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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秋来同游(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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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元十九年·秋
中秋将至,校书郎无甚公务,这段时间,两人官职相同,又住得近,抬头不见低头见。
这一年的秋本无多少寒意,今夜却落了一阵细雨,磨掉了几树肥厚的金桂。雨水偏腻在青石板上,到处湿答答的。
秋雨催花落,残月敛光寒。
白居易撑起一把油纸伞,掠过院中的花草,出了院门,疾行几步,敲响了元稹的院门。
元稹恰在院中,片刻后,满园的青葱竹影便映在白居易眼中。
“乐天?怎么想到来这里。”
元稹此人,虽在白居易面前热忱百倍,但他本人性格锐利,秉公守正,一个人在家未免冷清,院子里也只种了一丛竹子,白居易来时,他正抬头观竹发愣。
“落雨无事,便颇觉得闷,这个理由如何?”白居易收起伞,语气有些轻佻。
元稹笑了。
他的眉眼并不温和,不笑的时候,给人一种锋利冷酷的感觉;一笑,春水便化在莞尔明眸里了。
“乐天肯光临寒舍,在下高兴还来不及,谈理由便是见外了。”元稹见白居易穿得单薄,便取出一件氅衣,替他披上。“只是在我这里闷坐,也是无趣,不如你我一同出门游赏秋景?”
“微之懂我,不才正有此意。”白居易欣然同意。
“乐天今夜莫要奔波,若不嫌草莽寒舍便歇在此处罢。”元稹道。
“好。”
元稹所住的院子不大,但胜在位置不错,办公或是去寻白居易都不远。各处陈设朴实但不失精致,一尘不染,井然有序。
元稹将白居易引至卧房,将床榻留给白居易,自己则枕着手躺在罗汉床上。
“这怎么妥当?”白居易有些不好意思。
“里边过于幽暗,这里方便看月亮。”元稹如是说。
次日一早,他们沿着城郊一座小山的石道拾阶而上,满山秋叶淬出金黄,云高风爽。
大雁南去,白居易抬头看着天上的雁,忽听见元稹叫了他一声。
“乐天。”
“怎么了?”白居易回头,和元稹对上目光。
“你可曾漂泊过?”元稹突然问了这么一句话。
白居易又抬头看那雁,思忖片刻,回想起童年时期与父母四处流离的那段光阴,他低头看着脚下的路,“我……”
白居易想到元稹八岁时父亲去世,其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元稹长这么大,应当是吃了不少苦。
想到这里,白居易有些心疼,他看向元稹。
你一定漂泊无依过罢?
元稹却敛眸,没有答话。
二人行至半山腰,这里云层渐厚,是将雨之兆。
伞放在山脚的茶馆里,若是下起雨,连处避雨的地方都不好找。
可千万莫要下雨!莫要下雨!白居易心里默默祈祷。
偏偏老天爷回应他似的,豆大的雨点顷刻洒落,由疏到密,风也紧起来。
白居易:“……”
二人互相使了个眼色,扭头顺着山道往下跑,衣裳很快淋了个半湿。
跑着跑着,白居易笑起来,回头瞧:“微之,我真是头一回见你这狼狈模样。”
元稹道:“彼此彼此。”说着,他展开自己的外衣,拉过白居易,将外衣罩在两人头上。
干燥又温暖的气息袭来,白居易低了低头,伸手拽住元稹的袖口。
沿路而下,前方飘来来一阵闷闷的歌声。
赶到近前,发现是一个山壁上狭小的浅洞,里面有一位放牛老人,正悠哉悠哉地喝酒唱歌。
元稹:“……”
白居易:“……”
由于对比过于鲜明,狼狈奔命的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