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无间--第二部》沉渊

40、第 40 章

　　次日早朝，江萱头戴金冠，身穿皇子衮衣，一身正统前朝装束，乘了辇车，在宫人前簇后拥下向前朝而去。半路碰到也去听早朝的博政。博政笑道：“小丫头，你今日可真是自觉，不但准时，穿戴也规矩整齐。”上下打量江萱一番，口中啧啧称奇，说道：“我这可是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你这么正统的穿着。哈哈。”竖了大拇指，赞道：“好，这才象我们的公主嘛！”调侃道：“公主殿下，真是好气势啊！”
　　江萱心情不好，听得博政的调侃，立时便有些羞恼，借机发作，怒道：“二哥哥，你又笑话我。”从辇车上飞身而起，一拳向博政打去。身行迅捷如风，去势凶猛。及地长裙随风飘展，宽袖如云翻转，发上金钗抖动碰撞，丁冬作响，煞是好听。一旁宫人却大惊失色，齐声惊呼：“公主！”
　　博政哈哈大笑：“原来还是改不了刁蛮的性子。哈哈，当心当心，你的冠花要散了。”侧头避过江萱的攻击，抓了江萱的手腕，顺势将她一把抱在怀里，笑道：“好妹子，别闹，上早朝呢。要把朝服给拉扯坏了，可来不及回去更换。”
　　江萱只得罢手，干脆卷伏在博政怀里，闷头不语。
　　博政奇怪，逗问道：“小丫头怎么一会就变这么温顺了，啧啧，小野狮突然变成了小狸猫，那可让人有些不习惯......”一路逗着江萱来到前朝。
　　随着皇上临朝的宣号，江萱跟随大皇爷缓步步入朝堂，走上丹墀，接受朝官参拜。大皇爷执了江萱的手，扫眼殿下众臣，面色威严，朗声说道：“诸位爱卿，即日起，安平公主会列朝听政，望诸位爱卿多加提点，帮朕督导管教，以便安平早日熟悉朝政，克尽皇子之责。”
　　众大臣齐声应是，说道：“臣等谨尊圣旨，定当竭尽所能辅助殿下，为皇上分忧。”
　　江萱强打了精神肃立在朝堂上，面色严整，神情肃穆，眼底却还是有丝无奈，心中苦恼，这下是再也无法摆脱这些羁绊了。

　　下朝后，江萱乘了辇车回后宫。路上碰到施婉和曹贵人一行人。
　　见江萱的辇车过来，众人忙行礼避退到一旁，直到辇车行过。看着那个乘坐在辇车上，一身朝服的少女背影，施婉眼中是压抑不住的愤恨嫉妒。
　　曹贵人一旁见了，趁机煽风点火，在施婉耳边低声说道：“殿下，你看这安平公主的嚣张跋扈样，哼，她不过是册封公主，仗着皇后和皇上宠她，连殿下你也不放在眼里。”幽幽叹口气，说道：“臣妾不过是名品级低微的侧妃，自然是不敢跟她平起平坐，殿下你却是二皇爷的亲生公主，真正的金枝玉叶，安平她凭什么在殿下你面前趾高气扬。唉，皇上也太偏心了些，臣妾真是替殿下不平。”见施婉面色已有些铁青，曹贵人微一沉吟，挥手摒退侍从，手拉施婉来到一偏僻角落，低声多施婉说道：“殿下不必生气，依臣妾看，这安平公主定然风光不了几天。”
　　施婉眉头一抬，问道：“这话怎么说？”
　　曹贵人微一迟疑，在施婉耳边轻声说道：“殿下可知道历朝历代宫中最忌讳的是什么？”
　　施婉摇头，眼中有些疑惑。
　　曹贵人缓缓说道：“这便是巫蛊之术。”唇边有丝阴冷的笑意，对施婉耳语几句，施婉眉头微微一蹙，面上有些阴晴不定。

　　段嵩在随从护卫下风尘仆仆赶到江陵郡府。
　　黎言与段梦绫又惊又喜，为段嵩安置好后，三人坐了花厅叙话。
　　段梦陵这才问道：“爹爹，你怎会丢下公务突然来到江陵，是皇上召你述职么？”
　　段嵩面上有丝忧色，也不作答，端茶慢慢啜，饮尽一杯，才放下手中茶盅，看了段梦陵，目光有些奇怪，片刻，才移开眼去，轻叹道：“我赶来这里，主要是为你的事。”
　　段梦绫奇道：“为我的事？”见父亲的眼光有些特别，心中突然明白过来，面上立时笑靥如花，满心的欢喜，却还是低了头，轻声道：“爹爹，是，是博家派人上门了么”终究女孩家面薄，那话语说得含含糊糊，羞不可当。
　　段嵩眉头微蹙，说道：“博家？三丫头，你跟那博泽究竟如何了？”
　　见段嵩如此神情，段梦绫以为段嵩不同意自己嫁到博家做侧室，立时面上有些着急，低声说道：“爹爹，泽已经亲口向女儿求亲，女儿也答应了。爹爹，女儿是，是考虑清楚了的，求爹爹成全。”
　　段嵩皱眉不语，半晌，长叹口气，说道：“三丫头，这事只怕已由不得你了。唉，即便是爹爹也无法成全你。”
　　段梦绫一惊，说道：“爹爹，你说什么？出什么事了？”
　　听得段嵩如此说，黎言面上也有些变色，眼中惊疑不定。
　　段嵩看着段梦绫，眼中满是怜悯，又叹了口气，说道：“绫儿，皇上派人到云滇下旨，已经，唉，已经将你指配给大皇子了。”
　　这话犹如晴空霹雳，段梦绫脑中嗡的一声，立时面色煞白，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只听哐啷一声，黎言手中的茶杯掉落在桌上，摔裂成几块，茶水溅跳出来，顺着桌沿滴落在黎言衣衫上，黎言恍若未觉，只呆坐在那里，面色有些发灰。
　　段嵩皱眉扫了黎言一言，心中奇怪，这家伙怎么了，竟然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段梦绫这才惊醒过来，蓦的站起身来，满眼惊骇看向段嵩，双手微微发抖撑了桌沿，颤声道：“爹爹，怎么，怎么会这样？皇上怎么会下这样的圣旨。不，不，我不信，这一定是假的。”目中已有泪光，含泪摇头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泪眼朦胧看着段嵩，满眼的惊骇已转了惊疑期盼，哀求道：“爹爹，你一定是故意逗女儿的。是不是？爹爹，你，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来吓我。”
　　段嵩微微摇头，叹息道：“绫儿，爹爹也不想你难过。却是，皇命难为呀。唉，这事看来只能我出面跟那博泽说清楚了。”
　　听得这话，段梦绫心头一凉，眼泪缓缓滑过面颊，颓然坐下，掩面哽咽道：“我，我又没报名参选，皇上怎会就此点中我。我，”心头伤心难过之极，再也说不下去，猛地伏桌大哭起来。
　　黎言重重叹了口气，开口说道：“梦绫，别哭了。事情应该不象你想的那么糟。”
　　段梦绫一怔，停了哭泣，抬起头来，看向黎言，眼中看到丝希望，一把抓了黎言的衣袖，乞求道：“小舅舅，你有办法吗！小舅舅，你一向点子最多，这次一定要帮我。”
　　黎言面上有些迟疑，微微摇头，叹息道：“梦绫，圣旨是不可违抗的。我自然也无法可想。”
　　段梦绫闻言，手一松，满面失望中更带了丝绝望的神情。
　　黎言见状，只得含混安慰道：“你先别着急，这件事说不准会柳暗花明。嗯，我听说大皇子才华横溢，英俊不凡。唔，你说不定会改变心意的。”
　　段梦绫满面泪痕，气恼道：“小舅舅，这当口你还来说这些玩笑话。你，哼，”一咬牙，毅然道：“爹爹，你不要怪女儿任性。我想过了，我段梦绫今生非博泽不嫁，倘或皇上不改变圣意，我便削了发做姑子去。”

　　段嵩眉头深皱，一向镇定的面上已有了丝焦虑，说道：“绫儿，你冷静些，不要冲动。”
　　段梦绫从丫鬟手中取过丝巾抹了面上的泪痕，神情已经镇定下来，说道：“爹爹，你别担心。梦绫知道分寸，决不会让族人亲朋受牵累的。”唇边有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有丝黠色，说道：“按□□秀女入宫规例，即便我被直接册封为妃，正式入宫前仍需以秀女的身份先进宫小住几日，以便内务府及宫中主子们查看其品行。”唇边的笑意更深，说道：“这便是女儿推脱此事的最好时机。”
　　段嵩及黎言听得一怔，马上明白段梦绫的意图，倘或段梦绫在考察品行期间闹点事出来，册封一事自然就可能有所变化。段嵩摇头，面有忧色，说道：“这可是兵行险着，绫儿，禁宫之中，行事稍有差池就可能召来杀身之祸，太过凶险，切不可轻举妄动。”
　　段梦绫微笑不语，眼中是一股决然，淡定自若的说道：“爹爹，你还是先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到云滇，万一博家下聘的人到了，也好将话语说得婉转些，不能让娘亲一口拒绝了。”
　　段嵩皱眉不语，却是知道宝贝女儿的性子，只能暗自摇头叹息。
　　黎言也是满面苦笑，说道：“梦绫，你这法子虽然可行，却是风险太大。这样罢，”转头对段嵩说道：“姐夫，不如让梦绫先抽个时日去见见博泽，将此事告诉他，看他怎么说？”见段嵩皱眉不答，黎言劝道：“姐夫放心，梦绫一向识大体，行事知道分寸。她断不会做出有损家门之事的。”
　　段梦绫却是面上有些凄楚，低声道：“告诉他又能怎样！难道让他丢弃家人，冒了灭门大险带我远走高飞么。”微微摇头，掩面凄凉道：“我不想告诉泽这事，他一向以族人家业为重，我不能让他为难。”眼泪又无声滑落，低头思索片刻，也向段嵩哀求道：“爹爹，我只想去见泽一面，倘或，倘或女儿的计划不能成功，只怕女儿再也无法生出宫门了。”
　　黎言听得，皱眉暗暗摇头，也不再劝说。

　　段梦绫匆匆赶到荆洲府，在车中细心整理了一下衣着妆颜，才面带微笑下了车，在博泽的侍从引导下走进后院，步履一如既往般轻快。
　　博泽处理完衙门事务，回到后院书房，也不休息，随手取了桌上的公文来批阅。
　　吱呀一声，书房门被人推开，一人手端托盘轻步进来为博泽上茶。听得那脚步声有异，与平日贴身侍从的脚步声有所不同。博泽抬眼一看，随手掩了文书放到一边，笑道：“梦绫，你来荆洲怎么也不提早通知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
　　段梦绫微笑不答，将茶盅放到博泽面前，说道：“尝尝我煮的茶如何，我这还是第一次为你煮茶呢！”
　　博泽端茶轻啜一口，微微点头，眼中有丝赞赏，说道：“嗯，有些特别。用沏普洱的手法来煮兰舌，倒别有一股风味。”
　　段梦绫掩唇一笑，说道：“这你也能品出来，梦绫只能说佩服了。” 看着博泽，眼中欢喜中又有丝戏虐之色，笑道：“你的侍从说你平日只喝兰舌，可我只会煮苦洱茶，所以呢，我就想看看你的口味到底有多刁。”
　　博泽微笑摇头，说道：“你今日不是专门来笑话我的罢。”
　　段梦绫将博泽从椅拉了起来，目不转睛看了博泽，眼中是浓浓爱恋。
　　博泽眼帘一垂，转开眼去，温言道：“你一路辛苦了，不如先去客房休息片刻。”
　　段梦绫摇头，埋头在博泽怀里，轻声道：“我不累。泽，我现在一刻也不想离开你。”
　　博泽扶段梦绫坐了一旁的椅中，说道：“我还有些公务要处理，你既然不想离开，就坐在一旁陪我罢。”
　　段梦绫还是摇头，双手紧拉了博泽不肯松手，说道：“泽，你能不能放了公务陪我一日。我们，我们去镜湖垂钓可好，我还可以亲手为你烧鱼。”
　　博泽眉头微蹙，摇头道：“我今日确实公务紧张，无法分身，还是改日罢。”
　　段梦绫心头一痛，松开博泽的手，面色苍白，失望道：“你，当真是......当真是无法分身陪我么？”满眼哀求看了博泽，低声道：“当真是一日都不行么？”
　　博泽有些诧异，皱眉沉吟片刻，说道：“这样罢，我安排一下，争取明日陪你如何？”
　　段梦绫低头不语，半晌，抬起头来，面上强笑道：“我今日就得赶回江陵，你没时间就算了，等我下次来荆洲再另行安排便是。”
　　博泽微微点头，坐回书案后，继续仔细批阅公文。
　　段梦绫静静看着博泽，眼中渐渐浮起一层水雾，一滴泪水无声滑过脸庞。
　　博泽偶一抬头，见段梦绫面上泪痕斑斑，不由微微一怔，起身来到段梦绫身边，取过放在案几上雪白锦帕递给段梦绫，温言道：“梦绫，你怎么了？”

　　---------知邻妹妹的评论很有意思,多谢你不嫌我写得太罗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