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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敬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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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驸马……”
沈耀迷迷糊糊地被唤醒,头脑只感觉胀痛欲绝。他挣扎地睁开眼睛看着床铺上方的雕梁画柱,缓缓地想起了昨日之事……
对了,自己昨晚没有逃出公主府……居然被一群奴仆吓到晕倒了。
正当他意识回转之时,突然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沈耀视野上方,一双漆黑无光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一动不动。
“驸马总算是醒来了。”景颜慢慢地裂开嘴角,那柔美却苍白的脸蛋露出皮笑肉不笑的微笑。看着沈耀被吓白的俊脸,伸出拿了块帕子给他额头冒出的冷汗轻按着一点点地擦拭。咋一看景颜是那么地温柔体贴,如果忽略她的脸几乎快贴在沈耀脸上的话。
她轻启红唇说:“驸马的爹娘一大早就来了,说是要我们给他二老敬茶,在外厅已等待良久了。”
听到这话,沈耀才勉强意识回笼。
他虽然从小常年被人说呆蠢,但是也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下自家不省心的父母。这是公主府,公主为主,驸马为辅,自己都相当于入赘给皇家了,哪来的胆子敢摆着公婆的架子让公主给他们敬茶的。特别是已经想起来了公主会变成日后颠覆王朝吃人的精怪后,沈耀更是惟恐激怒了她。
发抖的手藏于袖中,他畏缩在被褥里,绞尽脑汁地应对着景颜:“难为公主了,我这就去打发爹娘!这公主府他们岂能随意出入!”
“驸马为何这样说?”景颜眼睛眨也不眨,好似一个木偶美人一般呆滞地回道。
沈耀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一看,突然景颜的脸上表情又生动了许多。她活色生香地笑着用帕子轻捂唇边:“难得爹娘来看我们,亲人相聚相亲,本来就是一件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她目光炯炯地盯着沈耀:“我已让人备茶过去,现在就差我们夫妻二人同去给爹娘敬茶。驸马如此不愿,莫不是不想让我与爹娘来往吧?”
“哈……哈……怎会呢?……”沈耀干笑,衣裳的背后已被大量的汗水打湿……
公主府的外厅里,沈耀的母亲陈玉兰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面带喜色地跟沈桂方小声侧耳嘀咕。
“还是老爷有办法,咱们耀儿一表人才,胡家那小丫头打着灯笼都找不着,还非要退婚,这下好了,耀儿尚了公主,由他们胡家后悔去!”
“哎,娘子收声,都已经是探花郎的娘亲了,莫要再嚼些妇道人家的碎嘴。”沈桂方表面上跟妻子说话,实则眼睛总不住地往外头看去。
不一会儿,便看到他们家的宝贝儿子僵硬着身子推着景颜公主的轮椅,吱呀吱呀地走来。
景颜笑盈盈地从贴身丫鬟处端起茶盏,压根不摆公主架子,恭恭敬敬地将茶水递到陈玉兰跟前,声音婉转动听:“娘亲还请喝茶。”
陈玉兰连忙伸手接下,眉开眼笑地应付着:“诶!好孩子!好孩子!”
正当陈玉兰将茶水喝入口中时,突然她眉头突然一皱,脸色变化了起来。
沈耀本来就紧张至极,他一直盯着陈玉兰喝茶的动作,眼见娘亲有所异样,不经思考就将陈玉兰手中的茶盏打碎,慌忙地上前扶着陈玉兰查看。
茶盏在地上打碎,溅起了些许茶水在陈玉兰的下摆处。
“娘亲,可有什么不适?”沈耀心急意乱地观察着陈玉兰的面色,却只看到陈玉兰无语地白了他一眼,大为遗憾地看着地上的茶水。
“哎呀,可惜了!”陈玉兰看着地上的狼藉小声嗔怪着说儿子:“这么紧张做甚么?”
“这茶水香气宜人,入口回甘,为娘正想问问公主,此茶是什么名头,”陈玉兰保养有佳的圆脸上笑出了两个酒窝对着景颜问道。
“娘亲喜欢就好。”
景颜唤来奴仆收拾了下地上的碎片:“此茶是我家大哥送过来的,唤作鹿衔草,还有一混名,叫神仙茶,往日里食用,清净宁神,就是不能多喝,不然即使是三伏天身上也清凉得很,娘亲若是中意,不如带些回去。”
来看儿子儿媳还有得拿,沈家夫妇不由得笑开了花。
沈桂方就一小小京官,还是靠老父蒙阴才捐出来的,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是官就比他大,见官就矮三分,何曾想到不仅成了皇亲国戚,公主儿媳妇还对他们如此孝顺。
陈玉兰更是拉着景颜的手越看越满意,越聊越喜欢。
就留着沈耀心神不宁地察言观色,心下暗暗地想着这妖怪倒也懂得人情世故,还知道与爹娘虚以委蛇一番。
不一会儿就过日上三竿,沈家夫妇满意而归。
眼见爹娘走出公主府,沈耀咬咬牙,平息下内心的惶恐和不安,和颜悦色地回头对着公主说道:
“公主,许久没见爹娘,极为想念,我这就去送送爹娘。”说完沈耀也不等景颜回答,头也不回,健步如飞地往公主府外走去。
景颜留在原地,眼睛直勾勾地紧盯着沈耀的身影不放,刚刚还言笑晏晏的表情极快地收敛了下来。她双眼黑洞洞地看着沈耀的身影越来越小,直到从她视野里消失。良久,脸皮突然僵硬地弯了下嘴角。
“爹!娘!”沈耀追上沈桂方和陈玉兰,眼看着他们上了马车。
沈耀运气于两脚在空中左右互蹬,借着那点微弱的轻功底子纵身一跃跳上马车。
“少爷?您这是?”驾车的李伯转头就看到攀爬上车的沈耀,吃惊地赶紧拉了下缰绳缓步停下马车,勉强牵住受惊的马匹。
“李伯,速速回府,赶近路!!”沈耀抹了把额头的汗,带着劫后余生的心情进了马车车厢。
下车后,沈耀念念叨叨地冲进自己的房间,将自己喜欢的话本和玩物端出来:“翠莲,快来帮我收拾行囊!”
“耀儿,你这是在做什么?”陈玉兰迷茫地看着儿子指挥着丫鬟到处奔波。
沈耀抱着一个双耳大花瓶正苦恼该怎么从京城带走,听到陈玉兰的问话,确定真的到自己家地盘了,想想那妖物不至于千里眼顺风耳,这么远还能听到沈府的对话吧,他拉住父母小声说道。
“一时半会说不清,娘亲,景颜公主是…是妖魔!她日后会吃了我们全家,吃了全京城的人,现在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爹娘尽快收拾些细软,咱们连夜出城,回老家陪阿爷做土财主去!”
“少爷又说梦话了,之前您还说有个孩子没有脸却能吃东西呢!”在旁边竖着耳朵偷听的朱樱插嘴调笑着说。
房里大丫头朱樱自小伺候沈耀,没大没小惯了,带头跟几个小丫鬟笑成一团。
“唉!你啊!”沈桂方指了指沈耀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说:“莫要说些混话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想着胡小妹,是她没福气,做不得我沈家儿媳,爹看景颜公主不仅貌美如花,品性也不骄纵,既然做了人家夫君,就要有做夫君的样子,别再拿你那些从外头话本子里讲的精怪之说来胡言乱语!”
“就是,耀儿你都这么大的人了,也有了功名,再这么急躁,可别让全京城的人笑话咱们沈家。”陈玉兰拍了拍自家老爷的手臂,示意他别把沈耀之前的婚事到处嚷嚷。
沈桂方眼神一瞥,突然看到沈耀的书架上随意搭着的已经起了毛边,明显与案上其他装订精美的书籍不同的一本小册。
他上前拿起翻阅,越翻越来气,一把将册子冲着沈耀迎面拍了下来。
册子拍得沈耀那张被圣上赞誉有佳的俊脸刮出了一道红痕,随即掉落在地上露出残破不堪的折角,册子的表面一行标语写了《泰平广济之镇妖传》几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成天就净看些不着调的玩意,烧了他那些话本!不成器的东西!”沈桂方胡子翘起来,两眼瞪圆,气恼地大声呵斥着。
这册子别看外表毛糙,内在还精巧地描绘了多种插图,掉落在沈耀脚边恰好翻到了一页白面女子闭眼长在树冠上的模样,正是前段时间坊间谣传的吓坏无数小儿的木食姥姥。
沈耀瞪大了眼睛紧盯着这本册子,一瞬间,所谓那些前世的事情突然好似如梦如幻,恍恍惚惚从他脑中试图慢悠悠地爬走,他捂住头,刚刚还清晰无比的记忆刹那变得迷迷蒙蒙起来。
不对!
不对!
沈耀颤抖着手拾起册子,细细翻阅起精怪篇,越看越像是自己昨晚酒醉之时的梦境,但其中的一些出入再深入地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的身子如千斤重一般软绵绵地滑倒,手臂扶着背后案前的椅子缓缓坐下。
沈耀试图拿起笔来描述,坏了,怎么想脑中都越发混沌,迟迟记不起那些支微末节,能想到的全都是从那册子上看到的一字一句。
陈玉兰看了下自家宝贝儿子不好的脸色,心疼不已,嘱咐翠莲好生看顾好沈耀,硬拉着沈桂方往外头走,边走边低声埋怨:“老爷,你也知道耀儿自小......身体就不好,还这样说他,万一......万一那病又复发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