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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黄粱 ...

  •   俞希闻重历少年心性,项鸣以为他折千纸鹤是为了好玩。万没想到是折给自己看的。见他撒娇说手酸,项鸣抓过他的手指揉揉。

      俞希闻亲了他一口,说:“你喜欢嘛?上次你不是说让我折只千纸鹤给你?一千只我是折不完了,但这一百只都是折给你的。”

      项鸣语塞。好片刻才想起当年在花厂子里说过的话。

      时光委顿,拖出一地执拗地坚守——

      “你会折千纸鹤?以后也给我折一个?”

      他只要一个,他却折了一百只。而原本,他是打算折一千只的。

      俞希闻扬手一挥,提线从指缝中射出,将一百只千纸鹤串成一条“龙”。仔细一看,它们居然都背有小小铃铛。项鸣目光忽明忽暗,千纸鹤们飞起来,而后挂在一棵蓊郁的常青树上。这会儿没有什么风。俞希闻便施了个小法术,让微风吹拂,使它们发出叮叮、叮叮的声响。

      “放在这里响给你听啊,”俞希闻抓着项鸣胳膊,仰头注视他,觍着面皮问:“你喜欢吗。啊哈哈……如果不喜欢也没办法啦,要不放在家里也——”

      他话没说完,被项鸣扑倒在草丛中。嘴角湿漉漉的,项鸣在吻他。项鸣不是一个善言的人,让他说情话?老天爷,对他来说这是难以攻克的课题。最多,也只是说一句——我们是恋人。我是你的爱人。倘若要他再直白一点,他也只能挤出一句:很喜欢很喜欢,喜欢你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了。

      他一手撑在寒冷的路石上,溪流如此湍急冷冽。他们的身体却在发热。俞希闻露出圆润的肩膀,而项鸣着迷地握住他那洁白的足踵。力道之大,像是终于抓住了实际可拥有的事物。

      耳畔厮磨间,项鸣着魔般一遍遍地说——

      “我们是恋人。我是你的爱人。”

      俞希闻觉得项鸣的手臂健硕有力,他羞赧道:“……这里?”

      项鸣应了他。可他没听清。

      日头下去了,愁云卷土重来。居然下雨了。俞希闻抹掉脸上的水。他见项鸣脸上也有水,便跟着抹掉。项鸣意味不明地注视他,而后在山上变出一幢木屋,抱着他走了进去。

      “等等!”

      俞希闻从乾坤袋里取出一把伞,让蟠龙叼着伞过去给常青树盖一下,免得这些千纸鹤都淋湿了。项鸣却道:“给我的就该在我手里。”一扬手,一群石头小人蹦跶地过去,都去拿千纸鹤。

      就这样带着一串千纸鹤进屋去。两人在雷辊电霍中厮混。两天后,项鸣带着俞希闻去骚扰山野人家里圈养的走地鸡,骚扰理由是俞希闻想逗鸡。但结果显而易见,他逗鸡不成反被鸡斗,群鸡激愤地围着他啄,项鸣在树下看他抱着树干和鸡讲道理,难得捧腹大笑。后来俞希闻不小心掉进了地窖中。在这晓暗的环境中,如他从前肖想过般,俞希闻居然跪在了水泥地上。不仅如此,他还打翻了陈年老酒。

      地窖里飘散着醇香。

      项鸣觉得自己汗津津的,地窖里的光晃了两下,不暧不昧。此刻的他就是个夜行盲人,要探手摸索俞希闻的头发与脸蛋儿。两人心惊胆颤浑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一只流浪猫忽然溜了进来,俞希闻从项鸣怀中醒来——被它在脸上踩了几个脚印。他当即蹦起来,喊道:“啊你有本事别走!!快!快帮我抓住它!!”

      项鸣无奈地拎着鞋追在他身后。俞希闻出了地窖,在湿润的林间道里踩出一串脚印。项鸣跟过去,见他抓住了那只流浪猫。是只橘子猫。俞希闻正好奇地戳着它的蛋蛋,说:“踩我,被我抓住了吧!”

      橘子猫嗷呜一声蹭他,俞希闻摆弄它的四肢,才发现它有条腿皮肤发炎了。

      于是两人又给橘子猫剃毛消毒擦草药,考虑到它习惯四处跑,上了药便没管它了。值得一提的是,在踹它屁股蛋儿之前,俞希闻点了点它的脑袋,道:“叫救命恩人。”

      橘子猫敷衍地叫了两声。俞希闻对项鸣吐槽:“它居然这样对我!下次见面我要多戳几下。”

      项鸣见笑。抱起他,给他擦那满是泥土的脚。

      那之后两人又去逛了花厂子,馥郁味萦绕在周身,叫俞希闻流连忘返。项鸣想起从前叫花把式插的花,盆上什么样的花都有,当时一心想追俞希闻,便跟花把式们请教花名;认出来是什么花来就特高兴,认不出的花也硬要编个名字上去,反正就要叫得出口,就是要一本正经地跟俞希闻科普。结果,俞希闻看也不看,只让他别说了。叫他失落了好久。

      “咦,”这时,俞希闻指着一朵黄白色的还未完全盛放的花苞,好浓郁的香味,问:“这是什么花?”

      项鸣想了想,说:“百合花。开了之后花蕊里的雄蕊会授粉,如果不拔……”

      话没说完,俞希闻道:“拔掉可惜了。百合花有什么寓意?”

      项鸣说:“就是百年和好。”

      山中岁月悠闲,叫人不自觉沉溺其中。期间两人多次上街采买东西,项鸣扛了一张软硬兼附的大床进屋,一躺上去就闭眼装死,俞希闻怎么亲他闹他,他都不为所动,大有醉生梦死在此的气势。于是,床上很快铺满了俞希闻亲手做的木偶小人,一个个脸红似醉鬼,笑哈哈地看着项鸣。

      只要项鸣睁开眼,它们便呱呱大叫起来:“大懒睡虫!大懒睡虫!!……”

      吵得厉害,项鸣便抓了俞希闻,亲得他找不着北。

      讲真,项鸣买的都是实用家居。俞希闻就不是这回事了,他买了一堆项鸣说不出名字的甜品——项鸣觉得没谁比他更懂品尝甜点。这日,俞希闻被项鸣警告吃多了牙疼,他便气哼哼地去黄酒馆打酒喝。自己还挺有安排,带一兜子杏果子,让店家帮忙加点碎冰,就着一两黄酒慢悠悠地喝,喝到不知时日。项鸣心慌慌地找到他后,见他已喝得醉醺醺,被店家撵走还抱着柱子喝,忍不住在他股部上扇了一巴掌,骂他到处跑,就为了一句不许再吃糖。

      俞希闻挠挠他的脸,掐他脸颊肉,说:“你不是我爸!你就是我爸也不能用戒尺打我!哼,就算是打我我也不服!我!我抗拒到底!我就要叛逆怎么样怎么样!!”

      项鸣用复杂的目光看他,而后抢过言言的棒棒糖,哄道:“下次不许再喝酒,听见没有。给你糖吃。”

      俞希闻叼起棒棒糖,项鸣抱起他回山中小屋。言言气鼓鼓地跟在身后,狂踩项鸣的脚。

      俞希闻眨眨眼,总觉得这一幕在哪里见过。

      夜晚,项鸣又再次开垦。俞希闻湿汗淋漓。酣畅一番后的第二日,他睡到日上三竿,醒来时床边的体温早已散去。

      被子掀开,他身上的衣服居然完整服帖。俞希闻疑惑地走出门,门外却不是这段时日所见的山中美景,取而代之的,是闹嚷嚷的市街。

      俞希闻像断了提线的木偶,愣愣地,喊道:“你去哪里了?”

      无人应答。俞希闻又喊了一遍:“你去哪里了,海霸主?海霸主?”

      他突然愣住。海霸主?他这几天在干什么?……他似乎叫出过海霸主的名字。可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发生了什么事?

      思绪繁杂,轰炸着他。俞希闻头晕了。

      忽然,一束白光在他眼前出现,俞希闻被它裹住,他感觉整个身体都旋转起来。准确点来说,应当是他的意识旋转起来。紧接着一声闷响,他掉进了一个地方。耳鼓膜被扰攘声轰炸,他还没来得及回神,忽觉头颅发涨,四肢麻麻的。

      睁眼一看,他在床上。四肢发麻是因为上面都扎了针。

      鼻子闻到了浓郁的药香味,俞希闻歪头看向坐在床边的人。这人面颊虽有些瘦削,却昳丽俊秀,发间别着一只莲蓬缠竹节簪,正是江烛雪无疑。见他醒来,江烛雪端起桌上的药,道:“醒了?把这碗药喝了吧。我已经替你把过脉,没有大问题。”

      俞希闻想说我不喝,却脱口而出:“见不饿打呜脉呜啊唔啊要回复姜就呜呜咦咦——”

      俞希闻的呼吸倏尔停住——他的意识被扯进另一个人的身体里。原身主人言语不通,似乎是个缺根筋的。黄雀怎么把他带来了这里?想让他看什么?海霸主到底去了哪里?俞希闻想看看镜子放在哪里,照一照原身主人的样貌,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只能意识看着。看来,这原身主人的言谈举止由不得他做主。

      江烛雪耐心地听原身主人胡乱叫了一阵,才说:“这是治你病的药。喝了就会好起来。”

      他让原身主人起来背靠在枕头上,喂了几口药。俞希闻与他味觉共享,尝出这药并不苦,还有些甜。待他把药喝个精光,江烛雪便两指并拢,定在他眉心上。俞希闻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下一刻就听他解释道:“我是江烛雪,昨天上山采药发现你在壕沟里哭,看你满身伤就抱你回来了。你的肉眼虽然已经坏死,可严择临死前替你砸开了松果体,让你勉强能看到点东西。不过这不够。我现在替你把这双灵魂之眼全部打开,到时你能看得更清楚,说话也会正常许多;你不是常人,我会打通你大脑里神经系统,届时你会无师自通表达自如。不过,这会头疼,你要忍着点。”

      俞希闻:“……”原来这原身主人不是谁,正是他自己。而听江烛雪提到“肉眼坏死”“严择”,他第一直觉是自己回到了幼儿时期。只是……他用意识扫描身体,怎么这副躯体那么大?!说是少年人的躯体都不为过。不过仔细想想,当时还是襁褓的他一落地没多久就成了个幼儿,便也不觉得奇特了。虽然不知被严择用挪位术救走后在壕沟里待了几天,但想来也没多少天。若不是碰上江烛雪上山采药,他指不定就饿死在那壕沟中。

      江烛雪往两指灌入灵力,并无大动作。俞希闻却感觉到一股清凉感扑面而来,又倏忽收进眉心之中。他感到呼吸困难。窒息和压力两股力量自他的百会穴进入,充斥进他的头颅。噼噼啪啪!噼噼啪啪!……灼热之中,俞希闻感觉头顶之上有什么东西在裂开,速度缓慢。俞希闻清楚,这无关□□的感受,更多是灵体上的。可却让他痛得似被人在脑袋上缓慢开刀。他当即惨叫,双眼紧闭起来。

      江烛雪翻掌,盖在了他的额头——

      就在那一片黑暗之中,一只眼睛忽然出现!

      它猛地睁开眼,盯着俞希闻!

      这具身躯当即冒出几层冷汗。虽然体感如此,可重来一次俞希闻却不怕了。他知道这只眼睛便是江烛雪所说的灵魂之眼。

      他盯着它。

      透过这只眼睛,他看清了整个世界。

      跨越所有维度空间,任何虚幻的、实相的,都被囊进眼睛之中,分辨一二,模糊不得。

      身体猛地弹了一下,俞希闻终于看清在他头顶之上的东西是什么——莲花。

      一朵硕大的洁白无瑕的粉色莲花。

      这莲花每开出一瓣,他的头颅就像被挖掘机碾过一般,轰裂中地崩,火焰山爆发,熔浆闯入地床;又像无数栋建筑楼轰然坍塌砸落下来,压得人血管爆出火光;更像加入嗨命的DJ旋律的小步舞曲,神经突突的,连带着耳鼓膜都发出漏了气似的破风箱声。

      疼得实在厉害。俞希闻终于熬不住,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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