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渝》渠月

7、橘子汽水

　　自打秋分过后，白天是越来越短了，空气也越来越干燥，仿佛是夏天的水分被蒸干了一样。

　　周随早上起来抓紧时间整理了一下，昨天晚上实在太尴尬了，她就想快点，免得碰上他。

　　这不，周随正在着急忙慌地吃着早饭，就瞥见了杭平野的身影。

　　“他现在距离我也就五十米，估计一分钟不到就能走到我面前，我得跑了。”周随手拿油条往嘴里送，脑子还在计算着时间。

　　来不及了——！！！

　　于是她便拽起书包，小跑到门口，前脚刚挨到院子的门槛，就听见了杭平野的声音。

　　“周随！”杭平野明显加快了步伐，“你有东西落在我那里了。”

　　周随感觉更尴尬了，停住了脚步，看像杭平野。

　　只见杭平野从挎包里拿出了一本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的字迹，明显是她的。

　　顿时，周随脸就烧起来了，觉得那个草稿本像个烫手山芋。

　　“是我的，所以我可以走了吗？”周随接过了草稿本，想要走。

　　杭平野没说话，就看着周随。

　　就这样僵持了数十秒，周随拿着草稿本转身走了。

　　清晨的小巷总是令人心旷神怡，听着小摊小贩的叫卖声，看着路上形形色色为生计奔波的人，偶尔从这边巷子里窜出一条狗，或者遇见小孩子们在嬉闹。

　　平平无奇的小巷却有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

　　杭平野跟着周随，隔着数十步的距离，慢慢地走着。

　　周随短短八个小时经历了两次社死，她可不想再搭理杭平野了，怕又搞出什么尴尬事。

　　穿过几条小巷，就走到了大路上，这也说明快要到学校了，路上也多了跟周随一样装扮的人，都是树人的。

　　周随不禁加快了脚步，因为快到学校了，经过昨天那一出，她才知道杭平野的影响力不是一般大。

　　走的快，省了解释的时间，还能多做两道题。

　　杭平野感觉周随加快了步伐，他也加速了，正当他沉浸式“跟踪”周随的时候，有人拍了他一下。

　　不用想，肯定是晏祁那个小子。

　　“晏祁你拍你爷爷干什么？”杭平野瞥了他一眼。

　　晏祁不以为然，“我爷爷我可不敢拍，拍了我小命一半都没了。”

　　晏祁顺着杭平野的目光往前找，便锁定到了周随，装着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极其夸张地说：“原来那就是你之前盯的妹妹啊，怎么样，好看吗？”

　　树人有个变态的规定，只要在学校就必须穿校服，而且三个年级不同色，也难怪晏祁一眼认出了周随就是之前杭平野看的那个女生。

　　不过呢，总有人有反骨，杭平野就不穿校服，为此，学校已经通报很多次了。

　　晏祁的声音也是真的大，引得周围同学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杭平野前方，自然，周随也听见了。

　　“杭平野怕不是疯了。”周随想着不禁打了个寒噤，就赶紧往学校走了。

　　后面的杭平野抬手拍了一下晏祁，“什么妹妹，就一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可没有兴趣。”

　　周随：你才乳臭未干，小心以后打脸啪啪响。

　　周随刚一到班里，梁冉就凑过来，问她那道数学压轴题题怎么做。

　　“救小女子一命，感谢恩人！”梁冉说着就摊开了作业本，“家里没个懂数学的，我真的要哭死了！”

　　“呐，在这里。”周随点了点那道题目，旁边还有杭平野的注释点。

　　等等，刚刚好像略过了一个要点。

　　周随刚想合起来，梁冉抢先一步拿走了，“这不像是你的字啊？”

　　梁冉面露狡黠的笑，戳了戳周随，“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随清了下嗓子，说：“嗯……别乱猜，没有什么人，就是家里的一个哥…对，家里的一个哥哥教的。”

　　“哥哥？没听你说过啊，一定是像你一样聪明的男生，有时间可以认识一下！”

　　周随观察着梁冉的表情，看起来她是信了，就松了口气，“想认识得看他了，我又做不了主。”

　　“听你这话，妹妹当的挺卑微的啊！”

　　“赶紧写你的题目吧，第一节课就是数学，你小心被罚站！”

　　周随怕话题又引到“哥哥”杭平野身上，就找了句话搪塞过去。

　　唉！梁冉哪里还要单独认识周随“哥哥”啊，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杭平野，树人甚至是京都的其他高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周二的课程是周随最喜欢的，因为这天有体育课，可以用来放松。

　　高中的课程太繁杂，一节课下来都要消耗很多能量，即使早上吃了饭，到大休息时也会饿。

　　往常，周随大休息时，为了垫肚子，都会吃点小饼干，可今天不巧，赶上英语老师拖堂，三十分钟的课间一下子缩短了一半。平日里要跑课间操，肯定不拖堂。

　　无论外面走廊里的嬉闹声多欢快，屋里面的英语老师都镇定自若，慢条斯理地讲着她的课文。

　　英语老师赵如娜很年轻，看起来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听说是在国外长大的，但却操着一口流利的京都话。

　　不过，别看她年轻，教起课来甚至比老顽固还老顽固，严厉死了。

　　赵如娜在讲台上正讲到高潮部分，周随的肚子叫了一声，好在这是走廊外面传来了一阵很大的笑声，才没有人察觉，不然，周随就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指针一圈一圈嘀嗒嘀嗒地转着，赵如娜终于讲完了最后一段。其实，也不是她想拖堂，就是剩下一段留到下一节课很难受，周随猜想估计是因为强迫症。

　　等到赵如娜走后，班里就像炸开了锅，都是一群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年龄。

　　“刚刚，你是肚子叫了吗？”

　　周随暗自叫苦，“姑奶奶你耳朵真尖，这都让你听见了。”

　　梁冉听着周随的话，从桌膛里掏出一块小蛋糕，是京都里最有名的慕利斯蛋糕房特供的。

　　“呐，这个给你，是前两天我爸买的，花了他好多工资呢。”

　　梁冉的话又让周随想起她的父亲，神情伤了几分，“你爸爸很疼你。”

　　梁冉不知道周随家里发生了变故，但也没有故意炫耀，只是淡淡地说：“他嘛，其他都好，就是学习上管的特别严。”

　　这时，梁小楼刚好从窗外路过，看到梁冉在和周随说话，就喊了梁冉一声，示意她来办公室。

　　“爸，我进来了！”梁冉没有敲门径直走进办公室。

　　梁小楼抬头看了看梁冉，说：“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在学校要叫老师，要敲门喊报告！”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梁冉一边笑嘻嘻地回答着梁小楼的话，一边找了个凳子坐下。

　　这会儿是课间，办公室倒是安静，也没看见其他老师，估计有些可能在教师宿舍，毕竟这个空闲时间还是很长的。

　　“周随成绩很好，你以后多跟人家学学。”梁小楼摩挲着几张试卷，应该是之前做的随堂小测，扭头看了一眼梁冉。

　　嗯，梁冉正在踢腿。

　　“女孩子家家的，坐有坐相，跟你说的话听见了吗？”梁小楼的语气凶了几分。

　　“听见了，听见了，刚刚还跟她说你对我学习严来着。”梁冉嘟囔着。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两句话几乎没有间隔，梁冉知道她一吐槽梁小楼，他就会生气，肯定会倒霉，一般选择溜之大吉。

　　“我这是为你好—！”梁小楼冲着梁冉喊着，但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唉，这丫头！”

　　梁小楼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体育课如约而至，但让周随没想到的事，高三六班也是这一节体育课，而杭平野就在高三六班。

　　这下周二的课一下子变成了周随最讨厌的了。

　　可能是冤家路窄，这两个班还是同一个体育老师，以往杭平野都要翘了这节课，这次鬼使神差听了晏祁的话，果然划算，他看见了周随。

　　周随站在女生的最后一排，她要比同龄人高上半个头，扎着高马尾，很明媚，一下子就能抓住别人的目光。

　　按照以前，周随的姿势都很舒展，也很标准，但这次却是畏畏缩缩，生怕被人看到。

　　周随一边跟着体育老师的动作来，一边在心里默念，“杭平野我求求你一定不要看见我。”

　　无意被提的杭平野，其实早已经注意到了周随，大概是她一进入操场就看见了。

　　许是周随动作太不标准，体育老师提醒了她一句，“周随啊，你今天怎么了，跟四肢萎缩一样，以前不是都做的好好的吗？”

　　此话一出，引得两个班噗嗤噗嗤地笑。

　　“笑什么笑，都好好做，四肢展开！”体育老师摆出了一副不偏袒任何一个人的架势，凶凶的。

　　“完蛋了，又在杭平野面前丢大人了！”周随已经无力吐槽自己了。

　　课程结束，就到了自由活动的时间，梁冉说有点渴，就去买汽水喝了，留下周随一个人无聊地坐在草坪上。

　　杭平野看见周随一个人，就走上前去，装作不知道体育老师点名说她，谁料周随先说出来了。

　　“你是不是来看我笑话了？”周随蔫巴巴地抱住腿，“如果是的，请你走远点，心情不好我会打人的。”

　　杭平野愣了一下，这跟他想象的不一样，刚巧旁边有同学经过，手上拿着汽水，他便打算也去买一瓶，毕竟里面多多少少也有他的原因。

　　杭平野一路小跑到小卖部，才发现忘了问周随喜欢什么口味的，老板似乎也看出了他的意图，就问：“同学是不是来买汽水的。”

　　“是，但…我忘记问她喜欢什么口味的。”杭平野看着各种颜色的汽水挠了挠头。

　　“女生都喜欢橘子口味的，你拿这准没错。”老板笑着递给他一瓶橘子汽水，还是冰镇的，喝着肯定舒服。

　　杭平野付完钱，就赶紧跑向草坪，他怕周随走开了，直到看见草坪上还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他就放心了。

　　“给你！”杭平野站着，把橘子汽水往周随面前送。

　　周随并不知道杭平野是给她买汽水，有些吃惊，刚想拒绝，便又听见那人说。

　　“拿着，多少人想喝我送的水，你倒是有口福！”说完就把汽水塞到周随手中，然后转身走了。

　　这一幕，刚好被林雅卓看见了。

　　林雅卓也很好奇，毕竟她跟周随也算知根知底，她竟然不知道周随认识杭平野，看来得等回家问问爸爸了。

　　橘子汽水冰过了，一口下肚，很清凉，那种感觉就像和夏天撞了个满怀。

　　周随一般走得晚，也是为了避免被同学撞见她和杭平野一起回家。

　　周随一下楼，就看见了杭平野，他身上背着斜挎包，应该是放学就在楼下等她了。

　　“那个，谢谢你的汽水，很好喝。”又是周随先开口。

　　“那回家吧！”杭平野笑了下，往后退了一步，意思是让周随走在前面。

　　“好！”

　　一瓶橘子汽水彻底带走了夏天的余韵，京都的秋天已然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