正好是长安人士。若朕给他们银两,让他们回到故土经营生意,必然是极其愿意的。”

      宁筝的小脸就挎了。

      她微微蜷缩了下身子:“我随陛下处置罢。”

      她不想去长安,也争取过了,既然争取不到,那就随顾丞均处置她的命运吧,她实在打不起精神去思考这种大事了。

      反正她从前再殚精竭虑,最后还是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的下场,她思考不思考有什么分别呢,总是求不到她最想要的命运。

      甚至,可能她不求,反而结果会更好。

      她麻木地靠着车窗。

      顾丞均道:“但朕不会急着回长安。”

      宁筝打不起精神,只是凭着习惯去顶顾丞均的嘴:“那你可要被你的臣子骂死了。”

      顾丞均道:“南边士族势力根深蒂固,不将其铲除,朕不放心回去。长生库的事,你还记得吗?”

      宁筝拉起氅衣盖住了头。

      顾丞均靠过去,去扯氅衣:“朕和你说话呢,宁筝!”

      宁筝的眼睛古井无波:“我当然记得。我不仅记得,还与你谈起过,我说长生库的猫腻,我是知情的,但你不以为然,李广进还嘲笑了我的治理水平。”

      她的神色淡到让顾丞均惊心动魄的地步:“我应该帮不上陛下什么。”

      宁筝说着,又想把氅衣从顾丞均手里抢过来,遮到自己的头上,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起来。

      顾丞均自然不肯,与她争夺,一边抓紧机会与她解释:“朕那时很生你的气,才出言不逊。”

      宁筝歪着脸,狐疑道:“难道陛下现在就不生我的气了?”

      “朕……当然还生你的气。”

      宁筝在他手上甩了一巴掌,干净利索地把氅衣抢了回去,遮住了自己。

      顾丞均头疼地扶着额头。

      之前太医就警告过他,心病最难医,若他没有做好陪着宁筝脱层皮的机会,就不要大发善心,妄图拉一个有自毁意图的人出深渊。

      他那时还不信,可现在已经可以隐隐意识到太医说得没有错了。

      在治好宁筝前,他很可能会被宁筝先气死。

      但即使如此,顾丞均还没有想过放弃。

      他蹲在又自闭成蘑菇的宁筝身边,轻轻扯氅衣:“晚上要不要在宫外宿一夜?”

      宁筝不吭声,大约是觉得顾丞均的提议过于荒唐,没有一个皇帝敢在宫外住一夜的,除非他不要命了。

      顾丞均却自顾自地说:“淮水夜景美,朕便去要间靠水景的房间,让你推开窗就能赏景,好不好?”

      宁筝不接受:“我暂且不想见人,如果陛下要住在宫外,我需要与掌柜和小二说话,好给你准备这准备那,我不想。”

      顾丞均道:“那朕就把马车驱到岸边,停在那儿,我们在马车里睡一夜。”

      宁筝不知道他又是起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兴致:“建邺有宵禁。”

      按理来说,宁筝这般接二连三地说扫兴的话,也算给顾丞均泼足了冷水,但稀奇的是,就算如此,顾丞均竟然还没有掉了兴致。

      顾丞均道:“朕会解决这些。”

      宁筝唰地把氅衣取了下来:“你不会真想住在马车里吧?”

      顾丞均挑眉:“有何不可?行军打仗,什么恶劣的环境朕都宿过,朕不在意。”

      “可我在意。”

      若是今日她与顾丞均宿在这马车里,被巡逻的将士看到了,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传出闲话的,而宁筝相信,那闲话传到最后,总会被歪曲成侮辱她的淫词艳曲。

      宁筝可以不在乎命,但唯独不能不在乎她的名声。

      她看着顾丞均:“你非要住在宫外?”

      顾丞均道:“宫外热闹,不似宫内那般冷清。”

      宁筝只好妥协:“那便住客栈去。”

      顾丞均道:“若要你独自去和掌柜订房,和小二要热水,你可以吗?”

      宁筝就露出迟疑、为难、挣扎的神色。

      无疑,她觉得她不可以。

      顾丞均鼓励她:“他们和你是陌生人,并不知道你是谁,你怕什么呢?你去客栈里订房,是给掌柜的送银子,就算你是杀人魔,他也巴不得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宁筝扫了眼这车厢,虽然已经比一般的马车宽阔豪华,但这毕竟还是驾马车,不是床榻更不是寝室,宁筝没有办法接受她和顾丞均抱作一团,睡在这儿。

      她不情不愿的:“好吧。”

      顾丞均数着银子给她:“注意,只要一间。”

      宁筝道:“你明明还有银子!”

      顾丞均把剩下的银子塞回了荷包:“你作为朕的女使,舒舒服服地睡在别的屋子里,若朕半夜要人伺候,还要趿着鞋穿过整条走廊去叫你吗?”

      他分明是在强词夺理。

      宁筝又不是没有和顾丞均睡过,自然知道他夜眠习惯很好,几乎不起身,就算起身了,也不习惯叫女使进去伺候。

      这大约是他行军多年养成的习惯。

      所以宁筝一听就知道这是借口,至于他找借口的原因,恐怕就是上午说的那般,要她晚间侍寝。

      一想到今晚不仅要睡在宫外陌生的床榻上,还要在人来人往的客栈里做那种事,宁筝就很不舒服。

      可做足了准备的顾丞均,显然是不会再给她找到拒绝的机会。

      他把马车驱到一座辉煌的客栈前,要了一间靠着水景的房间,他给宁筝的银子恰好只能支付一间客房的房费。

      宁筝在付银子的时候,脸颊都气地鼓了起来。

      以致于在店小二迎上来问她是否需要准备热水时,她毫无心理准备地被吓了一跳,竟然下意识地躲进了顾丞均的怀里。

      等脸颊靠在顾丞均结实的胸膛前,宁筝才后知后觉,懊悔不迭,她究竟在做什么?

      只是答一句问话而已,又算得了什么呢?

      宁筝在被顾丞均嘲笑和回答小二的问话之间,权衡了会儿,还是选择直接推开了顾丞均,细声细气地道:“需要两桶热水。”

      “好叻!”小二笑吟吟的,热情洋溢的,“客官稍等,热水马上给你送上去。”

      他甩着巾子,就往后厨去了。

      宁筝呆呆地看着他,想,顾丞均说得对,只是说两句话,其实没什么。

      他们又不知道她是谁。

      宁筝心下稍安,转过身去:“公子,我们上楼罢。”

      顾丞均淡淡瞥她一眼,一言不发,自顾自上了楼。

      他身高腿长,随意的一步就迈得大,加上没有等宁筝的意思,那就走得更快了。一会儿工夫就走出去很大一段距离,宁筝提着裙边在后面吃力地追着。

      有个妇人迎面从木梯上走了下来,看了看一会儿就没了影子的顾丞均,又向着吃力追赶的宁筝好意地笑道:“和夫郎吵架了?”

      宁筝道:“不是……”

      “小夫妻之间吵架最正常不过,晚上好好哄哄就是了。”

      宁筝还在奇怪这已是晚上,为何那妇人还要再强调一句‘晚上’,便见她像着自己挤眉弄眼、促狭地笑,宁筝立刻反应过这‘晚上’究竟是何意了。

      她站住了脚,看着蜿蜒向上的木梯。

      不想去。

      她知道顾丞均肯定是因为那个推开的举动在生气,宁筝能理解,毕竟没有一个帝王会允许一个小小的侍寝女使竟然敢这般没礼数地直接将自己推开。

      可是理解归理解,宁家还是并不想去哄顾丞均。

      她知道顾丞均让她上去,和她睡在一间房里、一张床上是为了什么,若是今晚真的想去讨好顾丞均,她一定会付出更多的代价。

      顾丞均在床上的孟浪和毫无节制本就不是她可以接受的,何况又是在这不知多少人睡过的床榻被褥上做那种事。

      如此,宁筝便毅然转身,找到那个很热情的小二:“我们的马车停在了何处?”

      小二向她指明了方向,宁筝道了谢,便去找到了马车,然后爬了进去。

      鹤氅已经被顾丞均取走了,但没关系,眼下是夏夜,不必担心夜里着凉的事。

      宁筝在马车里寻到一个角落,蜷缩起来,就算总是睡不着,也要逼迫自己闭目养神。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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