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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夜深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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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士赶了很久的路，找到了一块空地，马儿跪地挡住了风口，骑士挺拔地站在一侧看守。
夜晚的天空如墨般，深蓝中隐约透着淡淡的紫，群星闪耀。
俩人顺势躺下休息，什么铺地的都没有，硬草穿透衣服，硬邦邦地睡，身上黏腻，痒得难受死了。
不过也真的是累坏了，他刚闭上眼就深深地陷入梦乡。
……
奥利特醒来，发现自己身处陌生的一座城市中。
城市空空荡荡的。奥利特茫然地坐在地上伸手摸墙壁——很粗糙，很干净，没有灰尘。
“一定要，找到你！”
奥利特心中没头没脑的浮现这个念头。
顺着石砖小道一直走，风送上了远方的欢呼，奥利特就着扭曲的景色和不断重复的声音来到了一个中心广场。
红色的天空中飘着深蓝色的旗帜，一下子不知道从哪里涌出来一大堆衣着华丽繁琐的人将他死死包围起来。
众人说着他听不懂的话，戴上面具开始跳舞，奥列特被周围人的肩膀撞得踉跄前行，
舞曲节奏欢快，人们旋转着，脚步声嗒嗒作响。
不知从何处，奥利特闻到一丝烟味，他下意识地顺着气味寻找。
！！！
不好，着火了！
奥利特慌乱地寻找水源。
没有！没有！没有！
火越来越大，众人毫无察觉到异样，仍然继续狂热舞动着。
叮当叮当，是轻快的华尔兹舞曲，啪啦啪啦，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梦中，奥利特的心也被他们所感染，开始兴奋至疯癫地跑着、跳着。
奥利特来到花丛前，褐红色小花开得极其热烈，近乎糜烂的艳；他来到枝条被修剪得十分工整的树下、来到干涸的喷池边……
奥利特看见女人胸前的红宝石、看见小孩手上的黑色封面的书中用红墨水写满了数字、看见男人摔在地上怀表的合照里的人没有脸。
不过，这又有什么问题呢？反正大家都没有脸。
“铛———”广场的钟声敲响，他下意识望去，只见指针正逆时针方向飞速地倒转。
人们开始燃烧起来了，奥利特跑啊跑。
火焰中，他们还在跳着舞，身体像海边被人拍了一把掌的沙堡般崩溃：手，脚，眼珠散落在地上——灰蓝色的眼珠是最多的。
奥利特如获至宝的将它们一个个捡在怀里，他的口袋一下就满了。
火还在烧，人越来越少，地上的眼珠越来越多。
奥利特一下觉得无趣，将刚捡的眼珠全部扔在火里。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觉得自己应该这么做。
奥利特听见有人在叫他，迷茫回头。
一个女人站在断墙边冲着他含泪地笑，只见她眼角集攒的泪水还未来得及滑落，墙壁轰然崩溃，整个人就被火焰吞噬掉。
火苗蔓延开来，周围仿佛地狱，每团火焰中都有挣扎的人影，奇怪的是，自己碰不到火，仿佛自己隔着玻璃器皿看。
奥利特整个人清醒过来。
“找到你……”
找到谁？来不及反应，他只觉得当即胃里翻江倒海。
……
“找到你……”
奥利特被梦惊醒，浑身疼，他努力回想梦中的点点滴滴，这梦过于无厘头，他无奈地叹了口气。
发现骑士和马已消失不见，失去劳动力，他心中难免感到遗憾，但是身上的伤惊奇的好了不少，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昨夜逃命过于匆忙，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身处何方。
树林的生物钟非常准时地运作，鸟已早早地叫唤着，兔子还是别的什么小动物，从挂满青色的干瘪浆果树丛中蹿过……能吃吗？奥利特不确定。
有小动物的话，那会不会有肉食动物呢？会不会有毒物咬人？骑士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一想到在自己呼呼大睡的时候一只狼、一条蛇、一头熊正亮着獠牙，或是长相花哨的毒虫用它数条毛绒绒的长足沿着身体爬到上来，借着月光探出它纤细毒针……奥利特感到后怕。
车到山前必有路，先走着瞧吧。
“快看前面！”艾伊尔示意。
“什么都没啊，”奥利特眯着眼，
——天空灰蒙蒙的，连只鸟都没有。
艾伊尔瞥他一眼：“那个白烟是炊烟啊！有人在做饭呢”。
“走吧艾伊尔！去看看我们能不能吃饭！”一想到能回到城市，奥利特就激动，他摸了摸后脑勺冲艾伊尔喊。
“慢点跑啦，你！”艾伊尔无奈地拉住奥利特。
艾伊尔和奥利特互相搀扶着沿路走了大半天才找到炊烟的源头——是一个很萧条的村子。
他们一个拄着腰，一个瘸着腿，样子狼狈极了。
好不容易找到了，奥利特刚靠近，心就凉了半截。
——简直可以用断垣残壁来形容。
真的会有人居住吗？
艾伊尔没有死心，带着奥利特兜兜转转寻找落脚点。
……
“咚咚咚”
伴随三声敲门响，艾伊尔的脑袋从门后探出。
“喂！疯丫头快滚出去！”独眼老人口齿不清地训斥她。
“呀！有人”艾伊尔又一次一脸抱歉的退出房屋。
意外的，这堆废墟居住的人还不少呢。
帝国前不久发生了战争，村里面剩下了许多逃不了的人在苟着。
奥利特想这次战争的规模一定很大，能使人们不顾一切，纷纷逃离了这里。
除了并没有意识到情况紧张的傻子和残疾到瘫在床上想跑都动不了的人以外，就连没有腿的人，都靠用两只手撑着啪嗒啪嗒地逃难了。
……
找了半天，他们最终在坡上找到一间较为完整的屋子。将房间勉强打扫干净，奥利特瘫在断了一头的床板上问艾伊尔接下来该怎么办，她只是叹了口气说走一步算一步吧。
没有吃的，两个人饥肠辘辘地躺着望天。
“战争再爆发以后这些人都会死光的，”艾伊尔看着远处的灰暗的灯光。
奥利特问：“那他们也能变成幽灵被收录为你所用吗？”
听到奥利特的想法，艾伊尔摇了摇头。
“他们的灵魂不纯粹，用不了，”艾伊尔竟然是有些遗憾的语气说的。
奥利特见艾伊尔为自己无法拯救这些百姓而伤感，找补的开玩笑问：“那我呢？我的灵魂可是非常纯粹的哦～肯定会很好用的吧！”
“……”
艾伊尔沉默了。
“说真的！我这种好人，平日积德行善，灵魂怎么着也算的吧！”
“喂！艾伊尔，你可不许操控我的灵魂干蠢事办丑嘞！但是可以去吓吓西摩，嘻嘻！”
奥利特见气氛沉默，尴尬地说笑补充。
“你以后别说这种话了，我……我不希望你有事……”
艾伊尔沉默半天才回奥利特这么一句。
“……”
见艾伊尔吐露真心话，奥利特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
“嗯……我们都会好好的。”
“……”
透露真心话太难为情了，两个人都默契的沉默了。冷场半天，奥利特想了想，觉得这应该是个合适的时机了： “那个骑士，你……”
见艾伊尔好像睡着了，奥列特把话头又咽回肚子里。
算了，以后再问也可以。
……
在村里待了四天，奥利特除了脸上仍然鼻青脸肿，但身上好得差不多，终于可以自由行走了，这真是要多亏了艾伊尔的悉心照料。
他们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在村里转了转，和村里的一些人也有了交流。
期间，奥利特屡次想要知道艾伊尔的秘密，但是总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艾伊尔毋庸置疑是聪明能干又坚强漂亮的姑娘，每个人都喜欢她。
可是奥利特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太久了，他们从彼此还是小屁孩就认识，他一步步看着艾伊尔从活泼的小女孩变成开朗的大姑娘。
一切都过于顺理成章。两个人一起玩耍，一起长大，在周围人的撮合下就成为伴侣，他们是最好的朋友，是亲人一样的存在，可是他对她完全不了解。
他懊悔的想。
她是怎么学会魔法的？是不是像童话故事里那样付出代价换取来的。
她本不应该……不该沾染上这些麻烦的。
可他又无比庆幸，如果她没有自保的能力，如今他们两就是在火焰中化为灰烬。
一个女孩，如果因为“善良”而软弱的，还不如是“邪恶”而强大的。
他又想起梦里那群在烈焰中挣扎的人影。
……
城市弥漫着臭味，病得快死的人无时无刻不在呻吟，艾伊尔时不时会去照顾一些困难的人。她就是这么善良的人，哪怕自己身体状况也还没恢复完全。
奥利特在这待的每一分钟都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变差。
晚上睡不着站在高处俯瞰，城市黑漆漆一片。
一方面是怕有路过的敌人发现这里还存在人烟，吸引他们过来烧杀抢掠。
另一方面是因为前面逃亡的人几乎带走了这座城市的一切，剩下的人早已知晓自己的命运，沉默的等待死亡到来。
一年前，与争执多年的邻国之间的战争终于如约而至，北方的帝国重炮骑兵一路南下，所向披靡。
遍地生灵涂炭，百姓纷纷逃亡至未开发的荒地，重新开始他们的生活，可惜，前线王国的军队节节败退，恐怕新建成的乌托邦也将在不久迎来崩溃。
一边是科技带来的灾难，一边是愚昧带来的残杀。
奥利特不明白，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魔法，那战争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人类的存在并不是科学，而是谁也不清楚的奇迹。
一群可悲的猴子。
……
借着聊胜于无的月光，他摸黑回到了烂屋。夜深，除了虫鸣蛙叫，周围没有一丝动静。
艾伊尔下午去帮助老人打扫卫生了，不知道回来了没有。
奥利特揣着手，靠近窗台，听见两个女人的谈话声。
其中一个是艾伊尔，那另一个是谁？这里应该没有年轻姑娘的存在了啊。
“是的，我也觉得接下来应该这样做……”
“那他呢？我们应该要带上他一起去吗？”
他迟疑地靠近，有意的想要偷听她们聊天的内容，毕竟他对她内心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乘机听听她的抱怨也好。
于是，他像个正经的树荫般挂在窗边。
艾伊尔的说话声越来越小，内容变得模糊不清。
“不告诉他？”
“除掉他？”那个陌生女子随意的提议道。
艾伊尔半天才回： “不可以。”
什么意思？除掉谁？
为什么话题骤变，他听得一脑袋雾水。
“轰——”
屋内传来一阵巨响。
奥利特担心她的安危，立刻就冲进屋内。
速度快得艾伊尔来不及反应。
只见，月光下仍然昏暗的屋内。明明有聊天声，却只有艾伊尔一人坐在房内正中央的布袋上紧闭双眼。
奥利特不知如何是好，愣在原地。
少女恰好睁开眼睛，那刻，奥利特看见她眼睑中竟是全黑的眼珠，眼珠四周的黑如退潮般缩回了瞳孔，像躲在角落里的虫子被人发现一样爬回黑暗隐蔽。
“呃……”奥利特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少女若无其事般向他投来目光。
两人各怀鬼胎，内心戒备着彼此。
她/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知道他/她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