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万不要随便捡猫》蓝山纸鹤

4、梦醒

　　“朔玉。”

　　朔玉猛地睁开眼睛。
　　他面向侧卧在床上，喊自己名字的明棠心，盯着看了良久才反应过来。

　　原来是梦呓。
　　只是，她为什么能准确无误地叫出自己名字？
　　是因为先前那滴血吗？

　　可是那滴血似乎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她还是不能听见自己说话。
　　难道是血太少了？

　　他看着自己身前的银色长发，用指尖挑起一撮嗅了嗅，那股说不出味道的香气停留在他的发丝上，挥之不去。

　　指尖上那道小伤口早已愈合，这次他不再满足于划破手指，而是将手臂划破了一道很深的口子。

　　血液顺着他的小臂往下落，最后流进掌心，朔玉牵起明棠心的一只手，生怕吵醒她，小心翼翼地与之交握。

　　银白长发与少女的黑色长发交织在一起，朔玉伏在她身侧，凝视着她的睡颜，盯着她的睫毛，一根根数着。

　　直至小臂的伤口开始愈合，紧握的十指中再不见一丝殷红血液，朔玉这才松懈下来，稍稍松开了十指紧握的双手。

　　他不知自己流了多少血，也不知这次还要多久会变回本体，只知道自己很困。

　　他闭上了眼睛，身体不受控制一般往下坠，索性将脑袋搁在明棠心的肩上，呢喃着，像是在自我催眠：“我就靠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

　　“朔玉。”
　　“朔玉。”
　　“朔玉，不要睡，快醒过来。”

　　有人在喊他。
　　朔玉想要看清面前的人，可是怎么费力都无法睁开眼睛。

　　那人将他抱在怀中，始终喊着他的名字，有什么落在他头上，很烫。

　　朔玉想应声，却像是被什么东西捆束住，他挣脱不了桎梏，耳边是刻意压低的哭声。

　　他有很多疑问。
　　这人为什么要喊他名字？
　　　为什么抱着他一个劲哭？

　　可朔玉怎么也醒不过来，他明明就只是想靠着睡一小会儿，怎么睡着了呢。

　　可惜，此刻他无法动弹半分，只能被迫张着嘴，将那水液尽数咽下。

　　那人对他说，“你此番若是能熬过去，我便同你回山。”

　　回山？
　　是回灵衔山吗。
　　可他从未邀请旁人跟他回灵衔山。

　　*****

　　“快醒过来。”
　　“朔玉。”

　　“……”
　　明棠心猛地从睡梦中惊醒。

　　她下意识握住自己的手，掌心内，一只毛绒爪子被她圈在了手掌心。

　　她呆呆地望着吊顶灯，回忆着自己做的梦，耳边是呼啸的风，呜咽的哭声，以及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明明在梦里提醒自己记住，可是一睡醒，似乎又忘记了许多。

　　梦里的那个名字，到底是谁。
　　为什么绞尽脑汁去回忆，却想不起来叫什么。

　　“公主。”

　　这是明棠心这一天喊的第五百遍。往常，被喊烦了的猫怎么都会应一声，但今天一反常态，它一句都没有理，睡在床上连身都没翻。

　　早上明棠心醒来的时候，它就躺在自己旁边睡大觉，一只爪子还在她手心里。

　　一整天过去，竟然还在睡。

　　难不成……
　　明棠心面色凝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边，头贴在它的心口。

　　好在，还有心跳。
　　她拎着猫爪左摇右晃，高声喊：“公主，你快醒醒。”

　　“……”
　　很可惜，还是没醒。

　　明棠心在它脸上拍了几下，还使坏地扯了扯它的胡须，捏它的耳朵，可这只猫还是无动于衷，依然睡得很香。

　　她干脆把它重新放回床上，“你到底做了什么美梦，这么不想醒过来？”

　　到了晚上，这只猫还没有醒来的迹象。明棠心再次听了遍它强有力的心跳声，提着的心又放下来。

　　她觉得此时此刻带它去绝育是很正确的选择，顺便问一下医生，它为什么睡一天还不醒。

　　明棠心是行动派，她换好衣服，抱着猫往家门口走，刚打开门，怀里的公主有了动静。

　　“喵。”
　　这叫声，像是质问她要抱着它去哪里。

　　“……”
　　她迈出家门的腿又收了回来。

　　怀里的小猫极为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又默默地看向门口。

　　就这样静默了半分钟，明棠心把门快速关上，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抱着猫进了客厅。

　　明棠心很心虚，一边摸它头，一边自言自语：“这下醒困了吧？”

　　可怀里的猫依旧高冷，完全不理自己，甚至从她怀里挣脱出去，跑沙发上蹲着，再次闭上眼睛。

　　行。
　　这还真是养了个公主是吧。

　　明棠心伸出手指点了点它的脑袋，故作凶狠：“还睡，再睡就把你丢出去。”

　　“……”
　　朔玉不情不愿地睁开眼睛，触及到她不善的目光，压下心头涌起的浮躁。

　　他可算知道，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

　　“喵。”
　　“这才乖嘛，再叫一声来听听。”
　　“……喵。”

　　*****

　　朔玉可算把明棠心盼睡着了。

　　他睡了一整天，现在根本没有困意，悄悄出了房门，再一次选择进厨房开冰箱——
　　拿自己爱吃的小饼干。

　　这个时间段他来去自由，没人能管着他，更觉得心里美滋滋。

　　拆开一袋爱吃的小饼干，他又给自己拆了盒牛奶，学着明棠心平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模样，慢条斯理地品尝。

　　想当初他还不乐意下山。
　　现在的生活实在太舒坦，让他回忆起之前，觉得那时的自己当真是不知好歹。

　　风卷残云一般解决完了小饼干和牛奶，藏好包装袋，他心满意足地回了房间。

　　刚将门合上，朔玉便重新变回一只猫，蹑手蹑脚跳到被子上，吃饱喝足准备再睡一觉。

　　不知过去多久，他听着那匀长的呼吸声，闻着明棠心的发香，骤然睁开了眼睛。

　　白天睡太多了，他根本不困。

　　朔玉干脆在房间里扭着猫步各种观察，只是片刻又觉得无聊，重新跳回被子上，一直爪子踩在了枕头旁边随意放着的平板上。

　　这是明棠心用来追剧的平板，他总是被她抱在怀里，听着她又哭又笑。
　　不过，有时候也会被她捏着爪子，玩上面他从未尝试过的新奇小游戏。

　　他探出半个脑袋，看了眼正安睡着明棠心，用爪子拍了拍屏幕。
　　……没反应。

　　想起明棠心的操作方法，他又用爪子挪到侧边，摸到了电源键。

　　屏幕终于亮了起来，很是刺眼，他吓得往后躲了躲，缩回的爪子盖住了眼睛。
　　片刻后，他又重复操作，用肉垫在屏幕上游离。

　　奇怪了。
　　为什么学着明棠心日常那样操作却打不开。
　　他百思不得其解，不厌其烦地让屏幕亮起来，再让它一秒变黑。

　　*****

　　明棠心再一次梦见了那个银发美少年。
　　少年并未束发，如瀑的长发垂在身后，正懒散地倚在一棵巨树旁，枕着手臂假寐，像是在等什么人。

　　从花树飘落下几片花瓣，好巧不巧地落在他眼睫上，惹得他立刻警觉地掀开眼皮，很快便注意到了远处的她，挥了挥手。

　　还是之前梦境中的那副清贵带着稚气的出尘相貌，眉目深邃，笑起来添了几分洒脱与张扬。

　　约莫是林间风大，又或是这是虚幻的梦境，明棠心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仅能看见他一张一合的唇瓣。

　　她焦急地想要追上他的脚步，却发现少年越走越快，直至消失在视线中。

　　梦境再度变换，景致又变作漫天大雪。
　　身披黑色大氅的银发少年束着发，在风雪正盛的天色之中堆了一个又一个雪人。

　　大大小小，多得数不清。

　　他似乎很喜欢这个季节，正认真地拿着胡萝卜为小雪人装上鼻子，碎雪落在他眼睫上，惹得他轻轻颤了颤纤长的睫毛。
　　不经意地抬起眼时，注意到了正迈大步朝雪地里走来的明棠心。

　　少年眉目本就生得精致漂亮，一见她来，笑得极为开怀，如绿琥珀般的漂亮瞳仁一瞬不瞬地望着她，献宝似的将手中的袖珍小雪人递给她。

　　很奇怪。
　　明明生活中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是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像是彼此之间经历过无数岁月。

　　这银发少年，似乎从她记事起便出现在梦境中。梦见与他把酒言欢，对月高歌，湖心泛舟......
　　唯有这一次，是明棠心距离少年最近的一次。

　　正要伸出手接过雪人时，她蓦地醒了。
　　准确地说，明棠心是被说话声吵醒的。

　　卧室里的小夜灯依然亮的昏黄的灯光，照亮整个房间，她此刻正迷糊着，失焦地盯着面前背对着自己的黑猫。

　　平板因它的反复操作，时亮时暗，那束光照在它身上，她还能看见它呲起的小牙齿。

　　甚至，听见它很暴躁的说了句：“为什么我打不开。”

　　“……”
　　混沌的大脑宕机，明棠心当自己这是在做梦，心里还在感慨，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不然怎么会梦到它。

　　她忍不住嘲讽：“这是我的，你凭什么打得开。”

　　随后，她合上了眼睛。
　　心里再次感慨。
　　果然是做梦，猫成了精，竟然还会说话。

　　谁知她这想法刚冒出个头，困意再次席卷而来的时候，猫爪子呼在她脸上，耳边，炸起一道暴躁的少年嗓音：“我就要玩！”

　　“……？”
　　明棠心闭着眼睛，捂住了半张脸。
　　可恶，这实打实的痛感是怎么回事？！

　　短暂地停滞了半秒呼吸。

　　明棠心将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宕机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哪里还有困意，她睁开了眼睛。

　　背对着自己的黑猫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这不是做梦。
　　她养的这只猫。
　　竟然，真的会说话。

　　心脏如擂鼓般急促跳动，明棠心忍住想要大声尖叫的冲动，快速抬起手，大着胆子捏住黑猫的后颈，止住了他的骂骂咧咧：“你为什么会说话？！”

　　“……”
　　朔玉感受着那只手在慢慢收缩，立刻僵住了身子。

　　她……
　　听到了？

　　明棠心表示很崩溃。

　　她一直以为这只猫是母猫，看它爱撒娇才起名“公主”，根本想不到它会说话，一开口竟然还发出男声。

　　太离谱了。
　　这事要是说出去，别人一定以为她疯了。

　　此刻的安静，莫名其妙有些诡异。

　　明棠心晃了晃手里的猫，忍着心头涌出的那股害怕，再次质问：“你为什么会说话？”

　　她自己都能听出来，语气里的颤抖。想必换做任何一个人都会担惊受怕，自己养的猫，大晚上突然说话了。

　　简直可以当成灵异事件。

　　朔玉转头看向她，小心翼翼地问：“你，真听见我说话了？”

　　明棠心一脸警惕地盯着他，不说话。
　　她脑子里闪过许多荒谬的想法。

　　小时候她不爱吃饭，父母哄骗她山上有吃人的妖怪，不好好吃饭就会被妖怪抓走。

　　她很难不怀疑，这会说话的猫就是妖怪，回想起那天她是因为点外卖遇到的它……
　　之前可从未见过这只猫。

　　不过，那也是她小时候听的大人骗小孩的话。

　　那怎么解释它会说话？
　　难道是假的猫，机器猫吗？

　　可是摸起来完全不是金属质感的身子，她甚至还给它洗澡，要是真是机器猫，也会被洗坏了吧。

　　明棠心越想越觉得荒谬，正要松开那只手跑出卧室的时候，手中的黑猫轻而易举地挣脱了她的手，再次问：“你真的听见我说话了？”

　　它这一脸期待怎么回事？

　　明棠心吓得缩回手，正准备跑出卧室的时候，黑猫十分矫健地跳到她怀里打了个滚，伸出一只爪子在她下巴处点了点。

　　完全没有打不开平板时的嚣张气焰，变成了一只十分小鸟依人，并且还会说话的娇羞小猫。

　　“太好了！”
　　“你终于听见我说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