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缝》猫老师觉得你有饼

9、“跑啊！跑！”（三）

　　推开超市玻璃门，冷空气扑面而来，我不禁咬着牙打个寒颤。明晃晃的白炽灯挂在屋顶，灯光比空气还要冷。说是超市没错，但其实这个“超市”一共可以大致划分成三个部分。右手边就是普通胜大超市的样子，入口进去就是一排排的货物架，整齐地码着牛奶泡面可乐鸡爪，当然还有快乐。再往里面走两步是点心区，东营市所有胜大超市的点心都是集中供货，这里也不例外，种类无外乎是些曲奇饼干、戚风蛋糕、老面包、酸奶泡芙等常见的点心，可是这些东西往往都不是现烤的，随便吃两口还好，细细品尝则会感到嘴里那东西多少带点防腐剂的特色风味儿。左手边呢，是路人书店，在东营市乃至整个山东省，你大街上随便抓个高中生，问问他平时去哪个书店，问出来的往往不会是鼎鼎大名的新华书店，而是路人书店。为嘛？因为前者主要卖书，后者主要卖教辅，这年头该卖书还是卖教辅，该买书还是买教辅，是个明眼人儿都能分辨出来。进了路人书店，你往架子上打眼儿那么一瞅，红的绿的蓝的黄的，什么化学步步高什么高考物理必刷题什么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什么知识清单什么高中古诗文必背一百首什么牛津高阶词典第九版什么高考英语作文宝典什么高考语文作文素材大全，凡有应有，无所不有。除了左右这两大片区，这超市正中间还有两个小档口，一个档口卖奶茶，那店的名字叫“阿水大杯茶”，差不多就是“茶百道”“奈雪的茶”之类的连锁奶茶店，但又不大一样，“阿水”四舍五入算得上是山东特产，毕竟它只在山东连锁。现在正是空闲的时候，染着黄头发的店员姐姐正靠在一旁桌子上玩“开心消消乐”。另一个小片区则卖各种炸物，什么炸薯条炸鱿鱼圈炸鸡排炸玉米串，只要是炸的，什么都有，唯独没有考炸了的卷子。
　　“吃什么。得快点儿。一会儿人就多了。”
　　我被这几乎是从天而降的极乐世界砸得头晕眼花，使劲眨了两眨眼睛才缓过神，看眼手表，六点零二。
　　“我……我都行其实。”
　　没办法，谁让咱是选择困难症。听妈跟我说，从我还没记事儿开始，只要有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叔二姥爷问我“喜欢爸爸还是喜欢妈妈？”我就只会露着半颗门牙吱歪一句：“都喜欢。”
　　陈婉清白我一眼，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往我手里塞了五十块钱，随即指了指奶茶店。
　　“咱们分头行动。你负责奶茶，随便点。我要椰果奶茶，加布丁，少冰，七分糖。”
　　我点头如鸡啄米。
　　“你重复一遍。”
　　“椰果奶茶，加布丁，少冰，七分糖。”
　　“好的。Bravo。”她点点头，“鸡排你要黑椒孜然甘梅还是原味儿？”
　　“我……”潜意识又想回答都行，哽了一下，“原味儿吧。”
　　陈婉清抛下我一马当先就奔向炸物档口，背影有一种壮士断腕的决绝感，我几乎落下泪来。
　　奶茶店的店员姐姐大概是听见我们刚才分配的“任务”，我还没走到跟前她就笑着问我要点什么。
　　“两杯奶茶，一杯椰果奶茶，加布丁，少冰，七分糖。”我一边说一边看向那琳琅满目的菜单，顿时大脑宕机，“还有一杯要……”
　　陡然看见柜台前新贴的海报，上面用花体写着几个暖红色的大字：“当季新品 泰式奥利奥奶茶”。
　　我狂喜，指了指那个：“要这个，少冰，七分糖。”
　　我。
　　刚才。
　　是不是说的七分糖啊？
　　可是……
　　揉揉眼睛。
　　这上面分明写的是全糖！
　　欲哭无泪，我拎着这杯全糖的泰式奥利奥奶茶像拿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不…应该是烫手的铁坨子。
　　跟店员说？可是这种情况下还能做一杯吗？要不要再交钱啊？是不是本身就是我的问题？刚才说话好像是有点小声……
　　可是真的再做一杯的话，来不及吧？陈婉清那么着急。
　　眼看她已经买好了东西，向我走来。
　　“买好了。这是你的。”她把鸡排递给我，拿走她自己的那杯奶茶，“你点的什么？”
　　“泰式奥利奥。”我咬着牙说。
　　“你竟然喝那个？那个齁甜。”她再次表演眼睛放大术，“你竟然还要全糖？”
　　“其实……”
　　“啥？”
　　“其实我要的是七分糖……不过也没事儿，我正好低血糖，其实多吃点糖我也没……”
　　“姐姐。”是陈婉清的声音，“你做错了。我们点的这杯是三分糖。”然后她俯下身小声跟我说，“信我。三分糖正好。”
　　我抬头看着她，她比我高不少，从我这个角度看，她身子刚好遮住白炽灯，像背着一个太阳。
　　“嗯。我还想买酸奶泡芙。你也要吧。”
　　“陈婉清谢谢你。”我看着她，小媳妇过门儿似得扭捏。
　　“谢我？”她歪着头看向我，眼睛和眉毛一起皱起来，“为什么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