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君求生记》四月白

2、二

　　马车出了南宫门，顺着朱雀大街往北，到第二个街口往右进入横二街，停在了横二街唯一一户人家的大门口。
　　两个小黄门提灯在前，分两侧照明。
　　皇帝由赵时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
　　两个宫女各提一个食盒，随在皇帝身后。
　　侍卫统领姜满天，并八名侍位最后护卫。
　　赵时上前扣门，管家开门出来，见是皇帝，噗通跪在地上， “陛下赎罪，不知陛下驾临，老奴死罪！”
　　皇帝道：“不怪你，孤来得突然。李管家，皇叔呢？前面带路。”
　　李二爬起来，诚惶诚恐，“回陛下，王爷此时不再府中。”
　　“不要紧，”皇帝径直进了王府大门，“孤去屋里等他。”
　　李二慌忙把皇帝引入会客厅，命人笼火盆，铺软垫，上茶上点心。四脚朝天地忙完，战战兢兢地问：“陛下还需要什么，老奴立刻吩咐人去办。”
　　皇帝道：“管家可知皇叔去了哪里？”
　　李二更加惶恐：“王爷的去向，老奴不知。”
　　“皇叔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王爷没说。”
　　皇帝“哦”了一声，说：“李管家，这里有赵时伺候就行了。你去忙你的吧。”
　　李二如蒙大赦，忙退了出去。
　　李二出去后，皇帝把姜满天喊进屋，“找个身手好的，若是看见有人出王府，就跟上去，悄悄的。”
　　于秀丽若记得没错，慕诺这个时候，已经开始暗中联络朝臣及京外驻军守将了。但那些被笼络的朝臣和守将的名字，作者一笔带过，她也始终想不起来都有谁。
　　只能一个个小心打探了。
　　食盒里是皇帝带来的乳茶，并一些烤串。
　　待乳茶和烤串凉透了，又热过一遭，慕诺终于回来了。
　　不愧是言情文中的天潢贵胄男主角，雪肤玉颜，容色逼人，气质高华。声音也好听。
　　“陛下，臣失礼了。”
　　皇帝看着来人愣了愣，赵时咳了一声，皇帝回过神儿，面露欣喜之色，极快地站起身，拉住慕王的手腕，说：“是孤没有提前通知，这么晚打扰皇叔，是孤的不是。皇叔，请坐。 ”就把他拉到自己的身旁坐下。
　　慕诺面露狐疑，这皇帝，今儿是吃错药了？
　　“皇叔，夜半天寒，喝盏乳茶去去寒。”皇帝亲自捧了茶盏，送到慕诺面前。
　　慕诺别扭地接过茶盏，没喝，放到一边。
　　“皇叔，这是孤让膳房特制的烤串，你尝一尝，合不合胃口。”
　　慕诺接过一串烤羊肉，没吃，放在了茶盏上。“陛下，深夜过府，必是有要紧事。”
　　“哈哈。”皇帝笑笑，冲赵时使了个眼色，赵时便带随侍的宫女和黄门出去了，还掩了门。
　　慕诺眯了眯眼。
　　皇帝笑问：“孤有多久没与皇叔一起闲话家常了？”
　　慕诺道：“陛下说笑。”
　　“皇叔对孤，很是戒备。”
　　“臣不敢。”
　　皇帝屈指敲了敲桌案。“不与皇叔说笑了。孤今日来，其实是有份薄礼送与皇叔。”
　　“陛下有心。”
　　皇帝从广袖里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锦匣，递到慕诺面前，“皇叔看看，是否合心意？”
　　慕诺打开锦匣，里面躺着一张折叠得四四方方的纸。
　　皇帝说：“这是云书云姑娘今科殿试的考卷，劳皇叔交给云姑娘。”
　　慕诺正待拿纸的手一顿，猛然抬眼，看向皇帝。
　　皇帝道：“皇叔也知，孤见的美人不少，是男是女，孤一眼便能看出。虽说我朝没有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但孤也不是那等迂腐之人。若非云姑娘身份特殊，孤怕她招来杀身之祸，如此良才，哪怕是女子，孤无论如何也会将其留在朝中。”
　　慕诺：“杀身之祸？”
　　皇帝假装意外道：“皇叔竟不知么？云书云姑娘，其实就是六年前被斩首的云州守将云起的女儿。”
　　根据《慕云记》的故事线和时间线，这个时候，慕诺还不知道云书的真实身份。云书重回洛都时走的水路，却倒霉地遇到水寇打劫，云书意外落水，抱着跟浮木顺流而下，恰遇到在洛水行船的慕诺。慕诺救了她，给她治伤，并顺手灭了水寇之后，便将她带到王府暂时安置。慕诺当然怀疑过云书的身份，但也是到了后来，他看到女主一直暗中搜集高济高太尉不臣之心的证据时，才猜出云书到底是谁。二人目的相同，从此双方都卸下防备，开始真心恋爱，联手搞太尉，以及，皇帝。
　　“高济当年背主求荣，诬陷云将军，以致云将军一家惨死。若云姑娘的身份被他知道了，难道不会有杀身之祸吗？”
　　慕诺直勾勾盯着皇帝。原先的皇帝荒唐残暴，也不算笨。但眼前这个人，好似洞悉一切。说话的语气、乃至身姿神态，也与以往不同，透着一股别扭。
　　早前听宫里人说，皇帝自晕厥中醒来后，性情大变，如今看来，何止大变，简直是换了个人。
　　“你到底是谁？”
　　皇帝露出个好笑的表情 ，“皇叔，孤是慕翟啊。不然皇叔以为孤是谁？”喝了口乳茶压压惊，回忆着剧情，“孤九岁时随父皇围猎，突遇猛虎，孤的马惊了，还是皇叔不顾生死，救了孤。有那不长眼的侍卫乱放箭，没射着虎，却往孤身上射。还是皇叔替孤挡了一箭。皇叔那时候也才十四岁，因这一箭正中胸口，皇叔差点就没救过来。”
　　慕翟关怀道，“皇叔胸口的伤，每到雨夜，可还疼吗？”
　　慕诺低头道：“陈年旧事，劳烦陛下还记得。”
　　“皇叔活命之恩，孤一辈子都不敢忘。”慕翟说，“孤想为云起将军洗清冤屈，皇叔可愿帮孤？”又自责道，“都怪孤当年太年轻，受奸人蒙蔽，才使云将军一家因冤被杀。如今孤已知道错了，想要弥补。云姑娘入朝，必也是为了云家清白。但那高济如今有太后撑腰，又手握军权，云姑娘与他作对，何其凶险。不若由孤代劳，既能还云将军清白，也不至让云姑娘深陷险境。 ”
　　如此三言两语，便将自己摘了出去，只把罪责往高济身上推。好厉害的手段！
　　“陛下英明。”慕诺又道，“不知陛下想让臣如何相帮。”
　　慕翟笑道：“皇叔先答应孤。”
　　原书中，太尉倒台之后，慕朝军权就全部落在慕诺手中，为他最后一击弄死慕翟自己称帝，建立了良好的军事基础。
　　慕翟这么早暴露女主身份，便是为了在扳倒高济高太尉的路上，把女主踢出去，自己截胡，和慕诺联手。
　　慕翟主动认错，诛杀背主奸佞，为陈年旧案昭雪。一可挽回些自己的名声，二可尽力消除女主对自己的仇恨，三能拉拢慕诺，嗯，大概能吧。四，也是最重要的，自己掌握军权。
　　只要慕诺将此事应承下来。
　　他会应的。
　　原书的慕诺，虽说是个弑君的反贼，但对天下民生，还是关怀的。断不会放任高济这种人祸国殃民。哪怕最后他自己不一定能得到军权。
　　“陛下有命，臣必往之。”
　　慕翟欣慰地拉起慕诺的手，感动道：“孤就知道，皇叔定不会负孤。”
　　慕诺不动声色地抽出手：“陛下如何得知臣认识云姑娘的？”
　　这是怀疑慕翟监视他。
　　他总不能回答自己手握剧本。扯谎道：“孤在宫中既认出云书是姑娘，自然担心云姑娘安危，待云姑娘出宫时，孤便派人暗中保护。来人回禀，云姑娘最后进了皇叔的王府。”
　　“原来如此。”
　　“云姑娘既在皇叔府中，日后便劳皇叔保护了。”慕翟说着，重递了一串烤肉给慕诺，“皇叔，吃。”
　　慕诺吃了两口。
　　慕翟又递上乳茶，“皇叔，喝。”
　　慕诺又喝了两口。
　　慕翟自己也饮了半碗。
　　“皇叔，还有一事。”慕翟从袖子里又拿出一个匣子，“这个是楚侯之子楚归舟的考卷。”
　　慕诺还未咽进去的乳茶喷了全喷到了慕翟身上。
　　“陛下恕罪。”
　　慕翟抬袖略擦了擦，假意生气道：“多大的事，也值得皇叔请罪。皇叔与孤这般客气，倒显得不如往日亲近。”想了想，又道，“皇叔若真觉得过意不去，不如来给孤擦一擦。”还把脸凑过去了些。
　　“这……”
　　“开玩笑，”慕翟笑了两声，又坐了回去，继续道，“ 孤想派个有能力有背景又持身中正的人去云州，调查当年所谓云起通敌的真相，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想来想去，便是这个楚归舟最合适。你看他的文章，‘除奸佞，固边防’，与孤不谋而合。又年轻，还未像那些老臣一样学得圆滑世故，又有楚侯撑腰，去云州，合适得很。”
　　慕诺道：“陛下就算想把他派到云州调查陈年旧事，与他的功名也不矛盾。”
　　“皇叔有所不知，孤对这一科学生已有安排，委实放不下他的位置。而且，楚归舟年纪轻轻，如此无官无职，偷偷入云州，才不会打草惊蛇。”慕翟道，“这个让楚归舟入云州查案的事，就劳烦皇叔代为言明了。”一副理所应当的口气。
　　“云州地处偏远，一路上流寇不知多少。陛下让楚侯的独子去查案，却要臣去说项？”
　　慕翟道：“孤信皇叔。”
　　从幕府出来，姜满天悄声禀道：“回陛下，王府的人今夜确实有人出去，去了兵部侍郎宣徽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