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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找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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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女尊的世界里,十二岁的女孩已经可以当家中的顶梁柱了,更何况她只是附身在这十二岁的女孩身体里,自己芯子早就二十五岁了,她不可能让只有十五岁又是男儿家的陈云览照顾自己。
“哥哥,你今天做了多少工?”林月知审视着陈云览红肿的手,一把抓过来冲着那双冰凉的手呵气,陈云览见林月知有些生气,声音小了些“就是些单衣被褥,不多的。”林月知有些心疼,心里很难受,她一直在想自己能做点什么,能让陈云览轻省点。
第二天一早她等陈云览出门了就立刻起来,跑去村东头的一户人家敲开了门,一个身材结实的女孩开了门,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月知!你病好了?!”
这是张宁宁,她笑的纯朴,头发绑成两个小包包,让林月知想起来自己上辈子的挚友,也是这么一惊一乍又开朗爽快的姑娘“我好了!这不就来找你玩了?你想不想去城里逛逛?”林月知循循善诱,村子里都是住户,除了男子间洗衣服绣花的活计外也寻不出什么别的,她想着城里总是机会多些,这里的文字和她前世的文字一样,她去书馆打份抄书的工也是个机会。
“好呀!你病的这些日子,我娘根本不叫我出去,她说别的丫头她信不过,怕带坏了我,但是月知是最懂礼踏实的,你进来等等,我这就去套驴车!”张宁宁转身就往驴棚跑,十来分钟的功夫就套了驴车来,欢喜的叫林月知上车“我想着去买几个点心模具,等过些日子压点漂亮点心。”张宁宁说着赶起驴车来“月知呢,你想买什么?”
“我?我没什么想买的,就是在床上太久了想出来逛逛。”林月知想着自己要是有钱得先买点棉花和粮食,依着陈云览,晚上睡觉被子给自己盖了大半,他反而冻着,本来就是男孩子,这么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冻着,身体能结实才怪,这里的世界是男子生养,那陈云览这么反复的着凉受冻,每个月肯定也不会好受。
到了城里,林月知趁着张宁宁去看点心模具花样的时候,鼓起勇气走向了码头。
码头无论什么时候都招抗大包的工人,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五六岁娃娃,这里的工人形形色色,但她们共同的特点就是贫穷,林月知想,这活虽然又苦又累挣钱少,但好处是自己不用投进去真钱,卖力气活什么时候都是身体做本钱,想她上辈子,毕业了以后本以为能做个电视剧里那样的白领,用脑子吃饭,然而现实告诉她,干什么其实也都是卖力气,和如今倒也没什么两样。
“来了个读书的,你瞧瞧她那身长衫。”码头的老长工娘子们路过她就低声侃上两嘴,难免有几个看不上的语气,林月知看看自己被陈云览洗的干净整洁的长衫和被养的没有一个茧子的双手,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握紧拳头走向工头的凉棚报了名,想想原主曾经的日子和现下这种日子,争辩又有什么用?她算是明白了,面子里子不能喂饱肚子,她这身靠陈云览熬出来的长衫既然能穿上那就也能脱下,她眼下要的是能喂饱陈云览还有自己肚子的钱。
码头的货大多数都是干燥的、怕潮的东西,对此林月知很是感恩,如果是海鲜一类的回了家怕是就会被立刻发现,她这十二岁的身板在同龄女孩里都瘦的可怜,空长了高个子,但全凭着一股子蛮力和信念,搬货卸货倒也不比其他人慢,可一天下来肩膀上磨的几个大血泡也够她疼的。她心想着得回家偷拿陈云览的绣花针用火烤了戳破,赶明儿有机会再来,抗货虽然累,但是一天十文钱当天就能结到手上,钱握在手里才踏实,她干上五天就能攒出来两个人半来月的粟米。
通过身体给她留下来的记忆,她意识到陈云览其实并不是他面上这般好说话的柔软脾气,明明长着张软兔儿似的的脸庞,内里却比驴还倔,定了主意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主儿。
陈云览不可能在家踏踏实实的光打理院子里那块菜莆和宝贝似的独苗小鸡仔,他肯定还会去干洗衣服绣花的活,毕竟林家姐儿就是他用这种男子最基础也最伤身体的技能受着一冬一冬的冷,熬着一宿一宿的夜拉扯大的。
自己能干点活总归是好的,甭管是苦力还是待会去书店讨活干,自己多干一分陈云览就能少发一分愁。
没饭吃的日子她从身体的记忆里就能回味出来,她可不想切实的体会。
拿上了她这点辛苦钱,林月知快步走到了书店,手已经酸麻了,她两只手轮流捏自己的胳膊,放松肌肉,不然接到活胳膊都酸的抬不起来像什么话。
到了书店门口,她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身上褶皱了的衣衫,甩了甩胳膊挺直了腰杆子才走进了书店里。
她出来之前看了,家里笔墨纸砚还是够用的。记忆里陈云览谨遵林母林父当年的教导,为了林月知将来能有出息,在林父去世后依旧靠洗衣缝补供自己的小妻主读书,直到后面林月知闹病一病不起才不去学堂了,不仅她身体支撑不住,多次的请郎中抓药也耗尽了陈云览给林月知存的学费,那些笔墨纸砚也就收起来了,她来时就决定等做完苦力气活就去书店问抄书的活计,省的再不小心弄脏了书得不偿失。
书店老板抬了抬头,也借势放松放松有些酸胀的手眼,看这进来的是个瘦瘦小小的女孩子,也就不细打量了不放在心上。
她见到不少这样的女孩,穿的比较整洁,肚子里有一口墨水,但是因着家境大多不富裕,认字学识也有限,更别提买书,顶多是厚着脸皮看一上午,饿着肚子来饿着肚子走,她也就不准备招呼了,继续抄她的书。
“老板,你这里缺抄书的不缺?”林月知走近了问,她看着书店老板自己正抄书呢,看来是有戏。“缺是缺,怎么,你想讨份活计?”老板抬头再次打量起来这小客人,林月知看她反应,心里猜着这人怕是觉得自己认字太少吧?轻咳了一声端正了身形试探着说“确实如此,因着家中长辈做生意赔了本,家道中落,眼瞅着饭都吃不起了,不得已厚着脸皮来老板这里讨份工作,老板这里如若少抄书人手,小女子可以先誊抄一本作为自证,拿来成品老板看着合适再做决定。”
“嗯。。。也行,我拿本《自农杂谈》给你,你抄着,这书买的人不多,你跑了我也亏不了什么,但如果你抄好了,我验收合格,即使不收你,抄一本的工钱合该多少我就给你多少,也不叫你白费力气。”老板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自农杂谈》递给林月知,林月知揣进怀里朝着老板作揖,约定好了五日后交书,留下自己姓甚名谁所居何处便离开了。
张宁宁已经在两人约定好的地方等待了,她怀里抱着一个包袱,里头装着几个木模具,心里已经在盘算让她爹给她做什么馅料了,看着林月知走的缓慢,她把包袱放好了跳下车,奔了几步跑到林月知身边豪爽的拍了一下林月知的肩膀“你怎么抛下我乱跑了,偷偷摸摸的也不跟我说去哪,不会去坏地方了吧?”她笑的贱兮兮,林月知被一巴掌打的脸都白了,她翻着白眼握着拳,好不容易才把想大声嚎叫的疼痛感压下去,随后伸手拧了一下张宁宁的胳膊里子。
这地方拧人疼痛程度不亚于大腿里子,由于肉稍微少点疼得更厉害,张宁宁痛到失声飙泪,石化了一分钟才缓解过来跳上驴车“准时干坏事去了,心虚了吧!”她解读的更可信了,林月知坐稳了,决定全盘托出,她想好了,以后张宁宁出门她就跟着来,步行来城里一趟怕是一个上午就没了,等步行回家又是一个下午,这样耗时的工作还不如她进山里研究研究打猎。
“胡说八道什么,我告诉你你可不准跟我哥哥说。”她戳张宁宁的腰上的痒痒肉,张宁宁被戳的痒痒的嘻嘻乐,等痒痒劲过去了才有个正形的说“瞧你说的,我能是那告黑状的人?你快讲吧,我今天买完东西逛完街就光寻摸你了。”
“我去码头抗大包了。”林月知神神秘秘的说“这事可不能叫我哥哥知道,不然你就约不出去我了。”张宁宁才反应过来为啥刚刚拍林月知她的反应这么大甚至还回击自己了,她了然的点了点头“我肯定不会透露一个字的!”
林家在他们村是外来户,最开始是三个人,林家叔叔带着林家姐儿和林家哥哥,那会林家叔叔看着就已经不好了,果不其然不到两个月就撒手人寰,留下两个孩子相依为命。
好在村里人朴实,村长也是个好人,林家刚迁过来就划好了地,村里人也帮衬着把房盖起来了,张宁宁她娘当年出力是大头,她爹爹在房子开工之后就帮着照顾林家姐儿和林家哥哥,所以等到房子盖好那天,林家叔叔给了她家一支据她爹说玉质上好的簪子做谢礼。
虽然林家叔叔同这村里人只有两个月的相处,但是村里人在林家叔叔没了之后都很照顾林家姐儿和林家哥哥。
本来这两个孩子是要分开养在两家的,但是那会儿才七岁的林家哥哥抱着林月知,流着泪大声的跟众人说“奶奶爷爷,婶婶叔叔,云览其实不是林家的儿子,而是姐儿的童养夫,云览答应过娘亲爹爹,要守着姐儿一辈子的,虽然姐儿虽然还不懂事,哪个婶婶叔叔养大她她便亲近谁,但是理法上是云览的妻主,云览自四岁就是姐儿的童养夫,云览当真离不开姐儿了。”他小小的一个孩子,怀里抱着个更小的孩子,眼瞅着大人们还要分开他俩,便流着泪下跪磕头,大人们都心里不忍,最后是村子里的婶婶叔叔轮番上阵,一户管两个孩子一个月,两个孩子还住在林家修葺好的小屋子里,直到三年前林家哥哥十二岁了才不再按这种形式。
也许放在别的孩子身上,没有母父这般生活着可能后面就破罐子破摔了,但是陈云览是个很倔的男孩子,他不全倚靠村民的好意,最开始是偷偷跑去邻村做洗衣郎,接绣活挣钱,后面被村里人发觉了,村里人知道陈云览自尊自强又倔,就以雇洗衣郎的方式帮扶他,而且每年到秋收,无论刮风下雨,只要是他受过帮的人家,他都会帮忙下地干活,几乎是连轴转的出现在村民们的地里,没人能拦住他,做洗衣郎是为了自立的养活林月知,为了证明他已经可以不靠村民的帮衬拿吃食活命,而去地里帮忙干活,是陈云览朴实且无言的报恩。
张宁宁相信,这样的林家哥哥,如果听到刚刚从病中缓过来的他视如性命般的林月知居然去码头干苦力,一定会把月知锁起来的。
于是张宁宁真诚的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出卖林月知,并许诺每隔两天就带林月知进一天城,正好她姨家也在城里,她可以在码头陪林月知,也可以去她姨家待着,等晚上接林月知下班,她爹早就说过让她去姨家跟着堂姐念念书,她可不爱看不爱听教书的老娘子晃着脑袋念叨,但为了月知的扛大包计划,她就勉为其难的随爹的意吧。
此刻坐在驴车车板上的林月知还不知道张宁宁心里为她做出的“牺牲”有多么巨大,她怀抱着那本书,有点颤抖的手揣在袖子的小暗袋里,抚摸着那还带着些泥污的十文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