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君子好逑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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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潸已经有好几天没见着谯南宣在眼前晃了，乍一开门看见他还有些意外，不是意外他怎么来了，而是意外他怎么现在才出现？
思及这一点的楚潸很有种把门立刻合上的冲动。
谯南宣的存在感实在是不容轻视。
谯南宣一脚跨过门槛，彻底杜绝了楚潸想关门的心思。
“沅宗，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谯南宣从不做客，像进自己家一样自如，熟门熟路地穿过照壁进入厅堂。
去年冬天楚潸从河峦来到京城楚邑，因出身清白，经殿廷策问后擢升羽林中郎将，管辖羽林郎，掌管宿卫侍从。
自此便从寄住的亲戚家搬出来，用俸禄另购置了一处宅院。
屋子不大，很简陋，更无任何仆从，但干净整洁，通透明亮，一如楚潸其人，纯粹澄澈，不染一尘。
“什么东西？”楚潸被勾起了好奇心。
谯南宣轻轻一推，三幅卷轴即在桌上铺陈开来，林风山色相映生辉，颜无痕画山水，无人出其右者。
楚潸的眼睛可见地亮了亮。
“如何？”谯南宣问。
楚潸走上前，手轻拂过画卷，一时竟不舍得移开。
“你……”他偏头对上谯南宣，“你如何得到颜先生的山水图的？”
当日，他们两人和廷竹都在场，那道士说的是只赠有缘人……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谯南宣并未言明，“我今日过来是想将这三幅画作送于你的。”
楚潸看看山水图再看看谯南宣，似极为纠结。
谯南宣生怕楚潸推拒，待再劝说：“你可别说不要……”
楚潸：“我要。”
谯南宣：“你要？”
这么轻易？
“对，我要，”楚潸再次道，他实在喜欢，不舍得再推拒出去，“该值多少价值，我会如实付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谯南宣脱口道，“我也不缺这点银两。”
楚潸：“……”
楚潸：“那我也不能白拿你的东西。”
这是他的原则，不论谯南宣用意何为，他都不能占这份便宜。
谯南宣俏皮一笑，循循善诱：“我送的可是你欢喜之物？”
楚潸老实应答：“是。”
谯南宣接着道：“我满足了你，但你却要回馈我银两，我不需要银两，自然也就不会得到满足。沅宗，这并不对等。”
楚潸无话可说。
“所以，”谯南宣道，“你若不想白拿，应该问问我需要什么。”
楚潸：“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谯南宣眼里放出光彩，“四月谷雨春狩我想邀沅宗一同参加，不知沅宗能否赏南宣这个脸？”
楚潸：“只是如此？”
谯南宣：“只是如此。”
楚潸当下便同意了：“好。”
见楚潸应答得如此干脆，谯南宣后悔没再多讨点好处。
“那个……”
“怎么了？”
因为这三幅恰合心意的山水图，楚潸的耐心都多了不少。
“除了这一件，沅宗可否再答应我两件事？”
谯南宣还是问了出来，做饭不易，追楚潸更不易，他得多多利用。
楚潸似是没想到，但也只静了几秒后便答：“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谯南宣开心了。
“我还没想好呢，先留着，”完了，他又补了句，“定不会为难你。”
楚潸倒不怕为难，也没人能强迫他做不愿意做之事。
*
“我娘在干什么？”闾从笙问丫鬟。
丫鬟福了福身，恭敬答道：“夫人在屋里绣花呢。”
闾从笙点了下头，错身迈进屋中。
“娘？”
杨絮龄的眼睛有些花了，一不小心针刺中指腹，一大颗血珠立时冒出来，她赶紧把手指含在嘴里吮去了。
转头看见闾从笙，立刻放下了手中的绣活：“从笙回来啦。”
闾从笙来到娘亲身边坐下，将这一月的银钱交给她：“我还买了些布匹交给夏儿，回头可以做些新春装。”
“我都老了，还要什么新衣裳。”杨絮龄边说边数了遍钱袋里的银钱，然后系紧仔细锁进了抽屉里。
闾从笙拿过杨絮龄绣的花，边说：“爹爹会想看你穿的好看。”
闾从笙很能拿捏杨絮龄的命脉，杨絮龄嘟哝着没反驳。
“不是眼睛不好吗？少做些这种细活，交给夏儿就行。”闾从笙道。
“你懂什么？”杨絮龄指着那布帛上半成的老虎说：“这是给你将来的孩子绣的，我自己一针一线做出来才放心。”
“娘……”闾从笙有些无奈，“你是不是想的有些远了。”
“不远了，”杨絮龄拍了下闾从笙的腿，明明没有外人，却还是放轻了声音，“前些天闾大人来过，我跟他提了给你结亲的事，你爹有放在心上。”
闾从笙微微恍神，眼前却闪现谯南宣的面容，低垂眉眼，遮掩去眼中的情绪。
杨絮龄兀自说着：“你不是跟我提过叶大人家的小姐吗，我也打听过，叶小姐贤良淑惠，叶家有权有势，还只得这么一个独女，若你们能成亲……”
闾从笙听着杨絮龄描绘的美好画卷，却并未往心里去。
叶暮丰乃御史中丞，御史台之长，为人刚正不阿，纠察弹劾不留情面。
叶暮丰极宠独女叶芯凝，少女十五及笄，婚配一事需得慎重，若闾从笙是尚书令的嫡子，纵使叶小姐对其倾慕有加，叶暮丰恐也不能应允，权臣结亲，恐有结党之嫌，未免叫皇帝忌惮。但闾从笙实际上只是闾府最边缘的一位庶子，并不受闾丘阎重视。
闾从笙知道，叶大人最终会同意。
“怎么不说话啊？”杨絮龄打了下闾从笙，“娘听你说起叶小姐就知道你对她有意，你也是会挑人，将来你把叶小姐娶回家，我们有了叶家做靠山，娘还怕不能昂着头踏进闾府吗？”
闾从笙并不给回应，只是问道：“爹怎会轻易对我的事上心，你用了什么交换？”
杨絮龄的很多想法，做法闾从笙都不认同，但有一点他深信不疑：有得必有舍，想要就要付出，世上没有白得来的东西。
一如他十五岁被接回闾府……
闾从笙缩在角落里，一眨不眨地看着娘亲在铜镜前梳妆，眉心点上花钿，细眉描成柳叶形，朱唇涂抹殷红。
杨絮龄本就是个美人坯子，犹以那一双丹凤美目勾魂摄魄，只是长年累月郁郁寡欢加之身体拖累，熬得日渐消瘦憔悴，但只要稍饰妆点，依然不减其韵。
闾从笙继承了母亲的眼型和父亲的轮廓，剑眉凤目，五官如雕刻般分明而深邃，本该是俊美绝伦，却偏生瞳色灰绿，破坏了那一份和谐，更显乖僻。
杨絮龄抓住瘦弱的闾从笙，将他破烂的夹袄扒掉，换上体面却不合时宜的单衣。
闾从笙听着杨絮龄的声音难掩激动：“老爷要来了，你得争气。”
闾从笙神情木木的，却也知道自己得争气。
闾丘阎在闾从笙的眼中异常高大，他的衣袍摸起来是滑的，身上闻起来的气味都不同。家里狭窄的屋子常年泛着阴湿的霉味，闾丘阎带来的气味却是阳光清爽的，像天神降世，格格不入。
“这孩子真瘦啊。”
闾从笙到底和闾丘阎身上流着相同的血，闾丘阎感慨着，不是嫌弃，而是怜惜。
“可怜的呼噜。”
闾从笙冷得发抖，却依然礼仪周到，乖巧懂事。
闾丘阎走后留下了很多好东西，鹿脯贡茶，锦衣彩锻，杨絮龄假意表现得很开心，闾从笙看得出来，不断将他推向闾丘阎。
于是，闾从笙开口挽留：“爹爹不再多陪陪呼噜和娘吗？”
闾丘阎蹲下身将他揽进怀里：“爹爹还有事忙，下次再过来看你们。”
闾从笙握住闾丘阎的大手：“那爹爹要尽快再来。”
杨絮龄试图劝说闾丘阎带闾从笙去楚邑城内见见世面，闾从笙得以见识了另一番热闹景象。
但他并不喜欢，那里人太多了，每一对眼珠子好似都长在了他身上。
可闾丘阎问他时，他说：“喜欢，呼噜下次还想过来玩。”
闾丘阎摸摸他的头，许诺了他下一次。
寒来暑往，闾从笙的个子抽苗似得拔高，再见闾丘阎，他已不用尽力抬头望了。
“爹。”
闾丘阎伸出一手放于面前正好遮盖住闾从笙的眼睛，然后满意地笑了，他闾丘阎的儿子，岂落凡俗？
“从笙，爹带你回家。”
“谢谢爹。”
杨絮龄喜极而泣，自以为熬到了头，纵为妾室，以后也能过上夫人的好日子，闾丘阎下一句话却给她当头泼了盆冷水。
“从笙先跟我回去，你身边若缺人我会再派过来。”
杨絮龄笑容僵在脸上，却也没有大吵大闹，闾丘阎松了口气，安抚杨絮龄：“让从笙先适应闾府的生活，等他及冠我再接你们母子团聚。”
杨絮龄勉强笑笑，最后拉住闾从笙的手细细叮嘱：“乖，跟你爹回府后好好学习，照抚兄弟，孝敬夫人，为你爹分忧……”
闾从笙一一记下。
他最后一眼回头望去，院子里的海棠花飘落在他袍角，似挽留也似相送……
晚风吹开小窗，海棠花瓣飘落于刺绣上，杨絮龄轻轻吹去，点染了烛火。
“不回闾府罢了。”她说的轻巧，却并不甘心。
“今年我及冠。”闾从笙道。
“又有什么用？”杨絮龄想发作，却又忍住了。
她知道闾丘阎靠不住，现在唯一能靠的是自己的儿子。
“本来老爷也没有想让我回去，我能不了解他？反正都住这么多年了，也不差再多一年半载，现下你成亲要紧。”
“看什么？”杨絮龄没好气地打了下闾从笙的头，“还不是你不争气，五年了也没混出个人样，不然至于让你娘跟着委曲求全吗？”
闾丘阎初带闾从笙回京可能是寄予了一份期望的，但闾从笙却不是能堪大用之人，资质平庸，久而久之闾丘阎也就失望了，便也放任之。
杨絮龄气恼地挥挥手，似是不想再看见闾从笙：“算了算了，你也就这点本事。”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君子好逑6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