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朋友是只导盲犬》芜下

2、02

　　在一个温暖又灿烂的春三月，小拾出生了。

　　他是一只超级可爱的拉布拉多犬，在所有的兄弟姐妹里面萌得拔得头筹。

　　一身米白色的毛茸茸，两只圆溜溜的黑珍珠般的眼睛，粉嫩嫩的小鼻子，湿漉漉的一眼望过来，简直要将饲养大哥萌出血。

　　而且小拾的性格格外乖顺，见到人小尾巴一摇一摇，于是便被选中了，当一只导盲犬。

　　小拾其实更想当一只英勇的警犬，威风凛凛，威震八方。或者像童话故事里的狼，月圆之夜，头高高仰起：“嗷呜——”

　　正在幻想中，训犬员一招手，他抬起两只小爪子：“呜~”

　　“真乖。”训犬员揉了揉他的圆圆脑袋，“你的名字是小拾，因为你是这个月第十只来基地的小狗狗。”

　　训犬员又拍了拍手，喊道：“小拾。”

　　小拾很开心有了新名字，噗嗤噗嗤就跑了过去，尾巴一抖一抖。他好喜欢这个温柔的大姐姐，说话也轻轻软软的，像天使一样。

　　在基地里的日子很悠闲，除了每天要完成的训练。

　　第一步是无障碍训练，小拾和训犬员并排走，小拾很聪明，走直线一流，他在心里默念着：不踩到直线就会死掉。然后在终点得到了奖励的抱抱。

　　另外还有专注力训练，仪器会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是小拾并非凡犬，专注力一流，不管是天打雷劈，还是鸣笛打鼓，他都不为所动，乖乖趴在训犬员身前。

　　最后还要经常面临一些诱惑，大姐姐老是拿着小玩具在他面前晃，虽然很想抓来玩，但大姐姐一喊：“小拾。”他就会很快回到她身边。

　　没办法，各项都一流的小拾，实在是可爱与实力并存。

　　除开训练，其他时间都是和朋友们一起在基地玩，小拾最好的朋友叫小玖，既是一起来的基地，平时也常一起训练。

　　小玖在草地上打着滚，他也是一只拉布拉多，此时正露着肚皮，举着前爪：“你说我们以后会去哪？”

　　小拾汪汪：“肯定是超级棒的大房子，超级好的家人，我听过来狗狗都这么说。”

　　“真想快点长大，出去玩。”

　　小拾趴在草地上，抖了抖耳朵，“出去可不是玩的，我们还要好多工作要做。”

　　小玖懒洋洋地发出一声叹息：“唔，那也比天天呆在这强，我都呆腻了。”

　　外面会是怎么样呢，其实小拾参加过适应社会生活的训练，但还是太过局限，他也想看看更广阔的天地。

　　在一年后毕业的日子，小拾被佩戴上了导引带，他成为了一只合格的导盲犬，即将要出去帮助别人了。

　　在去往领养他的那户人家的车上时，小拾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好紧张，不知道小主人长什么样，是公是母。
　　小拾个头小，所以他的主人年纪也不会太大。

　　车进了一个庭院，小拾被抱在怀里，只能仰着头，透过车窗看窗外的景色。
　　庭院很漂亮，被修剪得漂亮的绿植立在道路两旁，院子中间还有一个大喷泉，呼啦呼啦地喷水，吸引了小拾的全部注意。

　　水花扬起，在阳光下变幻出五彩斑斓的梦境。

　　他的心情也跟着这美丽的景色而雀跃，美好的日子仿佛触爪可及。

　　下了车，面前是一栋漂亮的别墅，白墙红瓦，玻璃蹭亮，门口还放了许多盆栽，花草的清香飘进鼻子里，十分好闻。

　　推开门，宽敞又明亮的大厅映入眼帘，跟着训犬员往里走，光滑的地板几乎要抓不住爪子，但是小拾依然保持着轻快的步伐，肉垫一下一下踩得稳当。

　　终于走到里间，吊灯的光温柔地打下来，面前的沙发上坐了好几个人，闻声几乎都朝小拾投来了目光。

　　用“几乎”是因为，有一位看不见——他应该就是小拾的小主人，此时还直直看着前方，他的瞳孔极黑，若不是只有他一人未看向自己，很难发觉他是盲人。
　　他额前蓄着短短的刘海，皮肤白皙，睫毛很长，嘴巴轻轻抿着，没什么表情。

　　在他右边坐了位长卷发的女人，穿着水蓝色的长裙，与男孩长得很像，她的气质让小拾想到了那位训导员姐姐，她也是第一个喊小拾的人：“好可爱的狗狗呀。”

　　沙发正中端坐着一位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手上拿着报纸，一双眼望过来时带着审视，打量后似乎还算满意：“宋迟，你的导盲犬来了。

　　宋迟，原来这就是他的名字。

　　沙发旁站着一位老奶奶，眉眼慈祥，穿着围裙，走了过来，将小拾抱了起来。身子忽地一下子腾空，不小心露出了自己软软的肚皮，还有些不好意思。

　　老奶奶将小拾先递给了女人，女人接过他，茉莉花的香水味传过来，惹得小拾差点打了个喷嚏，但他忍住了。
　　柔软的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背，实在太舒服了，好想伸懒腰，这就是小主人的妈妈吗，又漂亮又温柔。

　　她边摸边感叹：“它也太小太软了，小迟，你要不要抱抱？”

　　本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自己的魅力，但宋迟竟然立刻摇头：“不用了。”他的声音很好听，虽然还带着些孩童的稚嫩。

　　女人翻开狗狗脖子上的名片，念道：“小拾。”说着顺着他脑袋上的毛，“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宋迟之后一直没讲话也没表情，小拾忍不住想：他难道是不喜欢我吗？从小到大，还没有人不喜欢我。

　　这个想法在晚上得到了证实——他被拒之门外了。

　　唐玥（宋迟的妈妈）让小拾晚上住宋迟的房间，将他抱进了这个黑白冷调的房间，房间角落还有一处狗窝，这便是他以后的家。
　　在放下小拾后，女人关门离开了，这时床上坐着的宋迟开口了：
　　“出去。”
　　小拾一开始还以为在和其他人讲话，再次确认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后，他有些慌了，这个狗窝还没躺够三分钟，就要离开它心爱的主人了吗？
　　不想离开，呜。

　　下一秒，宋迟举起枕头向他砸来，枕头柔软，但杀伤力大的是宋迟的行为，当枕头砸来的瞬间，小拾惊得跳起。
　　“出去！”宋迟再一次对他呵斥出声。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强烈拒绝了，小拾只好咬住门把手出了门，刚出门口，便又是一声东西砸到门上，门嘭得关上了。

　　小拾缩起爪子，有些不知所措，更多的是悲伤，眼皮都耷拉下来，没想到主人这么讨厌他。
　　但已经是自己的主人了，又能怎么办呢。小拾在门前趴下，轻轻呜咽了声，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地板冰凉，空调制冷又太强，冷得狗狗发抖，开始在梦中怀念起了基地的小窝。

　　但当满满的狗粮倒在碗里的一瞬间，基地是什么，已经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唐玥边揉着自己的头边笑：“慢点吃，都是你的。”
　　“唉小迟，吃完早饭再去上课吧。”
　　“不了。”少年拒绝得干脆，伴随着导盲棍在地上敲击的声音，清晰的传至自己耳中。
　　哒哒哒，逐渐远去，直至再也听不见。
　　唐玥望着小拾说：“他还是不愿让你牵，他比较怕生，你不要怪他。”
　　明明是一对母子，为何性格差距如此之大，一个温柔如水，一个冷漠似冰。
　　小拾无奈地又吃了几口狗粮。

　　吃完早饭，他静静地趴在唐玥身前，两只爪子趴在前方。电视开着，正放着时下流行的电视剧，虽然无人在看。
　　唐玥正在绣花，她握着一张圆框绷起来的布，往上绣着好看的花纹。而老奶奶正在一旁打扫卫生，擦着花瓶。
　　“刘妈，你说绣对鸳鸯怎么样？”
　　刘妈笑了笑：“鸳鸯好呀，宋先生肯定喜欢。”
　　她手中的鸳鸯栩栩如生，闻言也笑了：“就给他做个手帕吧，不知道他今晚回不回来。”
　　“先生工作忙，只要有时间肯定会回的。”

　　结果是今天宋先生没回，晚上吃饭的时候，桌上只有宋迟和唐玥，但也做了一桌的菜，虽然狗狗不能上桌，闻着也是一种享受。
　　宋迟只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说道：“我先回房间了。”
　　“多吃点，我看你都瘦了。”唐玥想再为他盛碗汤，但男孩已经握着他的棍子转了身，他对家里极其熟悉，几步就上了楼。
　　唐玥拿起碗又放下，宋迟看不见，但小拾看见了，那转瞬即逝的落寞眼光。
　　看来不仅是对自己如此，即使是对自己的妈妈，他也是如此冷漠且不近人情。
　　身后来收拾的刘妈安慰道：“小迟怕是上课太辛苦了，一整天都在外面。“
　　唐玥扶着额头叹了口气，“他逼自己太紧了，我真希望他能松松。”
　　小拾突然也很好奇宋迟白天都在干嘛，是和自己之前一样的训练吗？

　　还来不及细想，外面忽地下起了暴雨，小拾心一凉——今晚该怎么过啊。
　　小拾本想偷偷进他房间，迎接他的依然是紧闭的房门。狗爪子轻轻在门上刮了两下，难道是我的肉垫不够可爱吗，小拾陷入了沉思。
　　砰！
　　一道亮光划过，天空传来一声惊雷，小拾安静地在门前趴下，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听不真切，欲抬起的狗爪又放下，或许他会生气的，如果自己擅自进去。
　　刚准备重新趴下，房间内突然传来细微的啜泣声，狗狗耳朵果然格外灵敏。
　　进，还是不进。
　　终于天平向善良一方倾倒，小拾偷偷拉开了门把手，往房间里探头。

　　房间里一片漆黑，连月光也不舍得倾泻，又一道闪电照亮了房间，床上鼓着一个小包，男孩把自己整个都裹进了被子里。
　　又一道惊雷劈来，床上的小包也跟着猛地震动了下。
　　小拾鼓起勇气，靠近了床，轻轻抬爪、放爪，努力不发出一丁点声音。
　　潜伏成功，他来到了宋迟身旁，先是蹲下，侧耳又听了听，果然在小声哭，还是太年轻啊，像我都训练千万遍了，小拾以一个过来人身份想。

　　他想钻进宋迟的被子里抱抱他，但没想到爪子刚踩上柔软的床，一只手便从被子里伸出来将他推到了地上。
　　“谁准你进来的！”宋迟的声音从小包里传出来，显得闷闷的。
　　小拾不敢再动，也不想离开，就地趴下，趴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不动了。
　　宋迟也不再吼他，哭声也停止了。

　　屋外电闪雷鸣依旧，伴着倾盆大雨，小拾就这样趴着，在他身边守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