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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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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张简头也不回地离开,熊周心中有些不安。
他回头看了一眼刑部大门,见廉盼山已派人为廖夏验尸,对他更是不假辞色,犹豫了一下,对手下低声道:“留两人暗中盯着。”
他话音刚刚落下,便见离他十来步远的廉盼山突然转过头,冷笑道:“将军这是想做刑部的主了?”
此人面硬嘴臭在朝中是出了名的,又因其祖上有从龙之功,加之十多年前其父兄为救中书令而死,廉家上下只余他一人,真犯起混来连中书令大人也无可奈何。
是以熊周虽然生气,也怕他发疯,心中暗骂了一句偏他耳尖,干笑解释道:“大人言重了,只是王正一事牵扯太大……”
廉盼山盯着他,冷笑一声,不等他说完,便拂袖离开,将他无视了个彻底。
熊周脸色僵硬,脸颊抽搐了两下,目光阴沉下来。
但他到底不敢在这当口让廉盼山大闹起来,只得灰溜溜带人离开。
宋雁书和李青趴在对面屋顶,见熊周听话离开,互相对视一眼。
张简的人扮作刑部狱卒从侧门入内。
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李青苦着脸低声道:“宋小姐,我们还在这里做什么?”
宋雁书抬手,示意他安静。
李青将满腹牢骚咽了回去,随着宋雁书视线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他转过头来,又要说话,余光突然看见一道亮光,不由一愣,复又转头望去。
李青眯起眼睛。
来人似乎是康兴。
康兴提着灯,径直到了刑部门口,门房进内禀告,他则在门口负手等候。
宋雁书和李青悄悄从屋顶下来,潜到侧门,果见一人在此张望,见了李青,神色一喜,上前道:“李大人,中书府康总管要见王正,大人让我来禀告李大人,是否要让康总管见他?”
李青看向宋雁书,试探道:“不让见?”
宋雁书垂目想了想,问道:“他可有提审文书?”
小兵愣了愣,见李青向他点头,这才回道:“回小姐的话,有。”
李青闻言,毫不意外,廉盼山向来刚正,谁的面子也不给,中书令想让康兴一个总管来刑部大牢见王正,必定会签下文书,不然不可能见得到。若是没有文书,他根本就不会问让不让见,而是直接就关门送客了。
“那便见吧。”
李青眉毛一挑,“若是他是中书令派来威胁王正的呢?”
宋雁书转头看他,“不必加若是。”
李青一愣,宋雁书接着道:“他既带了文书,就说明他今夜一定要见王正,若是阻拦,反而让他生疑。”
她顿了顿,看向小兵,“让大人务必将康兴来此的时辰文书登录在册,并试着探一探康兴对王正说了什么,若不行便罢了,不要引起康兴怀疑。另外,不要让康兴靠近或递东西给王正。”
小兵领命退去。
“等等!”宋雁书叫住小兵。
“请大人将几箱证据和王正画押文书转移,不要让康兴接触。”
小兵领命,稍候了片刻,见宋雁书没有别的命令了,这才退下。
李青看向宋雁书,目光中隐含欣赏,“小姐是想摸清中书令的牌面?”
而康兴深夜来此见王正,若是王正明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这份记录也可以将其牵扯到中书令身上。
不让康兴靠近或递东西给王正,也是怕他借此灭口。
转移证据,更是怕康兴是为着毁灭证据而来。
宋雁书面上却并无喜悦神色,她眉宇间隐含忧虑,“李大人,若你是中书令,打算如何将此事栽赃到张大人身上?”
李青闻言低头想了一会,“今夜熊周带兵前来,便是想将张大人与王正一起捉拿,正所谓捉贼捉赃,张大人深夜带着府兵潜入库房,又有王正指认,此事便可定案了,只是张大人在熊周抓人之前就将王正擒拿押送,此法便行不通了,若我是中书令……”
他肯定道:“我会让王正咬死是张大人发现异常,于是卸磨杀驴,让他顶罪。”
宋雁书补充道:“如此便只有人证。”
李青顿了顿,确实,只有人证,没有物证佐证,又有捉拿王正一事在先,仅凭王正的话无法为张大人定罪。
他迟疑道:“可这物证……中书令要如何假造呢?又是什么样的物证,能够将此事定下呢?”
最关键的是,若是真有这样的物证,他们也无法拿到摧毁。
“丑时四更,天寒地动。”
“咚——咚!咚!咚。”
远远传来打更声,拉回李青的思绪。
丑时了,宋雁书拧眉看了眼刑部,康兴还没出来,再过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她不再犹豫,转头对李青道:“还请李大人在此蹲守,看能否得知康兴说了什么,我去张大人府上一趟。”
李青也知时间紧迫,点点头道:“好。”
宋雁书到张简屋外时,见里面灯火通明,心中暗叹。
张秋蕊道:“你进去便是。”
宋雁书点点头,轻轻叩门,过了片刻,待张简道“进来”,这才推门进去。
张简已穿好朝服,正襟危坐,两盏烛火守在他身前,照亮了眼前书案,笔头沾墨,案上却并无书写痕迹。
宋雁书走近两步,“大人。”
张简这才抬头,眼眶微红,见是宋雁书,一愣起身。
“可是出什么事了?”
张简起身急促,将书案上摆着的书册带斜了少许,露出书册下墨迹还未干的几页宣纸。
宋雁书下意识看了一眼,只隐约看见“呜呼哀哉,泣涕感怀”,便明白过来这是写给廖夏的诔文。
心中暗叹,却也知此刻什么安慰的话张简都听不进去。
只得避开视线道:“康兴到刑部见王正去了。”
张简一怔,他的人还未回来禀告。
宋雁书仿佛已知他的疑惑,解释道:“我在刑部外看见了,便先来告诉大人。”
此事分明与她干系不大,她却奋力奔走,更是一直在刑部外探查,这让张简心绪有些复杂,他深深看了宋雁书一眼,拱手道:“宋小姐大义。”
说完,他眉头紧锁,“康兴此刻来见王正,必定是中书令已知王正供出他了,灭口来的。”
宋雁书摇摇头,补充道:“康兴携了中书令的文书前来,应当不是来灭口的。”
张简皱眉。
康兴若真是为灭王正的口,自然不会如此光明正大地前来,那他……
张简一惊,猛地向前两步,“他是为了毁灭证据而来?!”
宋雁书顿了顿,“不排除这个可能。”
张简立即向外走,叫道:“来人!”
宋雁书走近两步,“大人稍候。”
张秋蕊与几个侍卫已推门进来,张简向她们摆摆手,张秋蕊又满头雾水地携着人退出去了。
宋雁书道:“我已让廉大人着重保护物证,王正身边也有大人的人,应当不会有什么变故,只是雁书心中疑虑,中书令既打算将东南军一事栽赃给大人,恐怕不会轻易放弃,为防后手,我便想来问问大人,是否察觉什么异常?”
张简回想了一阵,摇头道:“除了张府外多了些眼睛,并无异常。”
他顿了顿,想起廖夏,眼皮耷拉下来,声音苦涩,“只是不知他是何时知道我与廖夏的关系,竟借此顺水推舟,想将我拿下。”
却害了廖夏……
宋雁书见张简沉浸在忧伤中,虽仍有些不安,却也寻不出这份不安来自哪里,只好咽了回去。想着张简恐怕此刻更想独自一人呆着,于是告退。
“雁书明白了,还请大人小心。”
从张府出来,简单与张秋蕊说了几句,宋雁书便向刑部赶去。
此刻正是天色最暗的时辰,一阵夜风吹来,街上店铺旗幡摇曳,仿佛魑魅魍魉隐在其中,欲伺机而动。
宋雁书到刑部外时,天边已微微泛白。
她并未在刑部对面屋顶找到李青,于是转而去了侧门,正撞见李青向外走,面色难看。
李青见到宋雁书,眼前一亮,不等宋雁书开口问,“康兴见王正后装模作样问了几句今夜的事然后旁敲侧击感慨了几句王彭又提了几句王元像是在威胁他最后提出想看看物证和王正的画押文书让廉盼山以涉及中书令拒绝了现在刚走不久我让人去暗示王正王元不会有事但王正情况看起来不太妙现在怎么办?”
李青憋着一口气,片刻都没有停顿,直到说完才长出一口气,眼睛发亮地看着宋雁书。
宋雁书听得只觉眼前似乎冒了金光,最后的“怎么办”在她脑中余音绕梁,让她险些没听清李青在说什么。
她确认道:“康兴用王彭来劝服王正?”
李青点头。
“还用王元来威胁王正?”
李青点头。
“王正动摇了?”
李青点头。
“康兴没看到物证?”
李青还是点头。
宋雁书费解道:“然后就这么走了?”
王正态度转变后,销毁他指认中书令的供词便是最紧要的,而康兴就这么走了?
李青依旧点头,见宋雁书怒瞪他,这才幽怨地补充一句,“恐怕宋小姐猜对了,中书令有后手。王正的画押文书在中书令眼中并不重要。”
最后一丝侥幸被戳破,宋雁书叹了口气。
王正若是真的改口,又会发生什么事?
总不能她们也拿王元威胁他吧?