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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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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来的差不多了,郁茗看只有最当中的第四排有个空着的座位,但上面有几本书。
周光姝自顾自打开一体机导课件,没有给她安排座位的意思。
郁茗深吸口气,憋着气径直走到那个座位,敲敲靠边男孩的桌子,让他让一下。
男孩双眼皮比较内敛,鼻头翘尖,下巴颏略有棱角,漆黑的眸子和短发,下颌线紧绷着,唇角下沉。
规规矩矩的校服,却戴着条项链。
挺漂亮规矩的,一看就是这个奇葩班级难得的好学生。
好学生淡淡开口:“周老师,这是许芽的位置。”
青涩的嗓音,不卑不亢。
周光姝扭头看他一眼,语气缓和:“易楝,让新同学进去,许芽不来了。”
“周老师。”圆眼少女有些不悦,她嗓音温软黏连,也有点压着火的意思。“许芽来,我昨天问她了,她今天还要来一天才能办好转学。”
周光姝头也不回,语气略显无奈:“周偌霏,人家妈妈退学都办完了,人家暑假就没从连城回来。”
郁茗见易楝没有让开的意思,火气愈发旺盛,长腿一跨从他身后进去了。
少年背薄,身后还有点空,她苗条,挤挤也就进去了。
毫不客气地把包往桌洞一塞,翻来一本作文书就开始看。
扉页签了两个字,“许芽”,和名字不一样,那个女孩字体潇洒大气,刚劲有力。
很多范文都有批注,这本书大概被看了很长时间,却没有很旧,还是平整的。
可见这位许芽是个很细心优秀的女孩,不过郁茗对她没什么好感。
转学了还有那么多人念叨……本来不关她的事,可前提是别为难到她身上。
郁大小姐平生最烦自己遭遇这种局面。
见她一点客气小心的意思都没有,直接翻看许芽的书,易楝拧紧眉头,出声提醒:“许芽今天还回来拿东西,课本你要用和她说一声也就不带走了,教材小说什么的别乱翻。”
停顿一下,他垂下眸子。
“她挺爱惜的。会带走的。”
他对许芽的转学惋惜无比,这个女孩很用心,对什么都是,在班里人缘很好。
作文书是白柳恙送给她的,诗集是周偌霏和林思与一起挑的,论文教材也是他找父亲要的。
看似平平无奇的礼物,都被她细心收好。
其实几位少爷小姐都为了她的生日礼物下了功夫,他送的教材更是集结了论文最重要的知识点与技巧……
这个锦江来的大小姐,无非是因为他和周偌霏叫自己难堪了故意发泄,现在那些完好的纸张都被她微长的美甲划出痕迹了。
看的他心痛的慌。
“都要走了,这么念旧?”
她心情不好,直接嗤笑出声。
周偌霏听见后敏感的看过来,见她毫不在意地用指甲轻轻扣着作文书纸页白了脸,直接从座位上飞奔过来抢走书。
郁茗没有防备,被猛地一抽吓了一跳,腰磕到了后面同学的桌子。
同学艹了一声,狠狠瞪她。
郁茗还没反应过来,被她瞪火了,眉毛一挑就开口。“瞪什么?怂逼,敢瞪瞪她,怂的跟什么似的还装什么厉害?”
没有刻意挑衅,是骨子里的瞧不起这群在她眼里有点魔怔的人。
为了一个要离开的人,值得吗。
同学依然瞪着细长的眼睛,染成棕色的短发别在耳后,长相显得尖锐美艳。
周偌霏心疼的摩挲着书页的折痕,看向她的时候眼眶都泛红。
不可怜,有点唬人。
像没有退路的野兽幼崽眼看着自己最心爱的父母被击杀,来着骨骼遭到镇压的恨意。
不是愤怒,恨意,受到束缚的恨意。
丝丝缕缕,近乎刺穿皮肉。
可郁茗不怕,也知道,如果自己甘拜下风,输这一次,就理亏一辈子。
郁茗不觉得自己错了。
大小姐怎么会做错呢?
如果不是他们存心让她难堪,她怎么可能控制不好情绪那么快就暴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怎么能怪她啊?她做错什么了?
错在来这个班碍他们眼了?
这个宁城谁愿意来?如果不是被迫她现在应该还在锦江过着众星捧月的生活,谁愿意过来和他们玩狗咬狗?
空气凝结,周光姝看了一眼,干脆离开了教室。
老师一走,原先打牌的拉呱的,全聚了过来,围住他们三人。
很明显,这群人都是一伙的。
郁茗意识到自己有点危险,也仍然高昂着头颅,不肯低头。
周偌霏笑了笑,把书小心翼翼放进桌洞,一下从前面桌子上跨过来。
她没少爬过墙,跳过来的过程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白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柔软的唇紧绷起来,圆眼因为眼皮的耷拉变了形状,看上去又凶又狠。
没错,她确实是活该被歧视的太妹。
但不代表别人能一次次践踏她的底线。
从进门来她就刻意示好,强压下因为许芽离开滋生的悲伤。
可这一身名牌精致的大小姐看了她一眼,扭头冷笑,把她弄得愣住了。
用尽最大的耐心,她才明白对方是误会了她的笑,于是没在意,继续听着对方自我介绍。
何其的傲慢,何其的瞧不起人。
她想笑。
宁城也是大城,文化底蕴丰厚。
锦江不过经济较为发达,她有什么可傲的?
这种做派,叫人不爽。
那种骨子里带着的傲慢娇纵,让她憋不住一肚子火气。
什么东西他妈的,老子就是痞子,那你也不配瞧不起老子。
两个人,一个是被迫进沼泽的天鹅,一个是沼泽附近生活已久的猛禽。
针锋相对,谁也不肯让步。
就那么僵持着,实验班同学马上耐心耗尽的时候,后面传来一句冷冰冰的“别这样,吓着人家了。”
咬字清晰,轻飘飘的一句话,还带着浓厚的困意。
周偌霏微微垂眸,眉宇间仍是不悦。
“白柳恙,她把你送许芽的那本书故意弄折了。”
易楝开口为周偌霏开脱,他也看不惯郁茗莫名其妙的歧视,向来温顺淡然的眼睛也带上几分戾气。
“学委,我知道你们是为许芽打抱不平。”
郁茗寻着声音看过去,蓦然呆住。
角落里的少年抬头看着他们,一头不羁的白发,挑染几缕柳青色刘海,眉眼间距小,愈发阴郁的吓人。
但底子无疑是很好的,单眼皮,眼眸狭长,眼下展现出乌青,睫毛投下浅浅的阴影,鼻梁高的夸张,唇薄且没什么血色。
上衣是件宽大的黑色卫衣开衫,戴着帽子,阴影衬得他毫无生气。
“白柳恙……”周偌霏还想争几句,却低下了头。
“今天许芽会来的,她说了,她跟我说了。”
他托着瘦尖的下巴,不咸不淡的一句。
“都他妈安分点儿,知道你们心里不高兴……”他看郁茗一眼。“这回就算了,再有下次,老子亲手剁了她。”
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格外有分量。
头狼。
郁茗脑子里冒出两个字。
他是这群北方狼的领头,是最孤高傲世的存在,是皎皎圆月下忍耐相思之苦的狼王。
不羁放荡,波澜不惊。
瞳孔映射出幽幽的光,有强忍住的情绪,有疲惫,有烦躁。
唯独没有怜悯,没有一丝丝施舍的神情。
周偌霏深深的看了郁茗一眼,回座位趴下睡觉。
见她回位,其他人威胁威胁似的盯着郁茗,也纷纷回位。
郁茗知道,自己是被这个白柳恙救了。
那人自顾自继续睡觉,好像刚才阻止他们进行下一步动作的行为只是梦游。
白柳恙。
名字和发色出奇的一致,挺野的,看着就是。
说了一通狠话,半威胁的坚定了自己不会偏袒谁的立场,虽然话不中听,郁茗却也明白。
他这是替自己解了围。
现在郁茗才觉出自己行为的不妥当,后背惊出冷汗。
不是吓得,她明白刚才意味着什么。
在国中,她如果带着迷妹迷弟把人围住,下一步就是要动手了。
大小姐天生喜欢这种把人踩到脚下的感觉,看着对方永世不得翻身。
她的所谓手段还是太小儿科了,这群人是真正不服管的半大狼崽子,刚才看她的眼神分明是恨不得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后桌那个,围她时靠的最近,棕发美艳,在她脸上可不光美艳,毒蛇一样,白凝的脸颊毫无血色,浅色的瞳孔全是一种说不清的兴奋。
而这种兴奋,他们好多人眼里都一样。
围猎时,这群人发自内心的,很开心。
所以他们实际比周偌霏,比白柳恙还要可怕。
不长脑子的人,最难对付。
郁茗坐下也没了看书的兴致,干脆掏出手机来玩。
消消乐才过了几关,耳朵边就传来一句淡淡的 “你挺硬气的,但硬气真的没用。”
她不悦扭头,易楝头也没扭,看都不看她,边写题边自顾自说着。
“实验班和你想的不一样,真的,这里比国中还乱,都是家境显赫的执垮。”
“但他们很团结,因为大部分从小学就在一个班里,家族也是世交。”
“白柳恙救你,是因为他初中转过来时也面对过这样的局面,那时候班里最当家做主的是顾晟,他俩剑拔弩张的差点打起来……”
“是许芽,许芽帮他解围,带他融入了这个群体。”
易楝回头看着郁茗不耐的眼神,也没什么反应。
“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
“可能,这是你唯一一次听见实验班的人对你好好说话了。”
“郁茗,你不该摆架子的,没人会巴结你。”
他不再理会郁茗。
而郁茗明白了他的意思。
意味着,她要成为,曾经自己瞧不起的角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