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落无间--第二部》沉渊

126、冰雪天妹妹的续第6章

　　第六章
　　江萱在自己的房里安顿好后，便开始细细打量这间屋子了。其实这间屋子就在公子房间的隔壁，屋子有两扇门，一扇门通向外边，另一扇门便通向公子房间，以方便她作为侍女进出。屋子的摆饰非常简单，只有一张床，置一床普通的青花丝棉被。一红漆衣橱，一张小小的书桌，外加一凳子而已。其实，柳希哲房中的布局也甚是简单，也不过是一床、一桌、一椅，外加一个书柜而已。只是虽然摆饰简单，却非常的干净，看起来也就颇为舒服了。
　　很快，天色已近傍晚，便到了该晚膳的时候了，此时，江萱便听到屋外有人敲门，打开一看，原来是一小丫头，那丫头偷偷望了主屋一眼，才轻声对江萱道：“宣儿，该用晚膳了，老爷让你扶公子一同用膳。”
　　江萱心中苦笑一声，想自己堂堂公主现在居然要伺候人吃饭，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是自己的决定，好歹也要做下去，顺便也体念一下民生，便“哦”了一声。那小丫头见江萱同意，便忙掉头走开了，一时间，偌大的后院，便只剩了江萱和主屋中柳希哲二人了。
　　江萱通过自己房中的门推门走进了柳希哲的卧房，却见此时的柳希哲双目紧闭，似乎已沉沉睡去，面容虽然苍白，但与先前相比，似乎安详了许多，看起来便也不那么可怖了。但只过了一会儿，也许感觉到有人到来，柳希哲便睁开了眼睛，看到江萱立于身侧，那公子起初还愣了一下，但马上反应了过来，淡淡一哂后便自己坐了起来，又低声对江萱吩咐道：“去帮我打盆水来吧。”
　　江萱闻言“哦”的一声便转身去打水，等拿着水回来时，才发现那公子已起身。此时的公子身着一月白的衫子，正坐在书桌旁，先前看到的一头散乱的头发此时已梳理整齐，见江萱已拿来了水和毛巾，便自己动手梳洗起来。江萱在一边待着，也不知道接下来该做啥，却见那公子朝她看了一眼，笑道：“你先去自己房里玩去吧，一会儿我们一块儿过去。”只听那嗓音低沉而有磁性，与前面的沙哑相比好听了不少，再见那公子，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唇色已不似前时那般发灰，气色看来好了许多。且他如今一身白衣，一头披散的长发已被束起，还带了一个虽然普通但很雅致的青玉冠，容色清朗，神情温和，那双眼眸看似空灵，却隐藏灵气，竟与前时相比派若两人了，若说前时的柳希哲还因为久病在身有股阴邪感，现在看来却别有一种飘逸若仙的气质，倒把江萱一时看得有些呆了。
　　也不过片刻功夫，柳希哲便已打理好一切，江萱便与他同去前边正院用晚膳。柳华冰家的晚饭，菜色虽不多，但做的也很精致，这柳希哲与柳华冰、柳夫人在同一桌，江萱则和几个小厮一桌，另外几个大丫头在另一桌上。岂料那几个小厮倒颇为活泼，竟对着江萱嗤嗤笑了起来。江萱正在纳闷，却听柳华冰微哼了一声道：“笑什么？没规矩。”
　　小厮们一听主人发了话，当即不言语了，谁料这柳夫人看来还是个喜欢闹事的主，非追着问道：“你们还没回答老爷的话呢？你们这是笑什么啊。”
　　终于，有个胆大点的小厮道：“老爷、夫人、公子，我们只是觉得宣儿长得甚是水灵，真可惜不是个姑娘家。”说完，又朝另一桌上几个丫头们笑了笑。
　　柳夫人抬眼望去，果见那边桌上几个大丫头们也在微笑。见他们这么说，江萱也知道，自己如今已是17了，虽然是女扮男装，可还是很容易就被人看了出来，但一时之间，还是颇有些难为情。这柳夫人看到江萱难为情，就笑着冲柳华冰努努嘴，柳华冰便在一边打圆场道：“你们也别笑了，宣儿女扮男装也有她的道理，不过孩子，你如今既已入我府，还是着女装吧。”说完，便差人在饭后拿几身女子服饰过来。复又对着江萱温言道：“对了，那你说你叫宣儿，是不是化名。”
　　江萱忙道：“哦，我是叫萱儿，不过是萱草的萱罢了。”
　　柳华冰听说，又笑道：“好名字呀，那我们以后还是叫你萱儿罢了。来来，继续吃饭吧。”说完，又对其他桌上的小厮丫头们道：“你们也管你们好生吃饭吧，以后，大家多照顾萱儿些，毕竟，她才刚来。”
　　一干小厮和丫头们连声称是，便继续吃饭了，江萱觉得，今日折腾了一天，也确实是饿了，见菜色又颇合自己口味，便放开肚子吃了个饱，但却没有注意到柳希哲投过来的一股深邃的目光。
　　吃过晚饭，江萱便陪同柳希哲回到后院，也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有一丫头给江萱送来了几身侍女服装，那衣服虽然式样简单，但是面料还挺厚实的，穿在身上又舒服又暖和。江萱见了，心中不仅感慨这柳华冰作为一州知府，确实如传言般待人亲厚，又体恤下人，想来，民间传言他为官清廉又颇为务实也是实情了。只是不明白，有这样清正又务实的官员在，又怎会允许络音草、五石散这种朝廷明令禁止的物品在此地暗中贩卖呢，难道他是真的不知情吗？
　　自回屋后，那公子也没再多说什么话，就是挥挥手让江萱回自己屋中休息去了。江萱心中也暗暗有些奇怪，怎么这公子看来，和他的叔叔一样，是个非常温和，又礼待下人的人。只是公子太过虚弱，走起路来脚步都有些虚浮，说起话来看他也很累的样子，所以话少了些，人显得没精神了些，除了刚见那会儿有些可怕，但也不至于象传言中那么令人胆战。
　　由于这一天事情也多了些，江萱也觉得有些疲倦，所以到了晚间，见公子也没啥吩咐，便倒头睡在床上，那床棉被虽然不及宫中柔软华丽，但也非常的干净舒适，不多时，江萱便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中，一向好眠的江萱竟做起梦来。梦中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和爹爹妈妈一起在边城自家的院子中玩。后来不知怎的来到了皇宫，两个丰神似玉般的哥哥又宠着她，自己很是开心。不料这天也不知怎的，一个人竟来到了一个林子里，遇到了一个老道，那老道看起来甚为眼熟，可睡梦之中江萱一时竟想不起他叫什么了。
　　老道看起来虽然是满脸的胡喳，年纪也不年轻，可非说是来抓妖怪的，拼命地劝她走，她自是不肯。然后只听老道说，妖怪来了，快跑。江萱瞪眼，四周一看，却哪里有什么妖怪，原来竟是大哥哥来找她了。再一看，老道却突然不见了。
　　只听大哥哥温言道：“萱儿，你又调皮了，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父皇他们让你办的政事都办完了吗？”江萱一听，只觉胸中一股酸涩涌起，便哭着扑到大哥哥怀中道：“大哥哥，你去了哪里，怎么现在才来见我，你说好要一直陪我的，你说好的。”说着，竟嚎啕大哭起来。朦胧中，只觉大哥哥的手一直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头，口中喃喃低语：“对不起啊，萱儿，是大哥哥不对，对不起。”正在这时，江萱突然又听到二哥哥的呼喊声：“萱儿，你躲在哪儿啊，看我不抓住你。”江萱一听二哥哥的声音，破涕为笑，喊道：“二哥哥，我和大哥在这里，你来找我们呀。”说完抬头，正准备和博泽说，我们躲起来吧，逗逗二哥哥。却没成想刚刚还在的大哥哥突然不见了。耳边虽然还有二哥哥的呼喊声，却是越来越远，一时间，林中寂静得有些不安。
　　正在此时，耳边突然又响起老道的声音：“妖怪来了，你这丫头，还不快躲。”江萱正愣怔间，却见一条碗口般粗的黑蟒突然从林中跃出，那黑蟒看到江萱后，吐了吐口中血红的蛇信子后，竟快速向江萱游来。江萱虽然如今武功已非同一般，但唯独对蛇，却是心存惧意，一时竟反应不过来。岂料那蟒就趁江萱这一仲怔，竟盘上了她的身，越盘越紧，直盘得江萱有些透不过气来。
　　江萱心中紧张，此时面对这蟒竟无法施展武艺，只得大喊道：“大哥哥，二哥哥，救命。”却是等了许久也没见两位哥哥到来，直急得江萱冒冷汗。岂料那蟒竟也没有再伤她，只是用蛇信子舔了舔江萱的面颊后，便慢慢的放开了江萱。及至江萱自由，正准备运力攻向那蟒时，却无意中看到那蟒的眼神，令江萱诧异的是，那蟒的眼神竟如人般，流露出温柔、痛苦和哀伤的神情来。江萱见此只觉心中一酸，怎样也无法运力攻向那蛇，便生生收住了对那蟒的攻击。那蟒却在一瞬间，消失在了草丛间。见那蟒消失，江萱松了口气，此时耳边才又传来博政的声音：“萱儿，你怎么在这儿，叫我好找。”江萱一见二哥哥，顿时感觉心中委屈道：“二哥哥，你怎么才来，刚才吓死我了。”说完，又朝四周看道：“对了，大哥哥呢？他去哪儿了？”
　　“大哥”，只见博政一脸惊异，后来又一脸伤痛的对萱儿道：“萱儿，你忘了吗？大哥已经去世了，他离开我们整整一年了。”
　　“不，大哥哥，他刚才还在的，大哥哥，大哥哥。”江萱哭道。
　　“萱儿，你清醒些，大哥他已经故去了，你醒醒吧，快醒醒”。博政一个劲地摇着她。
　　被博政这样用力的摇，江萱“腾”的一下睁开了眼睛，只觉心中一片凄凉，背上却冷汗涔涔，惊觉这原来是一场恶梦。只是这被摇醒的感觉确实真是存在的，原来身边果有一人正在用力摇着他，此时见江萱终于醒来，便松了手，关切而温和的看着江萱，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柳希哲。

　　江萱看了下四周，只见天色已朦朦有些亮了，便想着该起来了。不料那柳希哲只是替她揪了揪被子，做了个手势。江萱虽然不懂手势，却看明白了，原来公子的意思是让她再睡会儿。望着公子如春水般纯净温柔的目光，江萱突然觉得整个人放松了下来，一阵睡意涌了上来，便又沉沉睡去了。
　　江萱这次睡下后便没再做什么梦，睡得极好，所以当她再次醒来时，觉得精神很好，心情自然也不差。虽然当她发现自己醒来时已近辰时，心中还是有点小小的难为情，毕竟现在是在人家家中当丫头，如今这丫头起的比主子还晚，好像有点不像话。但是转念一想，对于堂堂镇国长公主来说，常年不到卯时便起床练功，而后准备处理政事。这次出巡能够睡上一个懒觉，也是个不错的收获。想到此，心中的愧意便消失了大半。
　　但不管如何，既然已经醒来了，江萱也就立刻起床梳洗一番，又从昨日柳夫人送来的几套女子衣饰中挑了一件鹅黄色衣衫穿上，头上自己挽了个简单的丫鬟发髻。见隔壁房内公子已不在，便往前院走去。
　　前院内，柳家人已经用完了早膳，却还是非常细心的给江萱留下了一盘点心。一众丫鬟小厮们也都在各自忙碌着。此时见江萱过来，也非常好奇的打量穿着女装，又自愿来伺候柳公子的丫头。江萱此时正是十七岁的妙龄少女，身量苗条，肤白胜雪，一双眼睛又灵动，加上一件鹅黄衣衫，清清爽爽，虽然是丫鬟打扮，却清丽如精灵般让人惊叹。直惹得一帮小丫头眼含嫉妒，小厮们的眼中则多了份留恋。柳夫人见了，也是连连夸江萱漂亮，一副极喜欢江萱的样子。不过柳华冰和柳希哲却不在，无从得知他们的态度。
　　只是江萱也觉得奇怪，这来了一天了，柳府众人待她可以说是非常的客气，却唯独没让做些丫鬟的活，反而使好吃好喝的供着，却也让江萱颇不自在。到了午间，实在有些百无聊赖的江萱找了最先遇到的润雪聊了起来，那润雪看来也非常喜欢江萱，对江萱的疑问也就直言不讳的回答了。
　　“哎，我说萱儿啊，你可真是福气啊。老爷夫人都喜欢你，知道为什么吗？”润雪卖着关子道。
　　“不知道”，江萱老实说，事实上她确实不知道，因为这和她预想的离的比较远。二哥哥恼怒柳华冰无能，但事实上柳华冰却是个深得百姓喜爱的官员。而且就江萱目前来看，光说这柳家自己对待下人们的态度就很值得地方官员们学习。另外，传说中的柳公子柳希哲是个极可怕的人，可实际上，这人也是个好脾气。
　　“我看啊，公子好像喜欢你。”润雪神秘道。
　　“啊”，这回轮到江萱有些吃惊了。
　　“呵呵，其实老爷夫人都看出来了，公子看你的眼神好温和，这可是从来没有的。公子一直以来都是淡淡的，不发病的时候对待下人虽然也客气，但好像对你要不一般些。所以，老爷夫人们都开心呢。”润雪道。
　　听了润雪的吩咐，江萱心里头暗自嘀咕了一下。等过了午间，柳公子便从外间回来了，还是一脸苍白的样子，但精神却还不错。见了重新女孩打扮得江萱，那柳公子也只是淡淡一瞥，面上的表情也是淡淡的，丝毫不在意的样子，江萱暗想，这润雪可真会瞎猜，这公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喜欢人的样子嘛。
　　其实江萱在以前与黎衍交往甚欢，之前黎衍对她一往情深，但她当时毕竟年岁较小，对这些情爱之事也有些茫然。何况一年前黎衍去了岭南，根本见不着面，这种感情便也有些淡了。如今自己又身处深宫，虽深得博政宠爱，但那毕竟是兄妹之情，另外也没有哪个男子敢去喜欢这个皇帝心头肉似的妹子，所以江萱虽然已经17了，但对所谓的男女之情还是懵懵懂懂的。
　　而事实上，这柳公子也确实不像润雪所说的那样喜欢江萱。他只是性格比较温和，对待江萱这个可人的丫头比较亲切罢了。比如说，有一天，柳希哲让江萱去倒茶，不料从来没做过伺候人活得江萱不小心将热水倒在了柳希哲手上，这柳希哲也只是淡淡一笑，微微摇了摇头，丝毫没有责怪江萱的意思。又有一次，柳希哲犯病咳嗽，便让江萱去熬下药，不料江萱竟把药给熬糊了.对此，连一向和善对待下人的柳华冰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但是柳希哲也只是笑笑，让其他人另熬了了事，倒是让江萱不好意思了几日。从这些事上来看，柳希哲是很照顾这个丫头的。但是除此之外，也没看出柳希哲对她有多好。每日里，柳希哲让江萱做的事少之又少，所以江萱一直处于放羊状态。而柳希哲自己呢，大半时候是在自己房里看看书，到了下午就睡会儿午觉养养神。只有偶尔的时间会出院走走，他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朋友，话又少，又经常一个人独自呆在房中，或者极偶尔的，也会看着江萱出神。那种眼神，江萱不知为什么，总有一种熟悉亲切而又深沉的感觉，颇让江萱纳闷。而江萱有时候看他，又总觉得此人非常的孤寂，心中对他竟生出一丝怜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